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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嗣墨抿唇不说话,林重恩却似听出了些许端倪,直犟着要从林嗣墨怀里挣出来,嘴里大声地叫着,“你说的是谁?快说,你说的到底是谁?”
夏若见他反应激烈,心中某处地方触动得难以抑制,嗜血的兴奋似喧嚣着占据了她整片思绪,“你若想知道,可要与我一齐去看?”
林嗣墨将林重恩的脸颊扶过去,正视了他眼底,“皇后姐姐是说的顽话”
“谁与你说顽话!”夏若狠狠打断,“你为何要这般护着他?他的母亲差点就致你于死地了,你却还如此待他?若不是我逼问出药引,你还能与他如此亲近着说话么?只怕是到现在,连解药都不忍真正用上吧?”
林重恩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手脚不住在空中扑腾着,“我要见母妃,我要见我母妃!”
夏若怕林嗣墨被他眼泪泡软,抬手便将他从林嗣墨怀里拉出来,硬逼着他站好在地上,“你听着,从今日起,你再没有母妃了!她欲意谋害皇上,方才便已被正法了!”
林重恩开始有些愣着,被她吼完之后更是声嘶力竭哭起来,“我就是要我母妃皇帝哥哥我”
“好了,”林嗣墨站起身来,将他推至田双河的脚边,不再看他,“你先回去歇着,明天便带你去见母妃。”
“你骗人,我母妃被你们关起来了,你们都是坏人”林重恩哭声小了些,一边小声哭着一边揉眼,“只有我母妃是好人,她说南疆会有人来救我们到时候我便再不理你们了”
林嗣墨闻言眉心一蹙,夏若却倏地笑开来,似繁盛锦绣的牡丹灼灼耀眼,“南疆?就凭他们几个势力的藩主?你母妃竟你还要天真。”
林重恩自然是不懂南疆,也不懂藩主,更不懂他母妃与南疆与那些貌合神离的众藩主之间打成了何协议,他只听得夏若对他母妃那些轻蔑的话,竟是激得整张脸都通红起来,“我母妃比你们都聪明,你不得侮辱她!”
“小小年纪,此时竟比你做皇帝的兄长说话更有气势,”夏若不知所以地轻笑了声,斜睨着林嗣墨道,“之前竟也可一日清晨之内手刃众长老,还能在登基之前与亲生母后闹翻,林嗣墨,你先前的气势呢,明明帝王本该冷血,你从前那些不该对人冷酷之事也已做尽,为何现在却在你幼弟面前如此服软了?”
林嗣墨先未说话,待得半晌沉沉之后,他叹了气,似恍然于梦中觉醒,“我不过,是以免你树敌罢了。往后你主持朝政,重儿也是你臣子,与其为敌,莫若为友。”
“迟早都会让他知晓的事情,在欺骗他之后再告知于他,岂不是更令他心生敌意?”夏若沉声发问,眸中一片柔光不复,“到底是你心软了,还是我变狠毒了,这些的种种,都是我依照着你往日来的全部来学的。”
“那便是我退步了吧,”林嗣墨垂眸,面上失了血色,如施了粉黛之后恰恰只有异常白的一片,“身在帝王之家,本该做事如此,阿若,的确是我错了。”
骄傲了一世的人,竟在她寥寥数语之前低了他作为帝王的高昂尊严,夏若定定看了他不语,忽而笑出了声,如夏日萤火一般,连眼角都烁出了光,“你没错,是我错了。”
她轻盈抬了步转过身去,临走时又回眸笑了笑,“待处理好南疆的事情,我便将政权全都归还于你,本就应该是你的,若无了那些,你便也不是我的林嗣墨了。”
她合了风声的低语惆怅惘然,“我争了太多,我也累了。”
红烛垂泪,一滴再一滴,落至汉白玉的桌面上,不过是风露中宵,徒增又人彻夜不眠而已。
南疆欲意策反的的确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却还是不能怠慢,祸既已起,虽小但不容忽视。
夏若次日便叫上夏力去京外校场上去阅兵,她着了便装,只扮成他侍从的模样,夏力见了她模样先是一愣,后又极度小心地迟疑道,“阿姊,就凭你这装扮,别人还是能一眼认出你”
夏若有些愣怔,仿似极久之前也曾有人与她这般说,“阿若,你这般穿着,也是能从人群中一眼辨出你来。”
昔日的少年言笑晏晏,若不是枉死在林显季的毒计之下,也应是鲜衣怒马驰骋沙场长成大庆新代年轻有为的将领,抑或是打马过桥从了文官,一副黛眉丹唇羡煞女子的好容貌,打马过桥,自是应得满楼红袖招。
夏若自顾自扬唇笑了起来,他那般率直的性子,只怕除了战场生杀,朝中文官老臣的内斗,他也是不愿应付的。
夏力在她面前连叫了几声,她回过神来瞧他,他指了将军府面前轻车简从的一行人诧异道,“阿姊,那可不是陛下身边的田侍卫长?”
