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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扶阳叹口气:“我知道的。”
他只是知道,但他不后悔,他依旧要坚持。
一顿饭也算吃的波澜壮阔,下午的时候公子扶阳出去了,我跟莹鹤先生依旧待在十里长风绿水亭里,这里修的是真的雅致,只是雅致过头了,未免给人一种过于清幽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到了晚上,公子扶阳再回来的时候,他怀里抱着姬如绯曾经拿过的那个骨灰坛子。白瓷为底,上描了水墨丹青,盖子则是镶嵌了金银的花朵。都是牡丹,一看就知道这骨灰坛子应该是公子扶阳做的,除开他,应该是没人敢给宫花做骨灰坛子用上牡丹。
公子扶阳走了没一会儿,宫袂又来了,他来的时候莹鹤先生恰好也不在,莹鹤先生跟公子扶阳出去了。宫袂像是掐着时间到的,他没带侍女,独身一身,还穿着水红色的衣裳。我其实不大喜欢宫袂,他给人的感觉太过于文弱了。
宫袂站在门外轻声道:“姐姐,我来看看你。”
我想吹了蜡烛说我睡了,但是又觉得太过生硬,想了想便道:“你进来吧。”
夜里更深露重,他进来时眉眼之间微微带着雾气,看上去神色有些不大清楚。我不知道他的来意,但我能猜出来,肯定跟宫花脱不开干系。
“你怎么想起找我啊小公子?”这里的人喊宫袂都是小公子,我也入乡随俗。
宫袂轻轻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神情一派天真纯然。我微微有些失神,随后笑笑道:“想来问问你姐姐宫花?我也不知道什么事情,只是刚才公子扶阳送来了她的骨灰,你要拜拜么?”
我指指桌子上的骨灰坛子,宫袂顺着我手的方向看过去,随后脸色一白收敛了笑。
我顿时感慨还是一片桃花斋好,这儿碰到的人都是在打哑谜。我不喜欢这样,太难受了,全靠猜。
“姐姐是莹鹤先生身边的人?”宫袂笑笑轻声道。
他的声音很是和气文弱,连带着我也压低了声音,我点点头道:“是啊。住在山下的一品桃花斋,你有时间可以去逛逛,不过每日里吵得很,画斋还有一个姬如绯,最爱惹好看的姑娘,还有个董小姐经常去,不过她去都是跟姬如绯干架。”
宫袂轻轻一笑:“听姐姐说的很热闹。”
我心里一动,舔舔嘴唇问道:“你姐姐宫花,你可想她?我听说她死的很惨。”
宫袂神色倒是没变,只是微微颔首,想了想才道:“死者长已矣,淮海生清风。”
我一时摸不准这少年的脾气,他的这个意思倒是没一点对宫花的想念。我清清嗓子,笑笑转了话题道:“也不知道去商量什么了,还不回来。”
宫袂朝着屋外看了一眼,轻声笑道:“许是有事情耽误了吧。”
我附和地点点头,一时间也没话说,但是宫袂却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我正苦苦思索着怎么开口,便听到他轻声道:“我碰到宫花也是在寺庙里。”
我心神一震,这是要谈心说从前的意思了?
“那一天恰好是清明。”宫袂淡淡道。
清明总是下雨,淅淅沥沥的一开始便停不了。宫袂是宫父的私生子,母亲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花魁,他自小被养在教坊里,后来母亲病重便带他去了寺里。
那一日微雨,宫袂下山帮母亲抓药,去寺里上香的人很多,石阶上的人一把伞便间隔开了彼此的距离。宫花撑一把红盖的油纸伞上山,双眼沉沉如水可以窥见多年后的模样。
“十八小姐倒是好大的胆子,竟敢青天白日来这里。”有人嗓音清淡说道,语气中有那么一丝不屑。
宫袂面露疑惑,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她一直胆大。”有人应了一声,伞檐一抬穿过人群宫袂看着宫花。
她的眉眼很好看,只是夹杂着隐忍和淡漠,眉间微微蹙着,素白的一双手未染蔻丹,她立在石阶上举目四望,匆匆扫过宫袂的脸,良久目光却再度返还回来落在宫袂脸上。她拖着厚重的裙摆一步一步走近,而后看着宫袂轻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良久的凝视,宫袂笑了笑:“宫袂。”山上的桃花被风吹下来黏在他的衣领上,他穿一件纯白的长衫,腰上系着一块白玉玉佩,风吹的玉佩下的绿流苏打个缠绵的旋。
“宫袂啊。”她轻轻道,她并没有认出他来,抬头对着他笑笑便走了。
第50章 艳艳百花红(四)()
宫袂不知道她去佛寺里要干什么,他只是有无数次见过这个宫家最受宠爱的小姐,她是他的十八姐,她承受着万千宠爱长大,那时宫花十六岁。
她生着一副好容貌,端庄冷如雪的性格,眼睑一抬压得住绝色魁娘子艳体横陈。她的人生设定的那样顺利,若是无意外,她会在十八岁的时候许给一个皇子或者藩王。
她会如同宫家其他受宠爱的女子一样,一生荣华不断。
宫袂买完药再返回寺庙的时候,他又恰好看见了宫花,她被冻得脸色微微有些白,独身执伞踏上长桥,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头上的银钗落地,被密密麻麻的雨声遮掩住。
宫袂却听见了,他下意识俯身拾起了那支银钗。
眼看宫花要走下桥,他三两步追上去,身形狼狈地拦住宫花,宫花的伞压得很低,看不见他的脸。
“什么事?”宫花垂着头,声音清冷。
“方才小姐掉了银钗,我捡到了。”宫袂轻声答道,一瞬间自惭形秽,觉得自己不该这样唐突她。他生养在青楼里,跟百年大家中养出来的宫花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在她面前,他像是一个低到尘埃的凡人,而她是贵女。
宫花扫一眼他手里的银钗,伸手拿过来,他赶紧转身就走,却被宫花喊住,她道:“等等。”
桥上没有人,他赶紧停住了脚步,回身看着宫花,她抬高了伞檐,冲着他声音淡漠道:“你是宫家的人?”
