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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觉得,到了这里,灵魂都被净化了,世间一切烦扰似乎都是微不足道的微尘。”苏浅深吸了一口香甜的空气,补了一句:“嗯,连说话都诗意不少。”
上官陌深以为她说的然:“嗯。你说话,诗意的时候是不大多。”
林中的阵法对两人来说自然不是问题,轻而易举穿过花阵,一栋石屋出现在眼前。
所谓石屋,却并非石头垒砌而成,而是一整块巨石凿刻而成。呈水波样的巨石纹路,几可乱真。
竟然是一整块的碧玉石,触手可生温。
“天下最奢侈之人果然还是这臭老头。”苏浅忍不住又愤了一句。
“雪影老头,我们来看你来了。开门。”苏浅冲着屋子喊了一句。
屋子没有半丝回声。却有一片光影却从屋后闪过。
上官陌飞身向那片光影追去。
苏浅被他拉着,手中飞起一片物事儿,向光影打去,只听一声闷哼,光影落地。
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虽是老头儿,容颜却丝毫不见皱纹,如青年般弹性十足,身形亦是挺直。鹤发童颜,如是矣。
“雪爷爷,看见我躲什么?!”苏浅绷着脸怒道。上前捡起了先前脱手而出的物事儿,是一枚红色的玫瑰状令牌,只有小指大小,拂了拂上面沾的尘土,又揣回袖子里。
“雪爷爷,一向可好?”上官陌笑着上前见礼。
苏浅瞥了他一眼。难得见他笑得这样敷衍。寻常来说,他要么出于真心的笑,要么就不笑。
笑成这样,真是不敢恭维。
“见到你们俩,能好得了么?好歹我也是你们爷爷辈的人了,居然暗器伤我,臭丫头,你可真是好意思出手。”雪影老人从地上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又向上官陌开炮:“哟,舍得把你的漂亮面具摘下来了?啧啧,这么丑,你还是戴上面具的好。”
“我有事要下山去,臭丫头臭小子,你们没什么事别挡我的路。”雪影老人哼哼唧唧,瞅个空子,扭头就走。
苏浅一把扯住他的衣袂,急了:“你能有什么事,分明是想躲我们。”
白胡子老头儿掰扯苏浅握住他衣服的手,怒道:“就是要躲你们怎么了?你个臭丫头,还有你个臭小子,你们一来准没好事,我当然要躲的越远越好!”
“我们怎么就没好事了?”苏浅拽着他衣袂不肯松手,扯来扯去,只听嗤啦一声,布衣碎裂。一块布头落在苏浅掌心里。
苏浅瞪着布头睁大了眼。“这衣裳也忒不结实了些。对不起,雪爷爷,我不是有心的。回头叫人再给雪爷爷你做几件好了。”
雪影老人顾不上破烂的衣服,拔腿就要跑,上官陌一把拉住他,哭笑不得,道:“雪爷爷,我们今天是真有事相求。”
“呸呸呸!求也不行。十年前你们俩上山,也说有事相求,结果毁了我辛苦布的阵法,打死了我养了十年的雪獒虎儿。八年前你们又来了,蹲在山顶等云雪圣莲花开,花一开,你们就偷摘了分吃了,我老头子可是等那云雪圣莲花入药救人的!五年前,你们来说破我老头子的祖师爷留下的棋局,结果你们根本不是为破棋局而来,你们把我珍藏几十年的仙人醉给偷挖出来喝了,喝醉了还在我的寒玉床上大睡了十日。三年前,你们来把我的桃花林给毁了!害我辛辛苦苦从山下重新运树苗上来,现在才刚开花。你们现在还敢来,真是欺负我老头子打不过你俩小豆芽子!这还有没有天理了?”白胡子的老人如泣如诉,将陈年血泪史全搬出来,在两个罪魁祸首面前晒一晒,晾一晾。
苏浅嘿嘿干笑了两声。
第四十五章 江山一局棋()
关于这段雪影老人讲述的血泪史,苏浅觉得,老头儿他忒矫情,不过是些小事,也值得拿出来讲。
胸襟忒不够宽广。但今日有求于人,不好让老人家下不来台。
晃着雪影老人的胳膊,嗲腻道:“雪爷爷,我们那时少不更事,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大慈大悲原谅我们了好不好?”
雪影老人哼了一声,不答话,伸手去扒拉苏浅的胳膊。
上官陌道:“雪爷爷,大不了我们这次和你下那一局棋就是了。苏浅的母后身中剧毒,命在旦夕,需要云雪圣莲花入药,医者父母心,雪爷爷您一向慈悲为怀,况且她母后与您渊源颇深,您就救一救她吧。”
关键的时刻,还是上官陌的话来得有效。
雪影老人听言皱起眉头,问道:“楚丫头怎么中了毒了?”
