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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我真的就是个笑话。明明亲耳听到他跟他的绵绵姑娘说得明白,偏偏还敢对他那点未了余情抱着期望
我真的敢有期望,认为他另有苦衷吗?
认为他几度帮我救我助我,是因为心里有我,而不是出于绝情后的些微恻隐之心,或猫戏老鼠般的惬意欣赏?
可景予眸心似有什么在闪烁,他握紧拳,又松开,又握紧
他终于长吸一口气,我以为他终于要切入正题时,他却转向了不相干的话题:“你觉得一夕可恶吗?”
我气结,“可恶!若不是为她,青岚哪用历什么十世情劫?”
景予便又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可她从未做错什么。一切不过因为她是魔,而青岚是仙。”
我不觉也随之愤愤道:“无非是那些见不得人间恩爱的天尊仙帝们定的破规矩。仙也有偏激的仙,魔也有不害人的魔,何必那般咄咄逼人?”
若是当初景予不是逼我害我,而是说一句跟他走,我必然也随他入了魔界,再不回头。
纵然昆仑有最疼爱我的师父,也抵不过头脑发热时的一时冲动。
——也许,也不算是冲动。
那时候,我心里眼里,有谁比得过那个人前像木头、人后却千方百计哄我欢喜的景予师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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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负东风,岁华摇落各伤魂(二)()
我凝视眼前这张和从前并无差别的俊秀面庞,只觉眼底又是一阵发酸,连忙用力眨眨眼,若无其事地别过脸去,说道:“当然,魔者修身不修心,的确可恶。有些事,若不是你生具魔根,大约也做不出来吧?”
景予柔声道:“心中有魔,便是魔;心中有仙,便是仙。这和魔根或仙根无关。”
我越发不懂他了。
他这在说他是魔,还是说他是仙?
景予却已伸出手,和以往一般,轻轻把我的手拢住,握紧。
他的手掌宽宽厚厚,指骨坚硬分明,拢住我的动作却轻巧而柔软,——一如当初。
他道:“菱角儿,有些事,我原来看不穿,想来你也看不穿。但经了青岚、一夕的事,我忽然想着也许,我从一开始就错了!堕”
果然修魔会移人心性。从前他最是寡言少语,惜字如金,几时这般迂回罗嗦半天说不到正题上?
但我居然不想催他。
仿佛这样静静执手坐在快要倾塌的百年老屋里,已是我追寻多少时日却求之不得的幸福。
早该绝望的幸福。
景予的呼吸不匀,浓黑的眉锁得极紧,许久才像下了决心,抬头向我道:“菱角儿,你可还记得,你送过我一枚玉坠?”
我自然记得。那是我自小儿戴着的玉坠,虽是小小的一枚,无纹无饰,却是极通透的羊脂玉琢就。师父说,那是我母亲的遗物。当日我和景予定情,对着这呆子越看越顺眼,便想着把这玉坠送他。谁知没两天,他便被指认出是魔帝之子
我曾在诸余山向他讨要过玉坠,他说丢了,气得我够呛。
景予道:“便是这枚玉坠”
话还未了,周围猛地一晃,又是一晃,竟是景予布的结界被什么人一次次地狠狠撞击,周围尽是砖瓦被击碎落地的嘈杂声,伴着不知什么物事的凄厉嚎叫,生生地打断了他的叙述。
他霍地立起身,问道:“子时了吗?”
我一拂悬于梁上的明珠,让其飞至混乱之处一照,便见被击破的屋顶处,有形无质的人形暗影飘来飘去,不时向前猛烈撞击。
而明珠不曾照到的别的地方,亦传来此起彼伏的撞击声,不仅能撞碎砖石,破坏屋宇,更,更能把景予布的结界撞得晃动不已。
以景予如今的修为,他布下的结界,便是凡间普通散仙也未必能撼动分毫。
这是怨魂?
不是普通滞留人世的魂魄,而是含屈而死不得超生的魂魄修练成精!
此地民居远比一般山居坚固富丽,显然当年不会是普通村落。
水土肥美却荒废一两百年始终无人过来居住,也绝对不寻常。
而我到此时才想到,也算是迟钝了。
可昆仑剑仙又岂会惧怕这些魑魅魍魉?
它们也敢欺负我修为大减么?
丝袖挥动处,荣枯藤已持在手中。
我向景予笑了笑,说道:“此地也没算白来。若是除了它们,附近百姓岂不多了一处安居乐业的好地儿?”
荣枯藤冲开结界,飞快缠向正凶猛撞上来的一只暗影,只待将它束住,便要一记法诀打过去,将它打个魂飞魄散。
可浅金色的法诀才要碰到那暗影,便有另一道赤金光芒从旁打来,恰将我法诀拦住;随即得失屏飞出,如乌色闪电从我跟前划过,毫不客气地撞在我的荣枯藤上,轻易便打得藤萝一松,放任那被缚缠住的暗影逃了开去。
我一怔,随即心中一凛,招手收了荣枯藤,退开几步,急以秋水剑护住自己,警觉地看向景予。
我早就知道他想除掉,却不知道他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联想到之前他便在阻止我前来此地,难道这些怨魂和他有亲故?或者是魔界什么人所豢养?
