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谋反。恐惧是比爱戴更可靠的情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是事实。
武后的本家侄儿尚且如此,其他朝臣所感受到的压力自不待言。宰相韦仁约历来以不畏权贵著称,也有不少直言敢谏、风骨凛然的纪录。高宗年间他任监察御史,负责监察百官、维护纲纪,但仅仅只是一个从八品的小官,他却十分尽忠职守,敢于冒犯朝中实权人物。他曾经说:“御史出巡,若不动摇山岳,震慑州县,为不称职。”高宗登基之初,褚遂良贵为顾命大臣权倾一时,但有兼并穷人土地的嫌疑,立刻被韦仁约弹劾,被贬外放。褚遂良不久再登相位,将韦仁约排挤出京,改任小小的县令,他也依然无怨无悔,称:“大丈夫立身处世,必明目张胆以报国恩,终不能为碌碌之臣以保妻子。”受到人们的一致赞誉。
褚遂良倒台之后,他的仕途才有起色,历任尚书右丞、御史大夫等职,依然保持着刚直不阿的本色,每见王公贵戚,未尝行拜礼。有人劝他谦恭一点,他却说:“雄鹰岂为众禽之偶?身为朝廷耳目之官,理当保持独立的人格,不可去迎奉权贵。”史称他任职期间,振举纲目,朝廷为之肃然,怎么看也是一个骨头很硬的人物。但面对着武后的铁腕御宇,他却知道害怕了,开始退缩了。他首先上表请求自己不再叫仁约,因为约字与武后的父亲武士彟的“彟”字发音接近,所以改字“思谦”。其实武后当时都只是太后,不必避讳的,韦仁约此举实在有点小题大做,当是借此向武后申诉忠诚吧。尤其当武承嗣请杀李唐宗室时,这位素来号称硬汉的铁肩御史,竟然唯唯诺诺,不敢有半句异议,与他以前的表现简直是判若两人。那个曾经傲视公侯,弹劾过顾命大臣的韦仁约,那个自称秉性狂鄙,历经贬黜依然要力保自己独立人格的韦仁约,已经死去了。活下来的只是韦思谦,一个匍匐在皇权之下的可怜虫罢了。当然,他对于其他朝臣仍然保持着傲岸的形象,一口一个不可姑息权贵,但映衬着他在武后面前的摇尾乞怜,只能让他显得更加可怜可笑。原来所谓的不畏权贵,只是因为压力没有达到一定的程度而已,人啊,是那么容易就会露出爬行的本性。
丢了坚持,失了傲骨,没了激情。曾经的理想和执著,偷偷地躲到了缝隙里面,胆怯地往外观望。武后的铁血无情的执政风格,如同一面现实得可怕的镜子,清晰地鉴照出社会百态人性硬弱的别样真实。所以,千万不要试探人性的底线,否则你会很失望,很失望。
紫宸殿上的淡紫色帷帐在风中袅娜地微微拂动,如此轻柔曼妙,却带来令人窒息的恐惧和绝望。
下一步,便是如何突破这重紫帐,正式走上前台,成为神州大地上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位女皇帝。
这很困难么?
武后微笑。对她来说,不。
(本章完。第十二章:武周革命)
第十二章 武周革命
光宅四表,权制六合。危机四伏的嗣圣/文明/光宅元年,终于以武后的大获全胜而告终,新的一年开始了。信心百倍的武后宣布改元垂拱,有“垂衣拱手、无为而治”的含义,希望能将过去一年紧张的政治局势缓和下来,稳定人心。一方面,她也确实太累了吧,如此高强度快节奏的生活,即使精力旺盛如武后,也是感觉有点吃不消的。所以,新年伊始,武后并没有把光宅元年的狠劲儿延续下去,而把主要精力放到了解决裴炎事件的善后问题上。
裴炎居官清廉,程务挺是难得的将才,反而证炎必反的李景谌、崔察,主审此案的骞味道等不过是一群无才无德的小人,武后心里岂能不知?然而悲哀的是,朝中越是有才华有德行的人越会反对她,只因她以女主身份御宇临朝本就为传统儒家道德所不容,这注定将成为她执政道路上的悲剧。武后希望通过屠杀来起到震慑作用,并不想弄得社会秩序大乱,所以在每次屠杀之后,她总会歇歇手,进行适当的调理整顿。李景谌拜相的当月就给罢相,垂拱元年开始的三个月内,刚升上去的几位宰相沈君谅、崔察、骞味道就统统都给罢相,一个也没留下,荣华富贵如同一场春梦,醒来之后一切成空。新提拔上来的几位宰相为裴居道、韦思谦、苏良嗣、魏玄同等,都是名声政绩颇好的名士,虽然他们内心也不赞同武后执政,但只要没有明言反对,武后都加以重用。
