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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三说着话想起了小时候,“嘿嘿”笑了两声,许清沅看着他半晌没说话,杨老三回过头来恰好将她的眼神看了个正着,一下子把脸凑过来,“心疼我啊?那你长大了嫁给我,到时候好好疼我啊——”
换来许清沅一个大巴掌。
两人很快下到了河边,那个跪在地上痛哭的人果然是张婆婆。河面上起了水雾,风很小,但是吹到人面上,身上心里都是凉的,许清沅许是被张婆婆的情绪感染,只觉得心里蕴满了湿意,她走过去扶起张婆婆的胳膊,道:“天快黑了,河边寒凉容易浸透骨头,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张婆婆听到人说话,抬眼看到是杨老三和许清沅两个后辈,她一生好强,勉强收住了悲声,借着许清沅的胳膊站起来,腿已经麻了,许清沅只得扶她到一旁坐下,然后蹲下给她按『揉』,放柔了声音劝慰道:“婆婆,我听老三说这些年您都是一个人过的,有什么事都喜欢憋着,今日凑巧,不如您把心里的不痛快说出来,虽然我们不一定能帮上,但至少可以宽慰一二,让您心里好受一些。”
杨老三叹口气:“您的丈夫是葬在他家祖坟的,您又不曾生育子嗣,今日在这里祭奠的,应该是韩家的人吧?”
张婆婆这些年孑然一身,侄儿侄女只想从她身上捞钱,杨老三和许清沅的话戳中了她,方才强忍着,这会儿不禁老泪众横,半晌抹了泪,道:“是我对不住太太。”
张婆婆是韩太太的『奶』娘,韩太太出嫁的时候便一同陪嫁到韩家,韩太太成亲之后和韩老爷感情极好,一直随着韩老爷走南闯北做生意,但是即便如此,两人子嗣极为不顺,韩太太一直到成亲后十年才有了孩子,韩老爷两口子深感也许这辈子的子女缘就这么一桩,便在成都府买了宅子,好让韩太太。安胎待产。
河面雾气袅袅,张婆婆的眼神虚虚看着河面,仿佛那里面有过往的岁月:“我们太太娘家的父亲一辈子生了几个儿子,却只得我们太太一个姑娘,知道太太怀了身孕,几番让人送东西给未出生的外孙。太太怀胎到九月份的时候,突然接到她父亲病危难治的消息。”
韩太太是个孝顺女儿,即便是临盆在即,也一定要回去给老父亲送终,相对来说,行船的摇晃比马车的颠簸要好受些,韩老爷夫妻两个就带上几个伺候的下人,请了一个稳婆一起上了客船。
那一天客船行到景山镇的时候正好天黑,蜀地山高水急,客船晚上是一定不行船的,因此将夜了便停靠在岸边码头。
那是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韩太太在包房的软塌上歇着,韩老爷替她按摩着有些水肿的小腿,『奶』娘张氏则用他们自个儿带的小炉子煮着酒糟汤圆,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从门外头探个脑袋进来,韩太太正是母『性』最足的时候,便笑着招呼他:“要不要进来和姨姨玩一玩?”
那小男孩五官生得十分好看,穿的衣服料子不是普通人家所有,只是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进门的时候肚子还“咕咕”叫了几声,韩家众人只当是谁家小孩子调皮跑出来玩儿的,一边招呼他吃汤圆,一边找了个人出去寻他父母。
小男孩教养很好,吃完汤圆有模有样地道了谢,然后好奇地盯着韩太太的肚子,韩太太很喜爱他,便逗他:“姨姨汤圆吃多了,所以肚子这么大。”
“不是,姨姨不是吃多了。”小男孩认认真真地,韩太太越发觉得他讨喜,便又问:“那你说姨姨肚子里是什么?”
“是个小妹妹。”小男孩回答的斩钉截铁,然后指着韩太太道:“小妹妹和姨姨一样好看。”
时下喜欢儿子的远胜于喜欢女儿的,韩家下人嫌他说“破口话”不吉利,想赶他出去,韩太太却觉得小孩子最有灵气,说话最准。她和丈夫求子多年早已无谓男女,听小男孩儿夸她好看,直笑得合不拢嘴。
第26章 生产()
这一句要生了,屋内几人顿时手忙脚『乱』起来,有人去打热水,有人去叫稳婆,有人开箱子取要用的工具和物品。
自从踏上回娘家的路,韩家便做好了遇到最坏情况的打算,却没想到情况比他们想的还要糟,外面风雨交加,屋内灯火晦暗,一路带着的稳婆偏偏今日感染风寒,这会儿晕船晕的七荤八素,听到太太要生了,强撑着爬起来,她自个儿走路都走不稳。
韩老爷见状,当即掏出一大把银子交给下人:“多给些钱,让船上的管事带着去镇子上寻一个熟练的稳婆。”客船跑的是固定路线,船上有些脑子灵光的管事和伙计会在沿途悄悄做些私活贩卖,他们对这一带都熟得很。
好在景山镇是个大镇,韩家下人拿了钱求人,不一会儿便找来一个稳婆,那稳婆在门口丢了伞,进了船舱往韩夫人那里看了一眼便叫到:“啊哟,宫口已经开了!”镇上这个稳婆是个积年的熟手,拿手一探,又道:“胎位不正,有些难。”
偏偏这时候,外头有人嚷嚷起来,“底舱漏水了,大家快下船!”刚开始只当是谁恶作剧,但是很快甲板上便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以及人们呼唤亲朋同伴下船的嘈杂哭喊声。那稳婆心头也虚,往门口连看了几眼,韩老爷本来心头就急的不行,一下跪在甲板上朝稳婆磕头:“我和娘子十年才得这一个孩子,我娘子为着赶回去见岳父最后一面不得已冒险上路,求您救救我娘子救救我的孩子,我和家下人都会游水,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保全您!”
