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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们围着的是什么,恰一个侍女让开位置向他们所站之处迎了过来;三苦正好可以看看得清清楚。
那是一个漂亮可爱的童子;只有五六岁的模样,男女难辨,面团一样的小脸上镶着双颗黑宝石般的瞳仁;脸上一副委屈得快要哭的可怜表情,无论谁说话都不理睬。
三苦看他的时候,那幼童也转过头看他,两眼眨了眨,似对他起了兴趣,跌跌撞撞地向他奔来。三苦却没来由地浑身一阵发寒,忙缩到了侍女身后,就听廊道上一道声音传来:“土啻,回来。”
幼童停下脚步,看了看廊道的人,看了看三苦,似是比较谁对他更有吸引力,片刻后张着双臂,呓呓吖吖地向廊道上的人奔去。
那人走近了,三苦从侍女身后走出来,站正身子,躬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三苦见过夫人,我家王爷遣小人给夫人送信。”
语毕,直起身从怀中掏出信笺恭敬地递出去。
鬼仙人一手牵着幼童,一手接过信,只掂了掂,便似已知信中内容一般,将信交到一旁侍女的手上:“金磐,准备一下,下午随我入城。”
唤为金磐的侍女应声下去了,鬼仙人又对给三苦引路的青衣侍女道:“木娑,你带三苦去客堂里歇着。”
“是,夫人。”
木娑应了,引着三苦离去。
两名侍女各司其职去了,庭院里剩下的另外两个闲散侍女便围到了鬼仙人身边。
火蝶道:“夫人,都半个月了,他怎么还是童子模样,灵识还没开吗?这也太晚了。夫人挑的这个新奴役,也太没用了。”
水阑道:“夫人,是不是因为他半个月未进食?是否要——”
“不必。”鬼仙人打断她,牵着幼童走到花架下,随意抬手摘下一颗拳头大小的青果子。幼童掂着脚尖伸手去够,她便顺手塞进了他嘴里,“他食百鬼而生,自有他的能耐,不必着急。”
一颗青果子明显不能满足幼童的食欲,他努力地张开短小的胳膊,嘴中咿咿呀呀地叫着,向鬼仙人伸去,嘴角的口水线几乎滴落下来。心性举止跟人间稚子并无区别。
鬼仙人又摘了几颗青果子,坐上石凳,任幼童软软地身子趴靠在她腿上,看他接过青果子当宝贝一般小口嚼着。
如此连吃四五个,幼童撑得打了一个咯,犹自贪吃地不肯放下手中的果子。
鬼仙人把他手中啃了一半的果子拿走,幼童立刻露出恼色,小嘴扁了下来,伸了手来抢。鬼仙人轻轻将他推开,站起身,将剩下的几颗果子放进水阑手里,吩咐:“晚点时给他,一次不要让他吃太多。我下午去一趟予亲王府,他就交给你俩照顾。”
事情交待完毕,鬼仙人起身离开,走了几步转身,便见幼童立在几步外,面团儿般白嫩的小脸纠结着,五官挤成一堆,模样十分可怜地看她。
下午,三苦驾着马车回到亲王府,领着鬼仙人从正门向内,径直来到王府的书斋。书斋内装饰得极其奢侈,墙上挂着名家画作,瓶壶器皿皆是珍品,家具桌椅雕饰繁多、做工考究。正对着门口的墙上挂着一幅龙凤揽云画轴,以金丝绣龙银丝绣凤,一龙一凤在团团白云间戏耍遨游,十分逍遥。
画轴下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身上穿着是京城时下最流行的服饰款式,在领口与袖口处绣了复杂的花纹,并以兽皮、玉石、鸟羽为饰,腰上系着一寸宽的玉带,在腰侧用金银双缕线缀着着鱼袋与玉牌。
见三苦领着客人进屋,男子迅速站起,拱手相迎:“碧莆夫人。”
鬼仙人点头回礼:“参见予亲王。”
予亲王笑呵呵道:“下面上贡了一盆从西域带回的珍稀银瞳荷,今早刚运抵府中。我曾无意听到三苦谈起,说夫人居所里的池塘种满了荷花,知夫人也是爱荷之人,所以巴巴地请夫人过府献宝。传闻银瞳荷的叶子在深夜月升之时,便会呈现淡淡的银色,并有淡色雾气蒸腾于荷叶之上,吸收月光,美丽若降临人界的仙子,不知夫人可愿此夜暂宿王府,陪我夜赏银荷,看看这盆珍稀的荷花是否真如传言所说般神奇?”