景予助那怨魂逃开,便收回得失屏,转头对上我眼神,眸光顿时缩了缩,一丝清晰的揪痛一闪而逝。
他向我走近两步,喃喃道:“菱角儿”
秋水剑凌厉寒光闪过,逼他止了步。我咬牙问:“你到底想做什
么?”
周围仍在剧烈震动。
不是一个,而是几十几百个怨魂,正走马灯似的围着景予的结界咆哮怒吼。
景予若再阻我,他的结界将很快被这些怨魂攻破。
或许它们和他有亲,他自是无恙。
可我呢?化作几根荷叶梗儿,还得成为这些怨魂的美餐?
景予盯一眼我逼向他的秋水剑,低声道:“菱角儿,这些怨魂很无辜。不必伤它们,过了子时,它们自然会离去。”
“无辜?”
我冷笑,“凡是投宿到这里的旅人,或试图在这里安居立业的百姓,应该尽数遭了它们毒手了吧?它们无辜?哦,我忘了,景予师兄已经是魔,怎样的妖魔鬼怪都是无辜的,只有人或仙是该死的,对不对?”
“不是!”景予急道,“我只是知道恰好他们一些事若师妹感兴趣,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
我点头,“我倒是愿意洗耳恭听。可惜我对保住自己小命更感兴趣。”
话未了,结界又一阵剧震,一个怨魂竟突破结界冲了过来,居然尖叫着径自奔袭向景予。
它的“手”上没有一丝血肉,乌黑得仿若被烧焦的枯骨,却能在顷刻间暴长数尺,恶狠狠地抓向景予脖颈;而它的身体依然淹在浓雾般的黑气里,看不清模样。
景予急忙闪避,却不以长天剑相斩,只用得失屏狠狠将那怨魂撞开,我趁机以荣枯藤相缠,将它甩了出去,迅速以蔓开的藤罗堵住了被破开的结界。
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正是多少年一起降妖除魔形成的默契。
如今,我和他一仙一魔,居然还会有什么默契吗?
正迟疑时,景予掷出得失屏,迅速伸展平铺,却在千疮百孔的屋顶之下又铺了个“屋顶”。
他殷殷地看着我。
我冷笑道:“你休想在哄我上当!”
口中这么说着,手中荣枯藤已欢快地抽枝散叶,飞快在我们身周布下了藤墙,甚至零零落落结出几朵小花来,正与上方的得失屏相接,分明已筑作一间牢固之极的藤屋,轻轻易易便将那些暗影尽数挡住,即便景予撤了结界,外面那些怪物也无法再伤到我们半分。
我听到景予松了口气,甚至感觉出他看向我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柔和。而我只想剁了我的手。
我明明没想去配合他,我也说了不会上他当,为何我的手却全然不听使唤?
若他此时对我动手,我可真的是作茧自缚了!
好在他并没有再逼近我,而是退得离我略远,却在原先我坐的那张大荷叶上坐了,沉默了片刻,说道:“这里是大闵国的皇家龙脉所在地。”
“大闵国?”
自小被抱上昆仑修仙,我从未关心过尘世繁华。思量半天,我才记起那是两百年前覆灭的皇朝。
大闵开国皇帝平定十八国,一统天下,以为稳座江山,但国祚绵延五百年,终究不免覆灭命运。
盛极而衰,月盈则亏,正是天道循环,在凡人眼里是翻天覆地,在动辄活上千秋万载的修仙者眼里却毫不稀奇。
景予缓缓说道:“这里环山抱水,走势如龙,正是当年大闵太祖发迹之处,亦是大闵五百年一直注重看管的龙脉重地。两百多年前,大闵被北蛮击败,加上朝有奸佞,国事毁败,渐渐叛军四起,大闵江河日下,渐渐支持不住但登基不久的末代闵帝并非平庸之辈,且与一位修仙者交谊极好,并以他为国师辅佐政事。国师告诉他,若是保住龙脉,便不致于动摇闵国国基,或者可以趁机力挽狂澜,以求复兴。后闵帝便遣国师带了一队卫兵前来镇守此地,保护村民。此处龙脉为活脉,也就是说,世居此地得天地造化的村民之人气,便是龙脉之眼,人口愈兴旺愈好,绝不可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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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负东风,岁华摇落各伤魂(三)()
“谁知不知谁把此事透露给了叛军,叛军也派了异能者领重兵前来袭击。国师见对方人多势众,明知不敌,遂将写有居民生辰八字的血馒头化为人形,供叛军屠杀,自己带了村民全体避入山中,等待战事过去。植”
我听得一怔,不由道:“看这村子格局,居民没有上千也有几百,想以血馒头化作几百人形,那得费多少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