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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时候腊肉多是挂在灶屋的灶台顶上熏干水分以便保存,过了冬天气暖了,就要放到干燥的谷仓里。说话的是刘家的二儿媳『妇』唐氏,婆婆刁氏不信任大房一家,每次取粮食都是派唐氏,她对仓里放的腊肉嘴馋好久了。
旁边蹲着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是唐氏的一双儿女,听到这话便跳起来直嚷嚷:“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刁氏吧唧嘴抽一口烟,斜眼瞪了儿媳『妇』一眼,唐氏便立马改口道:“娘,我是说冬冬他爹这几天挖玉米地可辛苦了,他可是您的亲儿子,怎么着也该好好补一补身子啊。”
老太婆终于点头,道:“就割这么长炒土豆片吧。”说着伸出没拿烟管的那只手,用大拇指在食指上比划出两截手指头的长度。唐氏背着刁氏翻了个白眼,不过还是高高兴兴地去谷仓拿肉去了。
许清沅在小院外头将几人的对话听了个全,刘家这种在村子外围住着的外姓人和杜捕快他爹入赘不同,是几十年前荒年时逃到许家湾来的,地位自然不比许家同族,手头的田地大多数是些边边角角、零零碎碎的,一年到头也就是个勉强温饱而已。
厨房里传来唐氏富有穿透力的声音:“大嫂,你动作利索些,温温吞吞的一会儿天黑尽了,还得费家里的灯油!”
若是去掉大嫂这个称呼,听着倒像是训斥小孩子似的,许清沅皱眉,她的大舅娘叶兰竟一声也没吭。
“外婆,我来接小二。”许清沅心里不乐意,也得对着刁氏问候这一声,免得这老太婆背着人朝小二撒气,原主的记忆里就经常被这老太婆掐腰上不易见人的地方。
刁氏像根本看不到许清沅一样,不看她更不搭理她,旁边蹲着的两个孩子朝许清沅丢石子儿,嚷道:“小野种,地里捡来的小野种!”那两个孩子看着也有八。九岁,并不是无知稚童,而刁氏看着孙子孙女这种行为不但没有制止,反而“哈哈哈”大笑起来,那位刁氏生的二舅舅也只是袖手靠在门口看热闹。
许清沅忍住了,四下张望没有看到小二,便转身朝刘家的灶屋去。灶屋里没有通风设备,窗户也开得小,一屋子都是烧柴的烟雾,再加上难得地炒了一块油脂肥厚的腊肉,便又添上一层呛人的油烟。大舅娘叶兰一个人既忙着往灶里添柴,又忙着管顾锅里,二舅娘唐氏则站在灶屋门口,眼睛牢牢盯着锅里的土豆炒腊肉,看那样子是怕叶兰偷吃。
看到许清沅过去了,唐氏往地上吐一口痰,皮笑肉不笑地说:“怪不得说贱命最容易活得久,瞧瞧,这多会挑时候,咱们难得吃一回肉呢,竟然就能闻着味儿『摸』过来。”
“大丫是来接小二的。”大舅娘听到这话终于出了声,利落地将锅里的菜盛出来,细声细气地反驳道:“大丫不是那种贪嘴的人。”
唐氏“哼”一声,一把从大舅娘手里夺过肉碗出了灶屋。
许清沅根本不把这点言语伤害放在眼里,反正现在还不到能翻脸的时候,她等唐氏出去了,帮大舅娘往灶里添一把柴,问道:“大舅和表哥他们呢?”
锅里看着有些黑乎乎的,但是里面的油是决计不能浪费的,唐氏往里面掺水煮青菜,回到:“你大舅在田里犁田,阿亮在捏肥球,小二跟阿亮在一起。”
二舅一家都已经回来了,大舅一家却全部都还在干活儿?许清沅听着大舅娘稀松平常的语气,问道:“平时也是二舅他们早早回来,大舅和表哥多干一阵吗?”
大舅娘手上一顿,道:“你外婆说你二舅身子不好,干不得重活,平常干半天就得休息半天,你二舅娘么,就得照顾你二舅和两个孩子不是。”
再结合原主的记忆,许清沅得出结论,刘家的现况是大舅家是干活主力,但是在家里的地位和吃用却被刁氏牢牢卡着,她看了门外头一眼,二舅一家和刁氏都不在院子里了,想必是去吃刚才炒好的肉了,放低声音道:“大舅娘,你和大舅为什么不和他们分家呢?”
如果分家,大舅家的日子过得会好很多。
大舅娘长叹口气:“哪有父母还在就提分家的,我和你大舅是无所谓了,但是总要为阿亮的名声考虑,更何况我们是长房,分了家你外婆还不是跟着我们。”
许清沅好好回忆了原主的记忆,大舅娘说的是一般人家的规矩,像刁氏这种后娘生了亲儿子的,里正通常会考虑当事各方的具体情况,将老人判给亲儿子也不稀奇。但是她接着就听大舅娘又道:“你外公去世的时候,把你大舅喊道床边说临终遗言,千叮咛万嘱咐,不许我们在‘那个’还在的时候分家,这种时候你大舅不答应,可不就是不孝?”
