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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它难得有意见一致的时候,于是各各满意。
天色渐黑,狼背上那少年依然昏迷不醒。掠过山腰时,我隐见得一处山洞,连忙飞了过去。
白狼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用露宿荒野了!”
春去春不回,梦里贪欢(四)()
山洞不大,却阴冷。
我施法将洞中枯枝败叶拂去,又在身周布下结界,以免被人或野兽打扰,这才扶那少年盘膝坐了,用本门心法为他疗伤。
昆仑是出了名的修仙之地,我又是八大仙尊的弟子,而且还是个女弟子,身手不赖,但算来这还是我第一次亲自动手为人疗伤。虽说从前也曾下山斩妖除魔什么的,可一般都会有师父或师兄相伴,诸如投宿救人之事,从不用我费心。
觉出这少年体内混乱的气息渐渐被我引入正轨,呼吸也渐渐均匀,我这才放心收手,由他自行调息。
白狼已叼来些干柴,我生了火,胡乱烤了些干粮吃了,拖出条毯子倒头便睡。
白狼看看那少年,又看看外面,说道:“姑娘,好像不大对。”
我一挥手,师父送我的仙家宝物荣枯藤已经飞出,森森藤萝立刻在洞口蔓展,青枝绿叶迅速把洞口掩得密密实实。
打了两个呵欠,我懒洋洋道:“好了,除非修为比我高很多的仙或魔,谁也不会发现这里有个山洞。这下没什么不对了吧?”
白狼还是摇头,说道:“还是不对。”
“哪里不对?”
“我怎么觉得外面的林子特别像咱们昆仑山孤鹜峰那边的山林?看着好眼熟。”
我嘲笑道:“没见过你这么恋家的狼!这都出门五六天了,还看哪里都像咱们昆仑?我且问你,这种荒山野岭,有咱们昆仑的那等仙家灵气吗?”
“没有。”
“那这里会是孤鹜峰吗?”
“不会。”
于是我打着呵欠,懒得跟这笨狼说话了。
白狼还是不安,跑去在那少年的脖颈间嗅来嗅去,绿莹莹的眼睛在火光下更显疑惑。
我道:“大白,人家是个刚修仙的小伙子,不是你转世的小娘子,你不许轻薄人家!”
白狼羞愤,“我只是觉得这人气息也很熟悉而已!”
我拍手道:“或许,人投胎转世后气息不会变?再嗅嗅,猜猜是你哪个亲戚转世重生!小心别碰到人家,害人家走火入魔了,那可不得了!”
白狼便不再去嗅,退两步将那少年仔仔细细又看几遍,百思不得其解般摇了摇头,趴到我旁边睡了。
我早已打量过那少年,只觉他年纪不大,即便因为修仙的缘故看不出真实年龄来,相差也该不远;他的眉目异常精致,不单白狼觉得讨喜,我也觉得很耐看。如果昆仑弟子中有这样的小师弟小师侄在,我不可能没有印象。何况他的剑气并非出自昆仑一脉,更不可能是昆仑弟子。
不是昆仑的,但白狼相熟的,或许真是它哪个亲戚转世吧?
春去春不回,梦里贪欢(五)()
我今日灵力耗得厉害些,早已困倦,也懒得再去研究这少年来历,将头埋到宽宽的衣袖里,很快趴在地上睡着了。
换了这副莲身,不但精神越来越不济,连睡眠也不如原来好。
一个很突出的症状,就是多梦。
只是从前一觉醒来,做的梦都是糊里糊涂的,睁开眼时连一丝梦影也记不得。有时我自己忍不住疑心,那些若有若无的梦境,是不是我的幻觉。
但这一夜的梦境出乎意外的清晰。
尽是些我以为已经模糊并远去的记忆。
依然是孤鹜峰,练完剑,窥着围观的弟子渐渐散去,我御剑飞到另一面的山坡,懒洋洋地卧在青草上。碧蓝的天空澄净得眩目,白云离得很近,投下浅浅的阴影,轻轻从坡上飘开。
景予向来比我用心,虽和我差不多时候到的昆仑,修为却比我高出一截。
但我偷懒时,他也时常偷懒。
每次我咬着青草晒太阳时,他必定会准时出现,眉目安谧地静静坐在我身畔,低垂着小梳般的长睫看着我,明净清澈的瞳仁倒映着我的模样。
我随手摘过旁边一朵野生的紫堇花,笑嘻嘻地递到他鼻际,问:“香不香?”
“香。”
“喜欢不喜欢?”
“喜欢。”
我便抬手,笑嘻嘻地将紫堇花簪到他鬓角,“美不美?”
他“噗”地笑出声,伸手将花儿拈开下,却捏在指间,立起身来转头走开。
片刻后,他又折转身来,坐回我身边,拍拍我脑袋,示意我将头抬起,将什么东西垫到我后脑勺。
花香扑鼻。
竟用丝帕兜了满满的一包紫堇花给我当小睡枕。
他问我:“香不香?”
