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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自达话音刚落,王仁义拍案而起:“在本府的地盘上,竟然有人殴打钦差,这还得了。二位老兄稍待,本府亲自点起全班衙役,将反贼捉拿归案!”
见王仁义上趟了,马自达和李步统二人,嘴角露出一丝欣慰,暗地里对视了一眼。
就在二人这视线稍一偏离的机会,顾炎武的脚丫子,穿过椅子腿中间,狠狠地踢了过去。
气愤难当的王仁义,正要起身升堂点卯,腿肚子却突然一疼。
两肋插刀的哥们义气,被这一疼给遮过去了,官场油滑的王仁义,顿时清醒了过来:
钦差卫队的战斗力,非同小可。在他们的保护下,两位御史竟然还挨了打。可见他们惹上的,不是一般的硬茬。
这堂堂钦差卫队都不行,我这全班衙役,要去自找倒霉吗?
好啊,你们两个混蛋,自己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竟然还要拉王某人下水!
醒悟过来的王仁义,暗中给了顾炎武一个感激的眼神,于是不动声色:“这反贼到底长什么样子,还请两位老兄细说,本府也好去捉拿与他。”
上趟的王仁义,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手?马自达纳闷不已。
然而王仁义的理由很充分,也很正常。拿贼拿赃,捉奸捉双。不把贼人的样子告诉人家,人家怎么去拿?
马自达无奈,刚要开口,却被李步统暗中踢了一脚。
“当时天黑,我们也没看清反贼。反正是一大群反贼,行动颇有些章法,不像是普通的草寇贱民。王兄手下的捕快,都是本地人,一定熟知他们,到时王兄一问便知。”
李步统话音刚落,马自达忙不迭地附和。
他们的理由看似也很充分,也很正常。然而老奸巨猾的王仁义,这次不上当了。
钦差巡视,哪有晚上去的?
即便是晚上,火把齐明,耀如白日,一大群贼人,竟然一个也没看见,这不太扯淡了吗?
钦差卫队战力那么强,什么有章法的贼人,能够突破层层防卫,把两位御史给揍了一顿?
如果真是反贼,干嘛要揍一顿呢?直接杀了,岂不更解气?
然而李步统二人,把皮球踢了过来,王仁义不能不接。不接就要挑明了,挑明就相当于撕破脸了。
对方是御史,撕破脸对王仁义没有好处。既然这个皮球没有打到对方,那不如换个皮球。
你们两个混蛋幺蛾子,也别怪咱王某人没仁义了!
官场老道的王仁义,打定了主意,又抛了个皮球:“两位仁兄,有没有什么证物,不妨拿出来,本府也好当场捉拿于他。”
这个皮球又很正常。捉贼要捉赃,空口无凭,没有证物,凭什么去抓别人?
马自达和李步统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们的武器被”
马自达话没说完,就被李步统暗中踢了一脚。
堂堂钦差卫队,武器竟然被人家给下了,这是哪门子证据?
这如果是证据,别说王仁义了,就是江西巡抚黄澍,他也不敢去招惹。你想想,竟然敢下钦差的武器,这种硬茬子,谁敢去触霉头?
两位御史,合力和王仁义斗法,结果却搞成了僵持。李步统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他可以游刃有余,跟王仁义继续玩下去。
然而马鸣毕竟是马自达的胞弟,拿着自己的胞弟,来和王仁义玩套路,马自达吃饱了撑的?
“是曹继武那个混蛋。”
马自达终于忍不住,愤愤地骂了一句。
既然马自达透了底,再玩下去,也没啥意思了。所以李步统顿时骂骂咧咧:“曹继武这王八浑球,老子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一听曹继武的大名,王仁义暗自吃惊:难道是向自己讨要战船的人?
“是不是经略使侍卫千户,曹继武?”
李步统愤愤地骂道:“正是他,这熊货胆子可真大。竟然不把我们御史放在眼里。”
马自达也骂:“我们带着卫队去抓人,哪知这驴熊竟然带兵包围了我们,还逼迫我们投降,绝对是一帮叛贼,还请王兄立即调动江州的军队,剿灭这帮贼人。”
好家伙,对方有多少人,竟然要王某人调动大军!
王仁义不动声色,又问道:“你们带了多少人去?”
“五百人。”
李步统话音刚落,顾炎武开口了:“据说这曹继武只有三百人,五百钦差卫队都打不过。我看这江州的部队,也别去想这回事了。”
套路玩到了这个地步,王仁义基本确定:这两个混蛋钦差,属于猪脑子类型,只顾一通乱撞。搞砸了事,还想把自己给拉下水!
至此,王仁义基本确定了送神的办法,于是接过顾炎武的话,对二人道:“曹继武直属经略使大人。经略使洪承畴,谋略超深,等闲之人,根本无法匹敌。他的卫队,自然是非同小可。按理说,二人仁兄,不该去惹他们才是。”
顾炎武顺了王仁义的话题:“你们之前,是否打听清楚,曹继武是何等人物?”