是还是不是,宫袂不敢轻易回答她,母亲交代过宫家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但是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宫花轻轻一笑,眉眼里有一丝凄楚,她才往前迈了一步,远处的乌篷船里穿出来一支箭,那支箭准确的刺中了宫花的肩膀,他想伸手去拉宫花,宫花却对着他笑了笑。
四周没有人,他听到自己手里伞落在雨水里的声音。随后大脑一瞬间空白,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宫花已经倒在了地上,殷红的血融在雨里,看的让他害怕。
我听宫袂的叙述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觉得十分的狗血。像宫家这样的大家族有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常见了。
宫袂许是察觉到了我的无聊,他看着我眸色沉沉如水,一瞬间像是成了另一个人,他的唇角带一点妩媚的笑意,点染的眉眼潋滟生色。
我一怔,便听到他嗓音低沉道:“宫花在那一天就死了。”
不可能,我梦到的宫花,当时宫袂也已经入了宫家。
“再活过来的那个人,不是宫花。”宫袂微微一笑,有些恶作剧的意思。
宫花身中剧毒,宫袂将她安置在客栈里,请了大夫去看的时候,大夫说已经是回天乏力了。宫袂守着宫花,一直守了两天,见她毫无气息,才将她入殓。
他不喜欢宫花,也喜欢宫花,这是一种十分复杂的情感,他嫉妒她享受的一切,也因相连的血脉怜惜她。
两天后恰是个大晴天,他用一张草席卷了宫花,请了两个苦力工将宫花葬在附近的山上,十分简陋的坟茔,连一块牌位也没有。
“我回了寺庙,然后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宫袂低声道,他的神色捉摸不定,却阴沉的让我害怕。
宫袂重新买了草药,拎着草药包上山回到寺里的时候,却被寺里的僧人告知,两天前他母亲因因为担心他,抱病出去找他了,一直没有回来。
大雨、病人、一个妇人。总结在一起他迅速能猜出结果。
宫袂发了疯一样的扔开手里的东西去找自己的娘亲,她的花名叫做龄花。曾经艳绝一时的女子,十指白皙会弹琴会写诗,一曲惊满堂,花容月貌沦落风尘却是十分傲气。
楼里的嬷嬷说:“有人为了你娘花了一万两银子请她去作诗,语气轻薄了些,大冬天她直接从画舫跳进了水里,冻没了半条命。”,楼里的小花娘说:“龄姐姐真好,有才又有貌,年轻的时候那么多人冲着她才来楼里。”,倒夜香的阿婆说:“可惜了花儿,没个着落。”
他早就能听出来,这些话其实在不着痕迹的说是他拖累了龄花,自从有了自己后,龄花再不接客,靠着之前的金银,一副缠绵病榻的身子细心地教导他。
他从没喊过她一声娘,以为时间还长,殊不知,短的可怕。
龄花的尸骨被发现是在两天后,打柴的樵夫发现了她的尸身,她应当是出门找宫袂的时候失脚从山上摔下去的,被发现的时候尸首已经发臭,脸肿的看不出曾经的半点模样。
宫袂抬头看着我,笑了笑道:“她不是意外死的,是被人害死的,她的脖子后有一个很小的箭伤口。我后来找到了箭,跟射到宫花的一模一样。”
第51章 艳艳百花红(五)()
我说不震惊是假的,董绿鬓说是她跟姬如绯看见宫花的尸首的,我一直猜的是要么是柳官不想娶而下的毒手,要么是宫家自己想毁亲事下的手,要么就是宫花的老相好——公子扶阳下的手。我却忽略了这个瘦弱的宫袂,因为宫花,他失去了他的娘亲,恨宫花,他是最应该的。
我才要说话,外面已经远远想起了箫声,萧音凄婉而苍凉,陡然一个音转过去之后,变成了哀鬼的恸哭,声音呜咽嘶哑又锐利,硬生生穿过耳膜,我下意识捂紧了怀里的被子,宫袂却是坐的端正,他的神色浅淡,良久才微微一笑,眉眼一片苍凉,与在公子扶阳面前的娇弱天真完全不同。
“这就是丹阴萧。”宫袂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