程务挺被杀之后,突厥一度猖狂了起来,突厥可汗骨笃禄屡次率兵骚扰中原,气得武后给他改名叫“不卒禄”。平徐敬业之乱时颇受重用的李孝逸因为李唐宗室的敏感身份,已被武后弃而不用,武承嗣乘势诬告他谋反,武后虽不尽信,但李唐皇族中人功勋卓著终究与己不利,所以还是把他流放儋州而死。但武后也并非如岑仲勉先生所言,对外族欺凌全无对策,只是能让她放心的武将实在太少而已。高宗朝善战的武将虽然不少,但大多深受李唐厚恩,际关系相对单纯的蕃将因此受到武后的重用,百济名将黑齿常之、靺鞨酋长李多祚、高句丽权臣后裔泉献诚便是其中的佼佼者。黑齿常之号称名将杀手,泉献诚公认射技天下第一,每次射箭比赛都得第一,搞得他都不好意思了,请求武后不要再举行这种比赛,“臣恐自此以后,无复汉官工射之名。”'1' 李多祚品行忠直,勇猛善战,这三人都得以重用,代替程务挺抵御突厥,捍卫北疆。武后为充分发挥他们的才华,特别废除了旧有的御史监军制度。唐代虽然看重军功,但对统兵将领的监察也十分看重,监察御史作为朝廷耳目常驻军中,有什么动静随时奏报皇帝。武后认为御史监军,军中事无大小皆须承禀,以下制上,诸多钳制,令将领不得尽其全功,反而败事,应该说是很有见地的。在武后的放手任用下,黑齿常之和李多祚于黄花堆一战大破突厥,追奔四十余里,保障了边境的安宁。只是武后对于武将的不信任根深蒂固,一旦对这些蕃将军事才华的欣赏遭遇到巩固权位的实际需要时,武后马上就回到冷酷的政治现实中来,黑齿常之和泉献诚都在武后称帝前夕死于酷吏之手,大批名将凋零引发边疆告急,这是后话了。
为了安定人心,武后对于李唐皇室也继续加以表面上的尊崇,特别下诏从今后凡是祭祀天地,也要配坐高祖、太宗等历代帝王,并于洛阳建高祖、太宗、高宗三庙,四时享祀一如长安宗庙的礼仪。睿宗的几个儿子,也得以封王,著名的开元皇帝李隆基,就在这个时候被分为楚王,他的几个兄弟成美为恒王,隆范为卫王,隆业为赵王。不过,封号是封号,武后对他们的管制并未放松,几个小王子依然给幽闭于宫中,甚至不许踏足庭院一步。唯一比章怀太子诸子好过一点的,也就是不必忍受每年几次杖刑吧。
毕竟宫闱幽深,常人难知,武后的一系列做法还是收到了预期的效果,国家渐渐走上了正轨。还在垂拱元年,武后便抽调精通法律的韦方质等人,对唐初以来施行了几十年的律令格式进行删改,本着约法省刑的原则,编成了《垂拱式》二十卷、《垂拱留司格》六卷及《垂拱新格》二卷。其中“联情在爱育,志切哀矜。疏网恢恢,实素怀之所尚;苛政察察,良夙心之所鄙。方冀化致无为,业光刑措。”等句,表达出武后期望无为而治的心愿,重申她对酷刑峻法的厌恶,期待能君臣同心,德化天下,达到刑措的理想境界。对比武后前后的所作所为,这些话不啻于黑色幽默,但在当时,说的人和听的人都很认真,起码表现得很认真。政治家嘛,不说谎不骗人怎么撑得下去,大臣们不装傻不糊涂又怎么活得下去^_^
话又说回来,武后自己不遵纪守法,皇权干预司法是一回事,垂拱格式的立法成就依然不容忽视。所谓律令格式,乃是唐王朝的法律文书的形式。“律”是国家的法律条文,“令”是关于答中贵贱及同家制度的规定,“格”是阜帝下达的有关百官日常行事的效令,“式”是有关国家行政法规的各种章程。高宗即位之初.律令格式已大体齐备,而以律的成就最为显著。然自永徽而至垂拱,已历三十余年,律令固然可以如同国家宪法一般继续保持,格式却已有了重定的必要。垂拱格式重在适合当时的社会环境,立法技巧更臻完善,尤其民事部分多有增益,“议者称为详密”'2',日后的开元律令便是在其基础上进一步修订完成的。
当然,武后在颁布新律令格式的时候也免不了存有私心,比如她在上元年间的上书建言十二事中提出“父在为母终三年之服”,也就是父亲健在母亲故世,为人子者也应该服三年的丧服,为天下母亲争取和父亲大致平等的待遇。武后当时出此提议大力提倡母权,旨在针对太子弘,也是为今后母夺子位创造舆论。所以虽然理论上无法反驳,高宗也在表面上答应了,但并未真正实行。直到垂拱格式的发布,才正式编入法令,在全国范围内推广。武周结束后,时局依然动荡不安,开元年间大臣卢履冰首先发难,认为这仅是则天皇后“权行”之制,有违古训,因“女在室以父为天,出嫁以夫为天”,如同天无二日,民无二王,家里也应该以父为尊,所以父亲健在为母服丧的时间较短,就是为了尊崇父权,“避二尊也”。并三度上表,请正礼法,无须顾念儿女之情,否则“恐后代复有妇夺夫政之败也”。 由此引发百官议政,多年悬而未决。平心而论,卢履冰指武后此议是为夺权称帝而布局并未冤枉武后,然而唐代到底是一个气魄宏大的时代,开元二十年改修五礼,认为武后虽然动机可疑,此令却入情入理,由此正式确定了父在为母齐衰三年的礼仪。'3'人亡并未政废,武后颁布的格律在武周结束后仍然延用下去,继续发挥着影响。
垂拱元年正月,老臣刘仁轨因病去世,武后再无任何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