二人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回答。
愣了半天,李步统只得实话实说:“马兄说他弟弟被人打了,我才出手相助的。”
见马自达低头不语,顾炎武和王仁义对视一眼,对他说道:“老是听说,洪承畴算计别人。但还从来没有听说,有人敢从他嘴里捞肉吃。你们攻击了他的卫队,就相当于打了他的脸。他若是知道,岂会善罢甘休?”
马自达一脸怒气:“打了钦差卫队,就是打了皇上的脸,这又作何解?”
顾炎武反问:“请问马兄?皇上是听洪承畴的,还是听马兄和李兄的?”
马自达和李步统闻言,顿时愣住了。
二人不过是两个五品御史,西南真正的主心骨是洪承畴。洪承畴带有皇上亲赐的金牌,享有便宜之权。
君无戏言,更何况是信物。所以即便是皇上本人,也不太好干涉洪承畴的事务。
见二人半天说不出话来,王仁义接过话茬:“顾兄说的有理,如今的经略使大人,掌管湖广、两广、云贵、四川和江西八个布政使司的军政大权。就是在此征战的满洲王爷,也是他的属下,足以见得,皇上对他的信任。我等小虾小米,怎敢去捋他的虎须?”
二人心惊不已。
洪承畴名声太大,谁能惹得起?
过了一会儿,李步统叹口气道:“这件事,是我们虑事不周。”
马自达不甘心:“难道就这么算了?”
王仁义不知道说什么好,把眼神递给顾炎武。
顾炎武想了想,对众人道:“我看这样,先查明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真是他们,无缘无故地动手打人。咱们就收集证据,让王兄升堂问罪。如果洪承畴胆敢包庇,马兄和李兄就联合奏他一本,自有朝中大臣对付他。”
李步统和王仁义二人,连连点头称是。
“顾兄的主意甚妙,我看不如就这么办?”
李步统把话说出来了,马自达只好点点头,连忙派人,把店里伙计叫来。
不大一会儿,来了四个伙计,跪在众人面前行礼。王仁义要他们,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四个伙计不敢言语,不住地张望马自达。
马自达很生气:“看我干什么?知府大人的问话,如实回答。”
顾炎武一本正经造势:“如果不说实话,就是死罪!”
四人顿时吓得哆嗦起来,一个伙计壮了壮胆,急忙说道:“大约一个月前,有两个人前来当东西。昨日他们带着黄金来赎,二老爷见那金钗、玉镯、耳环和吊坠,非同寻常,便要求掌柜拒绝赎给他们。”
一个伙计开口了,另一个也跟着来:“两人和二老爷吵了起来,二老爷喊出一帮人来,说他们是盗贼,要打他们。哪知门外突然冲进来十几个大汉,二老爷见势不妙,要跑,哪知有个力量奇大的家伙,一把将二老爷扔了起来,一拳打得二老爷”
马自达早就听不下去了,双臂乱轮,歇里斯底:“够了,够了,滚滚滚,赶快给我滚!”
四个伙计吓得浑身哆嗦。
王仁义低头急摆手示意,四人爬起来,恨爹娘少生两条腿,一道烟去了。
李步统的脸色,也极为难看,忙问王仁义:“王兄你看怎么办?”
“登门道歉。”
王仁义面无表情,马自达脸色铁青,极不甘心。李步统拉长了脸,也极不情愿。
顾炎武忽然问二人:“你们俩堂堂御史,他曹继武怎么胆敢冲撞?”
李步统叹了口气:“他和我们要官凭,早知道他这么厉害,我们也就把印信带上了。”
“原来如此。”
顾炎武点点头,“军营乃是重地,没有官凭印信,擅自硬闯,只能被当成贼人拿了。”
王仁义叹了口气,顺话做好人:“两位老哥,他们昨晚能把你们放出来了,已经够意思了。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我陪你们同去,负荆请罪。”
李步统和马自达对视一眼。堂堂御史,竟然要给一个小小的千户请罪,二人老大不愿意,齐看着顾炎武,向他求救。
冤家宜解不宜结,曹继武虽然看不起他们,但他们毕竟是我顾某的朋友!
顾炎武捋须想了一下,对三人道:“不如这样,我去请曹继武来,你们就在这里,和他了结这场误会,如何?”
三人大喜,王仁义喜不自禁:“有劳顾兄了。”
顾炎武起身正要走,忽然心念一动,对王仁义道:“王兄和他也有些过节,他若来了,王兄要首先向他致歉。顾某也有了合适的理由,去请他。”
王仁义疑惑:“我和他有什么过节?他要的船,我都给了啊。”
顾炎武怕他尴尬,于是近前附耳道:“他要的是战船,可你却抢了渔民的船送给他。许多渔民到他那里要船。你跟他捅了个这么大的篓子,他能不恨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