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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她发觉自己是昏了头了,忙又改口道:“少秋!少秋你怎……么了?”
她的腿真有些软了,就在此时,就在眼前,一个俊美的少年挺起了腰了,长叹了一声道:
“姑娘!你快来,楚兄怕不行了。”
雪勤看着这少年,她怔了一下,她认得他就是管照夕,她就慢慢移着脚步走过来,月亮很亮,照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楚少秋,她不禁怔了一下。她不是一个狠心的女人,她的泪流下来了。
那人动了一下,由喉中吃力地道:“雪勤……你!来了……么?你……”
江雪勤含着泪蹲在他的身边,只默默地点了点头,楚少秋沙哑地叫道:
“你听着!你听着……”
雪勤饮泣道:“少秋!你说吧!”
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他肩上,楚少秋竟拉着她一只手猛然坐了起来,一边的照夕不由紧张地道:“少秋兄!你小心身体!”
楚少秋血红的眼睛瞧了他一眼,竟自微微一笑:
“管照夕,你不要担心我,让我死了好!”
雪勤大哭道:“少秋!你不能死!你不……”
楚少秋哼了一声:
“你不要哭了,你从来也没有爱过我……我早知道……”
雪勤用一只手抚着脸,哭得更伤心了,照夕这时叹息了一声:
“你也不要哭了,方才我已给他吃了一粒小还丹;不过他为我伤中头顶‘百汇’,恐怕……”
雪勤不由一怔,可是楚少秋却大吼道:“不是你……是另一个老头子……”
照夕不由低头叹了一声,雪勤流着泪:
“我都知道……方才应老前辈已经告诉我了……来!少秋!我背你上去。”
楚少秋狞笑:
“我要死在这里,你不要动我……”
管照夕在一边站着,他看着天上的月亮,忽然觉得自己在这里,实在是多余的。回想到方才一刹那,若不是生死掌应元三暗中救自己,此刻怕早已葬身在楚少秋预先布置的火海里了,他的手段实在是太毒了,按说自己是不该同情这种人的。
可是,一切的仇恨结果又是什么呢?你能去再和一个垂死的人计较么?
照夕想到此,觉得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山风把他那袭为火烧得千疮百孔的灰衣撩动着,看到了雪勤,看到了垂死的楚少秋;再听到秋虫的鸣声,望着那冒着烟的枯树,他忽然浮上了一层灰色的念头,那是一种很悲观的念头。
他不愿强迫自己去接受这种悲哀,于是他悄悄地离开这里,他没有忘记自己来此的任务——去参加一个自己订下的约会。
月亮很明,夜风很冷,他展动着身形,飞快向山顶上驰去。
他暂时把这痛心的一幕忘记,他想到方才雪勤尚未来时候,少秋沙哑的声音:
“你如真的爱雪勤……我死之后,你就娶她!”
他那坚强的意志,显然有些动摇了,他边走边自想着:
“江雪勤将是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你将怎么对待她呢?不理她?还是娶她?”
老实说对于楚少秋那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顺水人情,他并不十分感动。却是楚少秋这句话,深深地触动了他的责任观念。如果说自己对雪勤,仍有爱情的话,那么似乎应该责起她今后的生活责任来,可是……
这实在是一个一时难定取舍的问题,这一会他的已心乱透了。
点苍山庐已在望中,大门上“欢迎光临”四个斗大的灯笼,再衬以当空的皓月照得这附近山林,都像是洒下了一层雾似的。门首左右,各立着两个青衣差人,管照夕整理了一下衣服,看着那大灯笼,心中暗笑。
“这三个老儿,倒是有意讥笑我……”
虽然他有些怀疑,为什么生死掌应元三和江雪勤,都会先后出现在眼前点苍山上;可是,他毕竟作梦也不会想到他们也都是淮上三子的客人。
他昂首阔步一直走到门前,那四个看门的差人,都好奇地瞧着他,其中之一就皱了一下眉:
“请问你是干什么的?”
照夕冷冷一笑:
“请你们往里面通禀一声,就说我管照夕遵言来此拜会三位前辈来了!”
那差人吃了一惊,后退了一步。
“怎么?你就是……灰衣人?”
照夕冷笑:
“我可不知道什么灰衣不灰衣,你快去为我通禀一声吧!”
那差人怔了一下,飞快地转身跑进去,另一差人就脸上变着颜色道:“喂!你既是赴约来的,何故如此衣冠不整?”
照夕哈哈一笑,道:
“你们主人若是只重衣冠不认人的话,我就回去换过;否则你还是闭上口歇歇牙吧!”
这差人碰了个钉子,脸上通红,就想动武;可是他们看见这少年背后那口长剑,再看他那种伟岸的仪表,他们也真的什么都不敢多说了。
须臾,那前去差人,跑了出来。
“三位老太爷说了,他们因高朋满座,不便出迎,请你自己进去。”
照夕哼了一声。
“如此怒我放肆了!”