苏浅扁了扁嘴角,未语先垂泪:“中了调虎离山计了。那人先是刺杀我两次,却留下蛛丝马迹引我来了楚国,又骗我父皇,说将我弟弟澈儿困在了苏都城外,让他亲自去交涉,我父皇出城营救,才发现上当了。澈儿不过是到我的公主府寻我,寻不到我便在我府上喝醉了而已。待我父皇回宫,才晓得那人趁机给我母后下了血凝香。我父皇现在用内力压制住了母后体内的毒,可是您也知道,母后多年前曾中过断情,两种毒药混在一起,没有云雪圣莲花,我母后真的是难逃一死。”
起初的眼泪还只是演戏来的,说到后来,却越说越伤心,两行泪水就啪嗒啪嗒断线的珠子一般。
上官陌手中攥着一方丝帕,已经攥出褶子了,却很沉静地、没有拿它给苏浅擦一擦泪水。
雪影老人急得转圈:“臭丫头你别哭,我老头子最怕见人家哭了。你再哭,你再哭我就真不救你娘了!”
苏浅一听,梨花带雨的小脸立刻破涕为笑,攥住雪影老人的手激动道:“这么说,雪爷爷你是答应给我雪莲花救我皇娘了?”
那一方攥在手中满是褶皱的帕子才急急飘到苏浅面前,给她擦鼻涕抹眼泪。
雪影老人哼了一声道:“你和你娘都是没用!二十年前你娘就被利用,如今还是不长进!你也是,明知是陷阱你还来!”
“她就是嘴硬心软。”上官陌说了一句,却听不出他的情绪,不晓得是在夸还是在贬。
苏浅难得的读懂他一回,晓得他说的是那夜驿馆一战,她虽然全剿了来犯的两万五千贼匪,也算得上手段狠辣办事利落了,但对于幕后的黑手还是放了一马。依她的推测,幕后之人多半出自她七位舅舅中的某位或某几位,她终是没能下得去手叫他(他们)身败名裂。这无疑是对日后行事留下了极大的隐患。
这个错,确实是错,也确实错在她。
她对上官陌的指责无话可说。
低下头,抬手揉揉眉心,道:“以后是得改了。如今不仅害了我娘亲,还害得七舅舅七舅母下落不明。”
她的七舅舅楚子玉,正是雪影老人的关门弟子。许多年前被她强行逼下山,做了她青门的一阁之主。
想到这个茬儿苏浅头又低了低。她真是对不住这师徒俩。
雪影老人挑眉横了她一眼,一敛身上的老顽童做派,端出副严肃架势:“子玉是我的徒儿,他的能耐我自然清楚,楚子忌和楚渊还奈何不了他,他必是嗅到了危险躲起来了。你不必担心。你是他夫妻二人的顶头上司,你先乱了阵脚,让他们怎么办?”
苏浅低头不言语,作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作为一门之主已有十年余,也算风雨见惯,乱阵脚倒不至于,只是难免有虑事不周的时候,雪影老头儿的话倒是金玉良言。
雪影老人见她那副样子,不耐的摆摆手,嘟囔道:“小丫头,少在你雪爷爷面前装乖。也罢,你小丫头有的是能耐,肠子几千几百道弯,还不知道谁在算计谁呢。况且你身边还有个弯弯绕比你还多的臭小子。如今你们是肯真面目相见了么?戴了十年面具,也不嫌累的慌!我可说好了,雪莲花我可以给你们,但你们这回真得和我下了这局棋局才能走。”
两人的表情真是变化万千,峰回路转。但也不过是相互之间飞起眼风嘲讽,全无被揭了短处的窘迫。
待雪影老人啰嗦完,两人又齐齐眉开眼笑,异口同声道:“自然。雪爷爷有命,莫敢不从。”
笑得敷衍中倒见七分真心。
雪影老人哼哼了两声,往房间走去。
浅陌二人尾随着雪影老人进了房间。
房中摆设一如从前,只有一个柜子,一张很大的石桌,几张石凳,一张寒玉床,石桌上一套玉石茶具,一张棋盘,上面是一局未完的棋。
如此简单洁净、一尘不染的居所,立刻就叫人生出想要隐世到这里来的冲动。
苏浅看着看着,有些黯然。
上官陌从后面握住了她的手。
她晓得他是在告诉她,只要她想,现在他就可以和她遁入这世外桃源。
奈何世间最叫人无奈,便是一句天不遂人愿。苏浅打从心底里想要遁世,哪怕粗茶淡饭,也好,但她不能。至少是现在不能。
她抽回了手。
上官陌黯然地看着她的背影。他晓得她的难处。既然是要继续在这红尘里打滚,他陪她便是。
只是她疼的时候,他却替不了,只能看着她疼。
雪影老人到柜子中取出一个寒玉箱,箱子只有半尺见方,打开箱子,一朵硕大的云雪圣莲映在眼前,色如山顶白雪,不染红尘。幽香四溢开来,让人立即心清气爽,灵台清明起来。
苏浅一见云雪圣莲花,眉开眼笑,怕他反悔似的伸手就夺了过来。
雪影老人一副心痛的模样,瞪了苏浅一眼,骂了声“臭丫头”。果不出所料,心疼得劈手又要去夺回来。
苏浅将寒玉箱护得紧紧的,急声道:“雪爷爷你不带这么耍赖的,你都近百岁的人了怎么还能这么说话不算话呢!这可是我皇娘的救命药!”
雪影老人的手顿了一顿,双手干抓了两下,咬咬牙又把手缩了回去。
上官陌招呼了一声“月魄”,就见一团光影落在房中,周身散发着月光般的光泽,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