大舅娘用“那个”代指刁氏,许清沅敏锐地发现,大舅娘是有分家的欲。望的,只是迫于所谓礼法孝道找不到解决办法而已。
外头的天已经黑尽了,许清沅能『摸』着刘家到自己家的路,但是要她去田间地头找人却是做不到的,大舅娘把饭做好了,刁氏显然不打算等大舅回来再开饭,许清沅不想大舅娘为难,主动开口说回家里去吃,大舅娘却过意不去,两人僵持间,还好表哥和小二回来了。
“姐姐,吃刺泡儿!”小二看到许清沅就啪嗒啪嗒地跑过来,从兜里掏出指甲盖大的红红的野果子,高高举起来要喂给姐姐。
许清沅张嘴吃了,甜中带酸,肉质很细嫩多汁,她前世也吃过这种果子,是一种长刺的藤蔓上结出来的,每一颗果子都像很多鲜红的碎粒小宝石攒聚而成,是属于乡野孩童的美味,“小二有没有被刺扎到?”
“没有!表哥给我摘的。”小二身上的衣裳干净得很,固然是因为他懂事不胡闹,但也说明刘亮干活之余还用心看顾他,远超出许清沅期望的不受伤不掉水里。反观刘亮,身上的衣服打了许多补丁,因为捏肥球的缘故,沾了很多草屑、泥巴,甚至隐隐透着点粪水的味道,十一岁的少年浓眉大眼,长相随大舅,但是眉目之间没有父母的那种木讷老实的样子,代之是一股沉稳内敛。
许清沅着意多看了刘亮两眼,觉得只要找个法子让刁氏分家跟着二舅,大舅一家是可以过得更好的。
姐弟俩回家的路上,小二一直叽叽喳喳说白天的事,从儿童的眼里看这个世界,满满都是童真,许清沅白日里那些郁结的情绪都被抚平,奋斗和进取强势主导了大脑,她不但要吃饱穿暖,还要发家致富。
为了换钱快,许清沅这些天采的草『药』是以能鲜卖的为主,卖的钱还了陶大夫那里的账、杜双兄妹俩借的钱,剩下的钱在镇上买了三斤粗面粉,她一日三餐都在桑园解决,几斤粗面混着豆面煮菜羹给小二吃,早上再烙一个饼子给小二带着中午吃。
做好了饭盛给小二,许清沅就开始清洗桑葚。小二坐着烧柴的矮条凳,将碗搁在一个方凳上,看许清沅一个个挑拣,选好的放到清水里泡着,脆生脆气道:“姐姐,我们吃的时候都不洗的。”
这个时代没有工业污染更没有农『药』,野果子摘了直接放到嘴里一点问题也没有,许清沅看小二一本正经,也一本正经地道:“这是姐姐和小二的秘密,小二不要告诉别人,如果有人问,你就说晒干了以后吃。”
小二嘴巴里有饭,包子脸变成仓鼠脸,庄严地点点头,“小二不说!”
许清沅被他逗笑,等小二嘴里的饭吃下去了,『摸』出点霜糖塞到他嘴巴里,小二顿时甜得眼睛瞪得溜圆。
许清沅把桑葚泡在清水里,仔细地捡出杂物和寄生的小虫子,小心地尽量不弄破桑葚表皮,免得细菌污染了果汁。洗好之后就用干净的簸箕摊开,放在屋檐下遮雨遮阳并且通风的地方晾干水分,明日买一包酒曲,再去二狗家把几个小坛子带回来,就可以开始酿酒的过程了。
她前世的家人都是吃货,什么都喜欢尝试,所以她是亲手做过的。在她以前的时代,桑葚酒被称为紫酒,在民间的流行程度不高,但是已经开始出现高端品牌,桑葚酒的口感很好,营养价值也很高,许清沅相信好货一定会有销路。
次日,许清沅采『药』时多费了些时间,进何家的庄子时,短工们已经开了饭,农家人不讲究什么食不言,许家湾的几个『妇』人自然是坐在一起边吃边聊,看到许清沅过去了,周大婶便说道:“果子娘快别说了,别吓到大丫。”
许清沅看她们聊兴正浓,便随口道:“周大婶,我胆子大着呢。”
“我就说嘛。”果子娘接着刚才的话题,看了眼周围没有庄子上的人,神神秘秘地道:“我听说,陈家那个四丫头配给咱们县东边一个村里地主老爷家的儿子了,陈家为此开口要了整整五两银子呢!”
陈家老四是陈小花,昨日刚去世,许清沅道:“陈四?您怕是听错了吧?”
周大婶嗔一眼果子娘,小声在许清沅耳边道:“结的阴亲。”许清沅现代时也曾生活在西南山区,但是当地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而这几个『妇』人似乎只是八卦价钱多少,显然在当下算不得什么。许清沅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周大婶以为她被吓到了,连忙阻止果子娘,大家专注地吃了早饭就各自干活。
陈小花的离世并没有给庄子上带来任何改变。许清沅这一天依旧是采桑、喂蚕,中午抽空听了何明川的课,除了听说来娣昨夜生病的消息之外,这一天再无其他波澜。
昨日半夜里下了几滴雨,早上起来路已经干了,今日雨后的天气好得很,干完了桑园的活儿回许家湾时,太阳还挂在山头将落未落,远处云霞一片红彤彤的,几个陶罐在背篓里磕磕碰碰发出清脆的响声,许清沅和着这声音唱起前世的小调。
不过她的好心情在打开院门时戛然而止。
院子里站着个高个子『妇』人,一管尖细的嗓音透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