他说着迈开大步就往里走,那差人又追上去:
“喂!喂!你别瞎闯呀!请随着我走呀!”
照夕冷笑:
“淮上三子在哪里宴客?”
差人又怔了一下,这些年,他还真是第一次听人当面这么叫三位太爷的外号的,当时小眼翻了翻,用手朝前面指了一下。
“宴客是在前面露台,可是三位太爷是请你先去后面竹楼客厅里坐,他们一会儿就到。”
照夕撒开大步,就往前走,一面道:“既如此,我肚子也饿了呢!”
那差人听得忙跑上去抓他袖子,却为照夕一甩手,把这小厮摔了个斤斗。
他冷笑着,直接向前行,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这一霎时,他胆子会变得这么大?也许是他内心想到了雁先生的仇恨。
为雁先生办事复仇的人,不应是一个弱者,那是应该有些勇气的。
他往前走了十几步,果然看见十丈前,有一伸展出的露台,台前种植着一圈参天的古松,沿着这条甬道两边,是两溜花盆,都开着挺盛的菊花。阵阵酒香,随风飘过来,传出些男女欢笑之声,这正是酒酣耳热的时候。
照夕见那明月把这一块地方照得十分明亮,那酒香更似乎刺激着他的怒火。
但是,他不得不把它强压着,他知道,这是他要紧的时候到了,那必须要特别的冷静,一个弄不好,这三子之中,任何一人,都将可能致自己于死地。
两桌铺着白色台布,摆着银质器皿的讲究酒筵在他眼前,他已走得很近了,他那锐利的目光,只一眼,已看出那三个杰出的老人。
虽然他更惊异地发现了其他的一些人,可是到了此时,他也没有再退后的余地了。
他慢慢地走到了席边,淮上三子中的葛鹰,首先发现了这个陌生的青年,他猛地由位子上站起来,皱了一下眉,口中咦了一下:
“足下是……”
照夕满面春风的长揖垂地:
“小可管照夕,向淮上三位老前辈叩请侠安!”
葛鹰口中哦了一声,无奇子丘明正在和川东五矮举怀敬酒,闻言猛地放下了杯子,长眉一挑,走下位来,上下看了照夕一阵。
“失敬!失敬!小侠客请坐,老夫等未出远迎,实是怠慢得很。”
管照夕哂然一笑:
“小可此来已是冒昧,怎敢劳动三位前辈远迎,倒是来时匆忙不及用饭,前辈既不见外,小可就放肆了。”
无奇子丘明愕了一下,脸色一阵红,遂之哈哈一笑。
“小侠客快人快语,不失侠义本色,既如此快请入座吧!”
那飞云子叶潜、赤眉子葛鹰,却不禁怒容满面,因为这个青年的谈吐太狂太豪迈了。
他二人匆匆交换了一下目光,却因丘明已说出请他入座的话,一时却也无话可言,就见管照夕含着微笑向他们一桌走来。
此刻两桌的所有宾朋,无不大大惊奇地注视着这个青年,因为这个青年人太奇怪了。
座中最惊奇的不外洗又寒和鬼爪蓝江师徒,他们三人几乎连眼睛都直了。
照夕早已看见师父在座,在洗又寒面前,他是不能托大的,他恭恭敬敬地走到洗老身前,跪地叩头。
“想不到师父你老人家也来啦!弟子真是大大失敬了,你老人家一向可好?”
洗又寒自从由蓝江处获悉一切,已对他改了观念;可是见面亦免有些不快,不想蓝江感激不尽。此刻深恐洗又寒说出什么令他下不了台的话,忙插口笑道:“好孩子!你起来吧!”
照夕又叩了个头,才站起身来,淮上三子脸上各自带着惊异之色,看着洗又寒,他们暗暗想到,这是怎么回事?原来这小子竟是洗又寒的徒弟,并非如外传说的,是雁先生的门人啊!
他们三人俱都宽心大放,一时戒心大去,自信今日之会有胜无败,各人怔了一下,脸上带着微微笑,这时洗又寒上下看了他身上一眼。
“既来赴前辈筵席,为何狼狈至此?你不觉太失礼了么?”
照夕哼了一声。
“师父有所不知,弟子沿途若非蒙应老前辈援手,差一点葬身火海,此刻逃得活命已是万幸了。”
此言一出,全座俱是一惊,照夕亦不愿深说,只是苦笑了笑,他偶一举目,不由怔了一下,原来发现丁裳也在座中,正自用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他看。他就把目光转向一边去了,他心中实在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这一大群人,都会到这里了?
可是他马上有一个新的启示。
“这正是我对付三个老儿最好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要他三人出一个大丑,岂不是更佳?”
想到此,他似乎立刻又感应到无可控制的忿怒,因为他们当初,对付那隐埋于地洞中的老人雁先生,那种手段大卑鄙狠毒了。
他特别警惕自己。
“你是来为那个含恨六十年的老人复仇来的,不是来吃饭的,你不要忘记你的使命!”
他几乎有些沉不住气了,这时叶潜已拉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