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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要。”
白九川怕自己心软,不敢回头看他,袖子一甩,听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与细小的吸气声。容渊这个人,养得娇贵,皮肤痛觉神经敏感,磕了碰了自己不说,她却知晓,每次都要痛很久,而且眸子里会染上轻轻水色,与夜里时一样。阻止自己想下去,白九川大步前行,她听见自己冷酷无比的声音,“不能。”
朱红漆金蛟门砰地关上,容渊久久没有坐起来。
“殿下。”
白九川沐浴过,方要上床,已经退出门外的最后一个宫女忽然出声,她望过去,是那个门口与容渊僵持的。
“怎么?”
宫女垂着头,踌躇道:“督主还在门外,他穿得单薄,今夜又降大雪。”她没有说下去,在试探白九川的态度。今儿太子望容督主的眼神分明是还有情意,心思敏感的宫女便将那眼神牢牢记在心里头,想着以后会有用。这次一问,一旦二人冰释前嫌重归于好,她少不得提拔赏赐,就算不是,也没有任何损失,太子不务正业,却不刻薄。
“不必管!”
“是。”
一刻钟后,东宫门开。
容渊听到声音,黯淡的眼珠子一亮。
白九川怒气冲冲走出,将已经要埋在雪地里的人拔/出/来,给他头顶肩上厚厚的雪都打走,从宫女手里拿过狐裘裹到容渊的身上。
湛亮的眸子,冻得发青的脸颊,即便隔着狐裘也能感受到的拔人温度,让白九川不忍拒绝容渊暂时的拥抱。
白九川给他伸出来的手臂再塞回去,用手握住他的手,给他输送内力快速取暖,任由他可怜巴巴地靠着自己,用冰块似的脸颊蹭进自己的肩窝。
待他全身都暖和过来,她才松手,推开人,紧一紧他身上的狐裘,冷漠道:“暖和过来了走罢,省的夜里在孤这东宫冻出什么毛病,再来找孤纠缠不清。”
没想到会这样发展,容渊嘴唇颤抖道:“殿下,真的……”
白九川毫无情感地笑笑,“真的。”她怕容渊还不愿走,狠心道:“别再在这儿碍孤的眼!孤看着你就烦!”
容渊现在的脑子已经清醒很多,想要解释童瑾的事——他并没有意识到,那是白九川口中的再三。可又怕隔墙有耳,被有心人听去,东宫大门可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于是沉默下去,却不肯走,坚定望着白九川:“奴才想与殿下单独谈一谈。”
“没什么好谈的。”白九川厌恶道:“快走罢!”
说完她又要转身走,容渊拉之不及,心慌一瞬,在宫门关上的最后一刻跪下!
“请殿下给奴才个机会。”
“磅——”
大门粗暴合上,白九川走着,不曾回头。
第五十一章容厂花风华绝代(12)()
有狐裘加持;从膝盖拔上来的凉意也令容渊浑身打着哆嗦;可他仍跪着;唇色已然青紫。僵硬的手指紧了紧狐裘;带动上头落着不久的鹅毛大雪;哗啦啦堆到旁边雪堆里。
合上眼那一刹;他想着;这样死去也不错。
白九川从树上飞下,将跌落地上的人从雪坑里挖出,抱进怀中;摸脉门,点睡穴,跃进东宫;一气呵成。除暗卫;没人望见太子曾出来过。半晌,她又抱人出来;晦暗月色照到她的面上;望不清表情。
“何苦给自己找罪受。”童升给容渊额上的温布拿下;丢到热水盆里烫着;又贴上新一块。“醒了?”
容渊睁眼一愣;动了动眼珠子,猜这是在童升这儿;他的声音嘶哑,惑道:“义父?”
“还认得咱家是谁!”容渊不醒时童升絮叨关切;他一醒;一股火气就按捺不住上头,坐到床边,童升怒道:“我临走时怎么同你说的!若非小春子恰好路过,你这条贱命就交代在东宫门口!”