仿佛有比花香更让我欢喜的东西自心尖流淌出来。我便再次笑嘻嘻地回答:“香。”
“喜欢不喜欢?”
“喜欢。”
我捉着他衣袖,闻他袖底的香气。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而赠人大包紫堇,满袖满手俱香。
花美,人也美;花香,人也香。
我醺醺然便有种快要醉了的感觉。
便在那似醉非醉的状态中,我莫名地做了一个连我自己都理解不了的动作。
我握着他的手,轻轻地咬了咬他的手指。
他仿佛被雷电击中般猛一哆嗦,然后垂眸看我,秀逸的面庞浮上红晕,唇角的笑意却越漫越开,最后冲着我轻轻笑出了声。
我本来只觉得怪异,见状不由地也红了脸,居然在他的注视下渐渐窘迫起来。
我不敢再和他对视,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埋在茵茵的草地上。草梗在柔嫩的肌肤上刺刺地扎着,有些痒,有些疼。
不安地去抓那青草时,我听到了白狼的呻吟,猛地惊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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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春不回,梦里贪欢(六)()
我的脸靠在白狼的背上,正伸手揪着它背上的皮毛。
幸好白狼睡梦中也知道是我,不满地向前挪了一挪,继续睡它的安稳觉,倒也没有大惊小怪。
前方似乎有一道目光看向我,我擦着额际的汗抬头看时,却只见到救来的那少年正一动不动地阖目调息,安静乖巧的模样,看着根本不曾有所动作。
大约又是幻觉。
我无力地扑回我的毯子上,背脊一阵接一阵的虚冷汗意,许久才又沉静下来,却像又看到了景予的面庞。
“菱角儿,又去哪里?”
他拦到我前面,牵我的手。
我笑着指向前方,“听说四师伯刚收了个十三四岁的小弟子,长得好生漂亮,我瞧瞧去。”
景予凝望着我,便似有些无语。
原微师兄负手而笑,“菱角儿这情性,两百年不改。每次看到比她小的漂亮小师弟,总会格外亲近。”
我笑道:“子曰,食色,性也!那些漂亮小师弟,看着可以多吃两碗饭呢!”
景予叹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
我一心想去看看那小师弟什么模样,只作没有听到,向前飞奔而去。
原微师兄在后道:“景予师弟,既然五色令人目盲,你只管盯着菱角儿看做甚?”
转头回望时,景予微红着面庞,默然地看着我;而原微师兄扬着唇角,只管拿他调笑,“现在该怨自己太老了吧?不如下些工夫把那幻形术学一学,幻作个她喜欢的乖巧少年陪伴着,只怕她便不会想着那些小师弟小师侄了!”
我一边往前走,一边暗自想着,从此遇到什么小师弟过来说话,得多长些心眼,可别是景予幻化了过来逗我
这时,只闻景予道:“我少年时比他们都俊美,如今更比他们俊美,且比他们英武十倍,神勇百倍。他们幻化我模样差不多,为何我要幻化他们模样?”
即便走出老远,我也禁不住回头,鄙视地斜眼看他。
他的脸庞腾地红到脖颈,扬手飞出宝剑,竟踏了宝剑奔往别的山头去了。
原微师兄笑得不顾体统滚倒在山坡上,犹自指着他的背影道:“你这呆木头,吃起醋来忒好玩了”
吃醋,原来景予是吃醋了。
如此自恋的吃醋,果然好玩,至少原微师兄从中寻了好些乐子。
景予一向待人冷淡,寻常弟子再也不敢拿他开玩笑。可修为阅历都在他之上的原微师兄逗他,他也只能认栽。
何况原微师兄大约嫌这山中寂寞,很有责任心地想把这乐子延续下去,每当景予的师父文举仙尊和他的师父广昊师尊对此事表示忧心时,总会帮我们说些好话。
春去春不回,梦里贪欢(七)()
师父也道:“本是一块儿长大的,如今都已是半仙之躯,只要多多注意,别让人欲蒙蔽了神智,耽搁了修行,应该也不妨事吧?”
山间两百年,我们学的是涤除玄鉴,致虚守静;学的是见素抱朴,少思寡欲;学是的上善若水,宠辱不惊。我们如两株一心向上的树,从没想过枝桠交叉而生的那一天。
两百年才思量到一点别的东西,也许我们的确太迟钝,但无论如何称不上太迟。
在一无所成时,太多的欲望和杂念会阻碍到前方的修道之路,故寻常道观是不允道士婚嫁的;但道家本身并不禁男女之欲。
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若修仙到一定境界,男女之欲也可顺其自然。
别的不说,如今分掌男仙和女仙仙籍的东华帝君和金母元君,不就是咱们道家至高无上的元始天尊和太元圣母的儿女?
故而掌门广昊仙尊最后发话道:“这俩孩子已具根基,不可为儿女私情耽误了修行。横竖他们还小,不如等他们修成地仙,咱们再玉成此事吧!”
修仙之人不抵凡人区区数十年的寿命,两百岁的小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