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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莫飞平缓了情绪,问我道:“唐姑娘今后有何打算?”我的神情茫然黯淡下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楼袭月在那里,就算知道了,这么一个让他丢脸的徒弟,他不会再要。以其去见他后被他亲手抛弃,倒不如我自己现在离开,再也不出现在他的面前。
楼袭月会高兴吧?少了一个又傻又笨还没了武功的弟子。又或者,他心头连一丝涟漪都不会起?我在或者不在他身边,与他没有任何影响。
想到这里,我心情跌落到谷底,只觉得往后的日子再长都是灰暗的。
苏莫飞许是瞧出我的面色不对,轻声安慰道:“唐姑娘,你别太担心,你师父他……”“请别提起这个人,好吗?”我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苏莫飞的话。说我懦弱也好,无用也罢,此时此刻,我实在无法忍受任何与楼袭月有关的词眼出现在面前。只怕在多听一下这三个字,我都会有翻身下地去找他的冲动。
我必须试着习惯,在我以后的生命里不会再有楼袭月。心头涩然一笑,好在为了治眼睛,我这痛苦也少了十年,是不是‘因祸得福’?
我察觉到身边那人一直一声不吭了,有些狐疑的转头看向他。苏莫飞就站在那里,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我有些愧疚自己方才的口气不好,想了想说:“苏公子,不好意思,我心情不太好。”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摸了摸像粽子叶一样横七竖八缠在我身上的纱布,低下声音道:“还有,以后上药,你就睁着眼吧。”
这么一具伤痕累累的身躯,我只怕他看了都会不舒服,真没觉得有什么入眼的地方,所以说出这句话时心头还带着歉意。以至于今后很长一段日子里,我沐浴时最不愿意的就是触碰到它们。直到后来,被人牢牢抱住,吻尽了这些我看不见的鞭痕,吻得那么细致、那么温柔,我才不再觉得这些疤痕狰狞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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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派的疗伤药的确好用,不过三天,我便觉得不太痛了,反而背上开始痒起来。白天还好,我会忍住不去抓挠,可是一到晚上,我总是无意识的去抓,弄得背上旧伤又裂开。苏莫飞最后没有办法了,只能点了我的穴道。可是穴道被制,本就是对身体血脉有碍的事情,连着几夜下来,我全身都开始发僵发酸,不过我也不太当回事儿,也没对苏莫飞提起。
这一天下了马车,苏莫飞扶着我到客栈里休息。小二将饭菜端进了房间,我磨磨蹭蹭刚吃完没多时,屋外响起了叩门声。
“唐姑娘休息了吗?”
我一听是苏莫飞的声音,应下让他进来。他进门后走到我面前,望了望我说:“在下觉得,点穴一事不太合适。”他在我的目光下,平静地阐述,“在下昨夜尝试点住了双腿的穴道,今天便觉得不适,唐姑娘也别再那样了。”
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呐呐地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苏公子觉得该怎样?”苏莫飞想了片刻,说道:“今后唐姑娘休息便是,在下会守在床边。”我彻底傻了。
苏莫飞猛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实在有些令人误会,急忙解释说:“不,在下不是那种意思。唐姑娘……”“那你呢?”我反问他,“你每晚守着我,你不休息吗?”苏莫飞闻言,毫不在意地温和笑了笑:“只是几日时间,在下无所谓的。”
接下来几天,他便真坚持那样做了。开始一两天我还有些不习惯,每晚睡觉的时候身边坐着个人。可是后来,几天过去,就再没当初那种忐忑不安。
苏莫飞只是坐在那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我就能睡得比以前安稳。甚至,比在楼袭月身边时,还要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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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苏莫飞的照顾下,我背上的伤口好得很快,又连着睡了几夜好觉,精神也恢复了许多。
今早醒来我睁开眼睛,与苏莫飞的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我看着他微微一笑,他蓦然怔了一下,随即错开对视的视线,神情中有一丝隐约的慌张开口道:“唐姑娘,昨晚你……”我知道他又是像前几日一样,说我睡的很安静,可是我看着身下皱得乱七八糟的被子就知道,我昨夜又让他一宿没歇着。
