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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头,再不吝啬我的夸赞:“景予师兄一向聪明。有时聪明过头,已让我无话可说。”
景予静默片刻,问道:“你怨我自作主张,妄想决定你的未来,结果害人害己?”
我道:“我喜欢你,但我不是你的。你想主宰我命运,被一剑穿心也是活该。”
他取过随意插在发上的银梳,将我拢在怀里,一点一点地小心梳理我的头发,慢悠悠说道:“嗯,你不是我的,我是你的;我不该主宰你命运,只该由你主宰我命运。”
我笑道:“奇了,我要主宰你命运做什么?我只是想你也记着我,一生一世地记着。”
他垂着眼眸答我:“嗯,记着,一生一世记着,永生永世记着。”
“还有句话,本要白狼代传给你,现在还是直接告诉你妥当。”
“什么话?”
“不许喜欢别人,不许娶别人。”我想了想,又补上了一句,“现在看着那个绵绵也不坏,但我还是不许你娶她。”
“好。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他居然还敢讨价还价,我不由惊诧,“什么事?”
“你也不许嫁别人,更不许喜欢别人。”他眉眼忽闪过一丝羞愤,竟补充得更具体,“不许嫁宁丰,不许喜欢凤雪。”
我愕然,叹笑道:“我这模样,宁丰肯定不会娶我啦!至于小雪,唉,见了我大约得改口了!景予,你说,他若不唤我阿姐,唤我阿婆,我要不要应他?”
景予真是个木头,这样好笑的笑话也听不出,居然认真地答我:“别应。你这副模样,他一定认不出。你不应他,他自然就走了。”
他已把我头发梳好,整整齐齐在脑后绾了个髻,想来无论如何称不上美观的,但总算清爽了些。
他握住我的手,却觉他那原来那只觉得白净净的手,竟被我树皮般的皮肤衬得肤如凝脂了。
我悻悻道:“你便是认定,我这副模样谁也不会要了吗?”
“对,谁也不会要了!所以,你死心塌地继续喜欢着我吧!只有我会要你了!”
他的喉间有低柔的笑音,温热的唇触在侧颊和耳廓,微微地痒。
我恨得牙痒,说道:“若你变成这副模样,我是无论如何不会要你的。我只爱你这副好皮相。”
他点头,“所以我不敢老去。——若是老了,卖妓院都不值钱,对不对?”
“”
我终于听出他也在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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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织梦弄影,问东风谁主(二)()
可他这样这样一本正经的脸实在不适合开玩笑,我似乎完全没能笑得起来。
我倚在他的怀中低低地喘息,只觉白狼不惜牺牲人形输给我的灵力又已散逸得差不多了。
我向景予道:“师兄,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紫堇花的故事。”
景予看着热烈开放着似乎要绵延到天边的紫堇,问道:“关于这里的紫堇吗?堕”
“是啊,你来得晚,没听到,我讲一遍给你听好不好?”
“好。”
他答得很快,却将我挪了挪,让我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在他怀里,正对着懒洋洋投下的阳光。
真喜欢这样的阳光,这样的蓝天,这样清香拂拂的漫山紫堇,还有这样温柔看我的人。
仿佛又回到了昆仑,我随师父出山了几日,重回昆仑见他,在山坡上跟他讲些山外的趣事。他也是这样静默却温柔地看我,专心地倾听我所叙的每一个字。
而我直到讲到魔帝对天界上仙的报复,才忽然想起一事,“你在玄冥城那么久,应该和陌潇潇很熟吧?”
如果他顶了魔帝之子的名义过去,岂不是该算是陌潇潇的亲侄儿?说不准我讲的这些事他大部分早已听过,难得他静静地倾听,并不插一句嘴。
直到我问,景予才道:“还好,见过她几次。”
他本就寡言少语,想来冒名顶替进了玄冥城,更该事事谨慎,想来只是见过几次,并未怎么深交。
但我对这个等待千年的女子,哭声让小左小右揪心不已的女子,着实很牵念,遂又追问:“她过得怎样?”
“额”景予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挺难回答,迟疑片刻才道,“还行吧!魔界长公主,至尊至贵,无人不敬。”
无人不敬和过得好不好关系不大。
金珠宝玉装点得了衣裳,装点不了人心;万众景仰满足得了虚荣,满足不了真情。
“她的人应该很好很温柔吧?”
万千娇宠于一身,她本该是温柔里带着些活泼的,想必苦候这么多年,那份活泼应该已经伴着她的快乐远去了吧?
谁知这一回,景予迟疑了更久,才道:“还还行吧!远远看着还算温柔。”
难不成近看不温柔?
我还待细问,只觉身上越发冷得厉害,仿佛这山坡连着阴司地狱,无数道阴风穿过紫堇的花叶,冷森森地扑击在那朽坏不堪的破荷烂叶上。
而眼前分明还是透亮的浅金阳光洒下,晃得人眼晕,却不知为何再无半分热烈。
我伸出手挡在额前,疑惑地去看碧蓝的天,却只瞧见自己枯瘦憔悴的手已呈半透明的腐黄色。
快了么?