那稳婆是个心软之人,韩老爷又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她叹一口气,转头继续帮韩太太。
韩太太神识早已模糊,全凭一定要让女儿平安的念头支撑着,叫得嗓子都已经哑了,那个吃汤圆的小男孩儿竟然还没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奶』声『奶』气地宽慰她:“姨姨不痛,姨姨不哭噢!”只是这时大家都既慌且『乱』,无人照应得到他。
船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先前只是放不稳烛台,渐渐的船舱里的水盆开始滑动,再后来连人都站立不住,屋子里的蜡烛已经灭了,烛台也已不知去了哪里,在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终于想起了一声嘹亮的啼哭:“哇——哇——”
“咔擦!”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给船舱里带来了一瞬亮如白昼的光明,稳婆就着这道光看了一眼婴儿,“是个小姐。”她大松一口气,凭着积年的经验『摸』到剪子减了脐带,也不清洗婴儿,扯过一块布包住,顺手递给『奶』娘张氏,这时候水已经漫进了船舱,稳婆也不要钱,匆匆忙忙就往外头跑了。
客船老板还算有良心,在船和码头之间搭好了舢板组成的浮桥,此时船上的人已经下去了一大半,韩家众人也顾不得其他,韩老爷背了韩太太,张氏抱了新生的小姐,其他几人随手拿了紧要的包袱,一行人跌跌撞撞跑上了舢板。情况紧急,大家也顾不得尊卑,小男孩走在最前头,其次是张氏,再后头才是韩老爷和其他几人,眼看小男孩一脚踏上了码头,一脚还在舢板上,突然一个大浪打来,一行人全掉进了水里……
“都怪我,都怪我,那晚绵河的水比现在还要急,我们全部跌进了水里。小姐身上的布裹得不严实,我身子一歪她就从布里边脱出去了。”张婆婆拿手蒙住脸,却已经再流不出泪来:“太太因为生产当日落水伤了身子,加上哀伤过度,这些年便再也未曾生育过。”
杨老三若有所思,看张婆婆平静下来了,才问道:“那婆婆您这些年在这里卖抄手是为了找韩家的小姐?”
“之后韩家花了重金沿着河道寻找,并没有见到去世的婴儿,便想着说不定被哪户好心人家捡去养活了,我这些年一直在景山镇周边寻找小姐,也打听那晚上为太太接生的稳婆,想知道小姐身上有没有什么胎记。”张婆婆点点头,又摇摇头:“前几日我终于找到了当年接生的稳婆,赶到她家里的时候,她却已经去世了,刚咽气。唉,这些年夫人也死了心,刚出生的小孩子,落到水里哪有存活的可能?”
江风凉薄,水声无情,薄衣难胜清寒。
许清沅沉浸在张婆婆叙述的往事中,面上一片冰凉,她发现自个儿竟然流了满脸的泪,也不知是为那个刚出世就遭遇不测的小婴儿,还是为貌美和气的韩太太。杨老三掏出个手帕递给许清沅擦眼泪,他看着江面欲言又止,半晌,终是什么都没说。
***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许清沅就从杨老三那里得到了许多帮助,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她都很信任杨老三。所以,如今做桑葚酒需要合伙人,她首先就想到了杨老三,见面和他一说,两个人一拍即合。
四月中旬开始,杨老三找人出面去何家庄园收购了大量新鲜熟透的桑葚,庄子上的人问起来,只说是胡地没有桑树,制成果干运过去卖钱。庄头和管事一合计,这玩儿意本来就是个贱物,往年是挂在枝头烂掉了作数,今年能卖点钱也算多了一个进项,往何宅请示过后,以每三文钱十斤的价格出售,何家桑树以万计,这一卖便陆陆续续卖了上万斤。
院子里,屋子里,甚至屋顶上都摊着凉席晾着桑葚,前几批桑葚浆『液』已经封存到坛子里,运到了郑二狗家里放置,每一批各留了一坛在租赁的院子里。许清沅满意地看着目光巡视一圈,然后手拿『毛』笔在自个儿用线订的簿子上奋笔疾书起来。
她的脸颊透着轻粉,浓淡适宜的眉『毛』衬得双目深邃,秀气的鼻翼上沾着一点墨,端正地坐在小杌子上,微微歪着脑袋,专注地看着簿子,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执笔悬在空中,微拧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杨老三本来要进屋子,看着这幅画面不由止住了脚步,抱着胳膊靠在门槛上静静地打量她。
他常年混在街面上,见过活泼的市井姑娘,也见过矜持的大家闺秀,但是没有一个人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