我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苏公子,我忽然想到,其实还可以绑着我的。”我把手腕递向他,不以为然地笑笑:“这样,你就不用每晚都守着我了。”苏莫飞立时反对,“这怎么行?再说你的手腕也有伤。”我定睛瞧着他眼圈下这几日渐渐明显的黑影,心中很是不忍,暗想不能因为自己再让他日日夜夜这么辛苦,便想要用手肘撑着坐起来,与他好好说说。刚使劲到一半,苏莫飞走近搀住了我。
我说了声谢谢,抓着他的手臂借助他的力道坐直了身子。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不太雅观,衣衫凌乱,头发乱糟糟的散在身后。可我只是下意识的扯来床头的外衫,随意地披在了肩上,并没对他避讳太多。或许在我心底,已经十分信任他是个正人君子。
如此,我便更加不能再拖累他。
苏莫飞离开紫宸山真正的目的,是代表紫宸派出席武林盟主铁长水花甲寿诞,而去阻止那些人只是收到清远掌门的急信,临时赶去的,然后在那里救下了我。我看向苏莫飞说,“苏公子,你不是还要去参加铁盟主的寿宴吗?你若气色不好,会有损外人对紫宸派的印象。”苏莫飞温润的眼眸里带起笑意,回我道:“唐姑娘不用担心。在下和掌门一样,从不以为一个门派的威望要靠这些表面的东西。”我见自己说服不了他,有些丧气的低下了头。
随后,像前几日的每个早晨一样,苏莫飞说道:“唐姑娘,在下让店小二把清水和吃的送来。”我看着他转身走向房门,忽然开口叫住了他:“苏公子,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今日就去寻一户人家留下,不随你去盟主林了。”
苏莫飞回身,表情微微愣住。我脸上尽量露出轻松的笑容,对他说:“这附近有山有水的,我很喜欢,正好多住几日,也好养病。”他望着我的眼神跳跃着,嘴里却温和地回道:“在下明白了。是在下疏忽,没考虑到唐姑娘的身体不适宜长途跋涉。唐姑娘决定留在哪里,告之苏某便成。”我点点头,“麻烦苏公子了。”他客气地回我:“不客气。”
这句‘不客气’,就是一早上,我和苏莫飞最后的对话。
我安静地坐在马车里,望着坐在车头的他挺拔背影,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几日下来,我对苏莫飞的那种亲近已到了连我自己都惊讶的地步。可是这种亲近,却让我有些后怕和愧疚。我怕这种亲近变成另一种依赖。因为楼袭月不要我了,我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使劲的抓住苏莫飞,不知不觉中成了他的累赘。而且以我的身份出现在盟主林,指不定为他惹来什么麻烦。三生花那次,我已经害过他,不能太自私。
“还是就此分开的好。”我在心中对自己说,下了这个决定便让自己不要多想。
就在这时,苏莫飞拉住马匹停下,回身掀开布帘对我说:“唐姑娘,可能要下大雨了,在下见前面有户人家,我们去避一避吧。”我从他撩起的布帘往外瞧了一眼,天空乌云密布,山雨欲来之势。“唐姑娘。”他把一只手递给我,我愣了愣,伸出手握住他踏了出去。
苏莫飞先去叫门,不多时,院内一道苍老的嗓音应道:“谁呀?”苏莫飞回说:“在下是来避雨的,请给个方便。”话音刚落,门‘吱嘎’打开一条小缝,一道目光飞快地扫了苏莫飞两眼,略微迟疑了一下那嗓音再响起:“你们去别处吧。”说完就要将门阖上。
我见状,连忙走上前拉住苏莫飞的衣角,低着头带着委屈的语气小声说:“哥哥,我腿疼,走不动了。”苏莫飞愣在了那里,有些傻了眼,那个人也愣在了门后。随后苏莫飞还未出声,那人将门推开,对身后的房内大声叫了句:“没事,是一对……兄妹俩。”说着侧身招手示意我们进去,“这场雨眼瞧着就要下了,二位快进屋。”
我悄悄扯了扯苏莫飞,对收留我们的那位大叔感激地笑了笑,拉着苏莫飞走了进去。
大婶热情的准备了一桌的饭菜,我端着碗细嚼慢咽,搁下碗筷时,蓦然抬头发现大叔大婶正直勾勾的盯着我和苏莫飞,眼神实在耐人寻味。我心头暗惊,难道我的‘权宜之计’被看出来了?清咳了一声,我正打算澄清一下,却听见大婶笑呵呵的开了口:“两位是兄妹吧,怎么称呼啊?”
“姓唐……”
“姓苏……”
我和苏莫飞的话双双打住,两人对望了一眼,都有些窘迫的垂下了眼。我说自己姓‘苏’,他说自己姓‘唐’,这谎话简直不戳就破了。
“哈哈哈。”大婶笑得更乐呵,伸出大手一拍身边干瘦的大叔,“老头子,还真是一对儿,瞧这摸样,多班配。”苏莫飞急忙解释:“大婶,我们……”大叔丢了个眼色给他,“呃,大叔大婶都明白。”大叔凑近苏莫飞,以为我听不见的嘀咕了一句:“这事大叔有经验。等生米煮成熟饭,家里人就没法子了。”
雷声轰隆隆,大雨倾盆而下,一道白闪划破天际,屋内光芒乍亮。
苏莫飞看了看我,还想解释清楚,却在此时,忽然听见门外有人敲着锣大叫,“不好了!来了!他们来了!”大叔和大嫂登时变了脸色。
在我还未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时,大婶已经一手拉着一个,将我和苏莫飞塞进了一扇小门里,声音紧张地嘱咐我们:“待会儿听见什么都别出来!”说完啪的一声把门关严实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莫,你能再呆萌一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