有丫环进来倒茶,对予亲王和鬼仙人分别行了礼,退了出去。鬼仙人拿起茶杯,小饮了一口,沉思片刻道:“既然王爷诚心相邀,我自当从命。”
“碧蒲夫人独居偏僻荒郊,不便之处众多,何不搬于城内。我在京城有几处不错的空宅,若夫人愿意,尽管挑选一处,权当本王的赠礼。”
“王爷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这人喜静,还是城郊山林比较适合。若说赠礼,我正好有一样东西无处可寻,想向王爷讨要。”
“哦?你想要什么,只要我给得起的,但说无妨。”
“我府上近日新收养了一个童子,我十分喜爱于他,正想替他裁件新衣,可否请王爷赏赐一些锦绢,三尺足已。”
“这个容易,我现就让管家将库房打开,里面有锦绢数百匹,夫人看中的皆可搬去。”
“不用,这事情权且先搁着,待到适当的时候,我会向王爷讨要,到时请王爷不要吝啬食言。”
王爷大笑:“不过三尺之绢,我怎会吝啬。”
鬼仙人起身,左手顺开脸颊的碎发,嘴角微微向上弯起,眼角斜挑:“那么说定了,王爷,三尺之绢,请您谨记。”
夜深,银月一轮高挂半空,空旷的庭院正中,有什么东西正隐隐发着银光,几乎可与月光媲美,柔柔地洒满整个池塘。可以清晰地看见,池塘中央浮着四片巴掌大的银色荷叶,细细的茎条在水下若隐若现。养在池塘中的锦鲤被荷叶上的雾气吸引,在荷叶下拥挤游动。
“银盖细枝迎月盈,斓雾莹露画檐影,不愧是西域银瞳,果然如传言般神奇。碧蒲夫人,你看呢?”
“确实异乎神奇,仅我平生所见,也没见过如此生气勃发的银瞳,只是——将这东西养在池塘里却是错了。”
“哦?荷花不养在水中,应该养在哪里?”
“是水却也不是水。”
“什么?”
鬼仙人走到池塘边,伸手在银荷的雾气上轻轻一搅,顿时聚拢的雾气迅速四散开来,荷叶也失去银色,变成普通的墨绿色,颜色比白日里更深,在鬼仙人看来就如墨砚一般。
“咦,这是怎么回事?”
予亲王效妨前者所做,将手伸进荷叶上的雾气中,雾气不见扩散,反而更加浓稠,蠢蠢欲动般向他聚拢过来。男人不解,询问地看向身旁女子。
“为什么我碰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鬼仙人握住予亲王的手,执着他的手覆上荷叶,这一次雾气迅速退避开,却不散开,仿佛是有灵性般静静地蜷在一边等待。
予亲王好奇的还要伸手去拨,却被她止住。面对一朝尊贵的王爷,她并无顾忌地拍开他的手,将他从池塘边带离。
当两人走到石阶上时,池塘上的雾气更大了,紧跟在予亲王身后,几乎将半个院子都罩了进去。
予亲王吃惊地出声:“这是——”。
鬼仙人的指尖跳跃出一朵火花,“啪”地炸开,四散的如莹火虫般细小的火星向雾中飞去,膨胀的雾气立刻收缩,如遇到强敌般缩回到池塘小小的一片区域之中。
“难道这荷花是妖物?”予亲王震惊。
“不是。”鬼仙人出声否定。
“那这是怎么回事?”
“这盆银瞳荷其实并不是什么珍奇品种,它在某些地方很常见。”
“某些地方?指哪里?”
鬼仙人伸出胳膊在身前横着缓慢拂过,仿佛再安抚什么无形的东西。
“幽冥之地,或者用你们所能领悟的名称——阴间。银瞳不是凡间之物,它是生长在阴阳交界的冥河中的冥荷,其本身并无恶念,但会吸引残魂碎魄。院中这些白色的雾气,就是聚过来的破碎魂魄。”
“这些魂魄会攻击人?”
“不会,它们是无主离魂,没有思想,没有**,只会凭本能聚集浮游消散,没有攻击性,但是——银瞳的魔性会使接近它的凡人魂魄被它吸引,一点点慢慢分离,最后全部失去,成为离魂之人。”
予亲王惊骇道:“若非碧蒲夫人识得此荷,本王岂不为此冥荷所害,成为行尸走肉。”
“王爷不必惊慌,你身为皇族,有龙神加护,魂魄并不会被这么低等的冥花吸引。”
鬼仙人看着池塘雾气漫漫,顿了片刻道:“也许对方只是想确定一下王爷是否还受龙神庇护,是否还是王者之尊。”
第107章()
〇三
京城的贵族女眷们喜爱的活动之一,就是在风和日丽的天气,驾着奢侈华丽的马车出外踏青。然而在暴风雨即将到来前的阴晦天气;在空无一人的荒野出游的却十分少见。
此刻,崎岖的深山老林中;一辆马车正顶着狂风向西奔驰着、。驾车的是一个年轻女子;拥有娇小的体形与柔弱的像貌的她;出人意料地将两匹壮硕的棕马控制得服服帖帖。棕马在快速奔跑,几乎要脱缰而去;强劲腿肢上肌肉震荡着;四只铁蹄交替踩踏。明明是布满了碎石泥坑的坎坷道路,急驰的马车却行驶得非常平稳。
驾车的女子穿着一身素雅长裙,侧脸精致美丽;然而不知为何;她的另一边侧脸上却有着一道深色的伤疤,伤疤平滑,从眼角划了一道圆弧,自颧骨处一直沿伸进脖颈;消失在掩好的衣领之间。
“木娑,怎么了?”
“夫人,道路有些奇怪,有东西在阻止我们前进。”
风变得更加猛烈了,森林的树木被齐齐吹向一侧,夸张的弯折角度让人怀疑这些粗壮的参天古树会不会下一刻就拦腰折断。天空黑了下来,前方的道路一点点缩小,又向前延伸,尽头处是被风搅在一起的碎石、沙土、断枝、残叶等形成的黑色漩涡,如野兽的张大了嘴巴等待食物自投落网。
两匹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