我很快便会这样朽去,然后无声无息地消失么?
我黯然地苦笑。
景予低问:“怎么了?”
“没什么,有些冷。这太阳怎么一点热力都没有?景予师兄,我想念昆仑山的太阳和青草了!”
景予抬眼看向天空,道:“哦,太阳升高了!没事,菱角儿,我带你到高些的地方去,太阳便会离你近些。”
我笑道:“好啊!只是你你小心些,我觉得我快散了”
我真的快要散了,朽了。
曾觉得在他怀里化作一堆破荷败叶会很难堪,但这时候我忽然又觉得,便这样自私一回,让他静静守着我离开,于我未必不是一件幸事。
景予果然很怕我会散了,解了他的外袍,小心翼翼地把我连头带脚拢住,让我上半身靠在他胸前,才轻轻托着我将我抱起,一步一步往山峰高处行走。
他一脚一脚踩下去的脚步很稳实,神情也安谧沉静,若不是他激烈的心跳,我必定又会觉得这木头心狠,我快死了他都能跟个没事人似的。
不过,木头便木头吧,我也习惯了这块木头了。
这样的时候,我这木头还能回我身边守着我,我该满足了。
我往他的怀里蹭得更紧些。
他顿了顿,低声道:“菱角儿,我们快走
到山顶了。你暖和些了吗?”
我试着睁眼,只觉有明灿灿的光线打得眼皮睁不开,便道:“太阳真刺眼,可惜不热。师兄,秋天大约都这样吧?”
景予顿了顿,说道:“嗯,都都这样。”
“所以师兄别担心啊!太阳不热,可师兄身上挺暖和的”
趴在这样温暖的胸怀里,果真有些暖意慢慢地浸润过来,把这副冷冰冰的破荷叶身子润得有点软,便沉沉地更往下坠。
我只觉心头也是浮浮沉沉,忽明忽暗,耳中不知怎么又传来那些年无忧无虑奔跑在昆仑山时的清脆欢笑声,而我不知怎么又回到了昆仑,仿佛刚趴在景予的背上睡了一觉,正懒洋洋地打着呵欠,奇怪着他为什么背着我走那么久,还没能走到织梦池。
这呆子的回答真让人郁闷啊,“我喜欢。”
“喜欢走路?”
“喜欢这样一直走下去。”
“那就一直走呗!”
“我们还会活得很久,很久,久到织梦池的水干了,昆仑山的雪化了,我们还在。说不准你可以走到天荒地老的那一天。”
他侧眼看我,浓密的眼睫好看得如一弯柔和的新月,“菱角儿,我背着你走到那一天,好不好?”
我笑得疯了,“景予,你走路走傻了不是?我不睡觉不吃饭不修仙在你背上呆个几千年?你不嫌累,我还嫌你肩上的骨头硌得慌呢”
仿佛又睡了好久,我才听到他的回答,“一个人的天荒地老,我才不要呢!”
蓦地汗出如浆。
我在自己的惊恐喘息中回过神来,张口便问:“到织梦池了?”
久久没听到回答。
我静了静心,说道:“刚做梦了。”
好一会儿,才听到他低低地应道:“嗯。”
我终于能睁开了沉重的眼皮,但眼前飘着大大小小的奇怪光晕,或明金灿银,或冷灰暗紫,重重叠叠地挡在我跟前,却再看不清他的面容,看不清本该满山满目的紫堇花。
但我终究能感觉得出他已经停了下来,正拥着我坐在什么地方。
应该是开满紫堇花的山顶吧?
我努力地呼吸着,终于嗅出了一丝花香,却伴着些微咸湿的味道。
我道:“景予,我看到花了,满山绿地里飘着紫云,天也这么蓝,多美!嗯,太阳也好,我似乎暖和多了!”
景予没有回答,有一滴两滴温热的水珠滴落我面颊。
我努力从他的怀抱里挣出手来,想去摸他的面庞。
这人真别扭,偏生转过了脸去不让我碰着,还小心地握住我的手,重新拢到他怀里。
旁边,传来白狼嗡声嗡气的回答:“姑娘,这会儿天阴了,没太阳。紫堇开了这许久,已经开始凋零了”
我完全不知道白狼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甚至听到小右在旁温柔地道:“没事,我们已经收回了五瘟之力,这花一时半会儿不会开败。”
小左则道:“便是败了,我们这里还收藏着一朵紫堇。千年前,五瘟齐出,满山花木尽枯,独这朵似蕴了皓灵天尊的灵力,不仅当时不曾枯萎,咱们收藏千年,依然和刚绽开似的新鲜。”
有小孩儿肉嘟嘟的柔软小手伸到我手边,把一枝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