夏若惊得看去,田双河直挺着脊梁身着短打,随着街巷一拐恍惚便不见了人影。
若是有田双河如此明显地跟着,那便定不是旁人。
夏力愣愣道,“那方向是往京外校场去的,莫不是陛下”
夏若肃然看了他,“还愣着作甚,与我快跟上去。”
林嗣墨的身体还未好便出宫,若是其间有了闪失,她不敢再想,正巧自己未着红妆换了宽袍,索性自己策马赶上前去了。
那行人也行得极快,轿夫脚力极好,身形凝练不拖泥带水,自然不是寻常人。
夏若慢慢驱马,也不行惊动他们,却是正要出城门之时,前面的轿子蓦然停了下来,有声音带着些微笑意清越响起,“阿若,在后面驾马也累,过来轿中与我一起走。”
夏若身形僵在原地,远处田双河匆匆低下头去不敢看过来,她想了一瞬心中便一派清明。
她依言下了马,上轿前有些不放心,“二人同乘一轿,可会有些为难?”
他知她话中所指,轻笑着伸手去拉她进轿,“我的人,你有何不放心,他们都是习过功夫的暗卫,乔装成寻常轿夫罢了。”
夏若顺着他话,“怎不在宫中好好养着,还动用暗卫,周折费事。”
“我听宫人说你来校场了,便想来看看你,”他眸中澄澈地笑了望她,“一刻不见兮,思之如狂。”
她避开他视线,“我方才在阿力府上,你出宫应该知会我一声,我好去接你。”
“你有事忙着,况正是要在你不知晓之时,方能瞧见你一脸惊异,”他握住她的手,“你操劳太久,如今除了默然,连其他神色都少见。”
夏若再无他话,抿了唇闭目养神去了,却是侧首之间,并未注意到身边之人瞬间黯下的瞳眸。
林嗣墨的兴致今日似极为高昂,阅兵之后又叫上李家军众将领于李府大开筵席。
夏若并不阻他,在病榻之上熬了太久的人,品惯了清苦,与众人作乐一番也是情理之中。
歌舞起,李府不乏姿色出众的女子,歌一阕舞一阕,本是血性男儿,看着自然赏心又悦目。
林嗣墨却也是欲饮酒,将领们只道他身体已愈,纷纷敬酒以示敬畏尊崇。
夏若隐忍着见他一杯接一杯地灌下,醇香的酒品下便如火烧在咽喉胸腔,他面色绯红,全然忘了久病之躯不宜酗酒。
盛满碧色琼浆的蟠龙雕花金杯被一只玉色的柔荑递至眼前,他好似根本就未注意到身边夏若的难言神色,径直接过就往嘴边送去。
夏若慌忙拦住他的手腕,揪住他的月白云锦衣袖,摇头道:“不可再饮酒了。”
她明丽娇颜的慌乱神色映入林嗣墨眸底,却激不起涟漪。
仿若是刻意而为,他安慰性地笑了一笑之后,对夏若一个转身,便朝身边递酒的妍丽女子面带笑意地看去,“请姑娘再拿一对空杯来可好?”
还未女子动身,身边人就似早已准备好,将他吩咐的空杯递了过来。
女子娇滴滴地咯咯媚笑着,“今日小女子可是有幸,能让陛下连喝三杯呢。”
说完便有意无意地朝夏若看去,“娘娘一直在看着这边,可是也要与陛下喝上一杯?”
夏若明白她言语中暗含作弄之意,并不理她,冷冷瞥了过去,后索性自己偏了头。
再次朝林嗣墨看去时,他早已仰头饮干了一杯,夏若大惊地将他捏着酒杯的右手拉住,却不曾想到,他换了左手取杯,饮酒的速度竟比方才快了不知好几分。
夏若愣怔在原处。
忘了抽回手,忘了说话,忘了收敛面上愣神模样,就连下意识地眨眼也忘了。
竟是如此地排斥自己了么?
连自己的一句好话都听不得,非得要这般地在众人面前羞辱于她么?
方才还在筵席上展示着自己母仪天下气度的她,转瞬便安静了下来。
面上一丝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浅过颊边摇晃的琉璃耳坠的透明莹白。
带着些许凉意的夜风穿过中庭拂至脸颊,夏若只觉着大殿上的温度倏地降了下来,全身都好似被一层薄薄的冰凌裹住,寒栗的感觉像一张内里布满尖锥的斗篷朝自己兜头盖下,直刺进四肢百骸的最深处。
夏若的手指僵了僵,想更用力地握住那人的臂膀,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
缓缓地吸了口气,站起身,依旧是前不久的明媚笑靥。
“陛下若是这般不为军中将士着想,执意要将这身体毁掉,那便由着您来好了。”
言毕,她又扬声道:“将剩下的好酒都搬到陛下身旁,今晚便与大家开怀畅饮不醉不归如何?”
虽是在发问,厅中众人却都埋头不敢回应,生怕回话出了纰漏,将女子潜在的不满引到自己身上。
夏若将目光在全殿扫视了一遍,见众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地默然坐着。
心中不禁也懊恼起来,好端端的一次酒宴居然被突来的事端给搅合成这样,气恼之下,便惹不住恶狠狠地朝那个献酒的女子瞪去。
碰巧那女子正抿着嘴角浅笑着朝自己毫不掩饰地斜眼看来,心下更是窝火不已,弯腰就欲将依偎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