小春子曾是童升手底下的徒弟,脑子不活,应付不得司礼监,被童升调去作御膳房掌事,那是个肥差,他自己也知道,待童升很有几分感激。
到底她也没再出来。她是真的不要他了。纵使他以命相逼。
容渊眸光一暗,心揪得痛,喘不过气,面片不显,只让人觉得虚弱,他笑一笑,“儿子一时想不开,教义父担心了。”
没想到容渊这么容易服软,童升瞪着他给自己折腾这幅要死不活样子,半晌,妥协般叹口气,“现在想开了就好。”
他欲言又止,可惜容渊只陷在自己思绪里没有注意,“今后再莫做这样傻事。让人笑话不说,这条命别再搭进去。咱们命贱,够不到贵人,多苟活几年,便是最大的福分。”
“儿子知道。”
在童升宅院养了足足三天,这段时间消去的嫩肉没长回来,精神状态却好得不只一星半点,长久挂着的眼下青黑无影无踪,逢人三分笑又真又诚。
童升瞅着放下心。第四日,给丰神俊朗的容督主赶回东厂。
鬼门关口走一遭,容渊好像真的想开,纠缠销声匿迹,碰巧遇着白九川,还能笑着行礼,温柔叫一声殿下。
白九川派暗卫在他身边看着,一则为他安全,二则怕他再做出什么事,这样一来,久而久之,也放松了心思,只让暗卫顾着他安全,自己忙起夺/权大业。
白恒能从前帝手里头抢过来江山,难缠得紧,防备白九川很严实,一双眼睛滴溜圆盯着白九川的动作,生怕自己这个大儿子联合外戚许家夺了他的宝座。
许家也不好相与,虎视眈眈,吸血鬼一样。皇后一双侄子正是下一届举子,不成器的兄长总想着叫皇后给他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安排个肥差,最好能漏漏题,一个状元一个榜眼。更有平山伯许巍,借着皇后的手监管利用白九川。
这些白九川四两拨千斤不难应付,只是疲惫。
蒌蒿满地,河豚欲上,兰舟穿桥而过,白九川踏岸而来,丢下身后侍卫,足尖一点,飞上兰舟。
舟上的人已习惯她纠缠不休,反应不再激烈,倒有几分认命。
盘腿而坐,白九川凑到仰躺的柳献之跟前儿,柳献之不自在地躲一躲,她在他耳边小声道:“柳相演技愈发高深。”
柳献之于是放松了身体,抬眼瞥她,也小声道:“不及殿下。”
白九川大笑,柳献之想再多看这样的太子两眼,奈何四周眼线太多,只作出冷淡的样子合上眼。
她再俯到他耳边“都安排好了?”
柳献之不张眼,甚至将头侧过另一边。这边是安排好了。
她松口气坐着,不再说话,随波逐流的兰舟悠悠荡荡,载着她穿过夹岸的桃花,温风席卷淡香。
事情快要了结,心情甚好,她嘴唇微微勾起,凛冽的凤眸柔和着,没有见到拐角阴影处,一双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真般配啊。
容渊淡淡笑着。
过了今夜,一切都会不一样。
重活一辈子,怎么能让人再轻易丢下他呢。
月上中天,慕楚楼仍丝竹乱耳,嬉笑不断。
包间内,看着对面缩着脖子的中年男人,白九川亲口坐她腿上姑娘的脸蛋儿,笑道:“来这儿你还拘谨个什么。”
许庭实搓搓手,喝下口酒水,不敢看旁边轻笑的姑娘。
他这人拎不清,好色而惧内,若今儿利用好了,许家便再不是问题。
许巍野心大,能力不差,唯一弱点便是这儿子。
“舅舅?”
“嗯?”许庭实迟钝抬头,这酒太烈,一杯下去,他已经有些晕乎。
白九川笑着,端着酒杯起身,许庭实身边俩姑娘很有眼色地替他满上酒。
“你放心,表哥的事儿,孤自会尽力而为。”白九川举杯。
那边,穿红纱姑娘的嫩滑小手将满着的酒杯送进许庭实的手,临离开在他掌心挠两下,许庭实心中荡漾,立刻被撩拨地起了反应。
他咽了口口水,跟白九川碰一杯,白九川轻抿一口,他杯中一滴不剩。
“人交给你们了。”
“是。”
白九川看着被四个姑娘围着往床边挪的许庭实冷笑,转身要走,忽听“砰、砰、砰。”
门外竟有越来越急促的敲门声!
包间在内楼,白九川专定。寻常人来不得,就是来得,也不敢来触犯娇纵太子。
她一凛,抬手,阻止那四人动作。
四个姑娘明显训练有素,不慌不忙重新分散站位,屋内气氛一下子变得正常,尤其有醉得厉害还不忘往就近姑娘的身上扑的许庭实,白九川扫视四人,过去门边。
她不悦斥道:“谁?”
“殿下。”
一耳听出是容渊,白九川眉头松了松,手指按在门上,俄顷,门开,她见着比楼里的任何一个姑娘都要漂亮的青年冲她一笑,“许大人可在里头?”
“有事?”
容渊笑道:“许夫人担心许大人迟迟不归,再招惹甚么风流债,教奴才来提醒一句。”
白九川不信。
容渊再怎么也是外男,许庭实夫人再愚也不会叫他来代这种私话。
没待白九川说话,容渊又道:“不过奴才看着,许大人用不着奴才提醒。倒是殿下,奴才有两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还请殿下移步隔壁。”
顺着容渊的胳膊,能见到左边一处大开房门。
左右这慕楚楼是自己地盘,并不担心会出什么事,白九川打量他一周,道:“可。”
“殿下。”
容渊从怀里掏出一本扎起来的纸。
白九川看一眼,一惊,“你!”
这纸上密密麻麻,竟多是她与柳献之动态!虽并非全部,可这纸上的东西已经足够让白恒当做犯上作乱的谋逆证据,将他二人杀上百遍!
知晓白九川要问什么,容渊笑了笑,“奴才别无所图,只想挽回殿下。”
纸被捏紧,捏出褶皱,随流动的内息灰飞烟灭,从白九川指缝间滑落。白九川将手收回,敛容盯视容渊。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