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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珏宸眼中明灭不定，看城下之人磕完头仍旧跪在原地。心中领会，扬声跟旁边的人说：“传朕旨意，让赤雀用最快的速度，撤去天幕阵，放玄凰将军出来。”
此时赤雀已经闻讯赶来，不待旁人说话，他便大声呼喊道：“皇上，撤了天幕阵，十万饿鬼被放出来，固原以北，再无险可守，齐国就……亡了！”
慕容珏宸倏地看向赤雀，杀气凌然，斥道：“江山是朕的江山，你现在公然抗旨，是想谋反吗？！”
赤雀虽然疯癫，但却不傻，此时寄人篱下，公然反抗必死无疑，所以他急忙跪下，扬声说道：“要在下撤阵不难，只求皇上放在下离开，否则他日兵败，在下落在魏国手上，断无活口！”
丁念知道慕容珏宸对一些无关之人最没有耐性，所以在慕容珏宸下决定杀人之前，抢先吩咐道：“赤雀先生说的有道理，传本宫旨意，让人从库房选一些上好的珍宝作为答谢，撤了阵，他就可以离开了！”
既然丁念已经说了，慕容珏宸不愿拂她的面子，所以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转身又看向仍旧跪着的独孤长信，脸色平静。
而独孤长信跪在下面，清楚的听到上面的对话。既然慕容珏宸已经答应，他便从容的起身，向城墙之上的男人颔首致意，之后便转身走了。步子看起来如平常一样缓慢，但一晃眼就已经走出了几百米，再也看不见人影。
慕容珏宸看着他消失的地方，感叹道：“换做朕，必然是不肯向人下跪求情的。”
丁念不以为然：“那是皇上没有与魏国太子异位而处，如果此时是别人用青鸾姑娘的命向你要挟，你也不肯吗？我看未必，江山都舍得，还不舍得这区区三个响头？”
慕容珏宸嗤笑一声，回头神色淡淡的看着丁念，轻声说：“其实来之前，朕也想过，或许你会用青鸾的性命要挟朕，让朕放弃救她，你以为那时，朕会不会跪下求你？”
丁念眨眨眼睛看着慕容珏宸，不知该作何回答，因为她也拿不准慕容珏宸会怎样。
慕容珏宸则勾着唇角，弹了她的脑袋一下，出声道：“朕当然不会。”
“朕与他皆是出身皇族的嫡子，江山对于我们来说是生来就有的，未必看得有多珍贵。而自身的骄傲却是后天养成的，要放弃江山易，放下尊严，太难。所以当初，朕去南国求助，仍旧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丁念到底也是个通透的人，明白慕容珏宸的意思，走过去挽住慕容珏宸的臂弯，无奈说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江山已经难救。不如早些回去歇着，明天一早，魏国大军，就该压城了。”
慕容珏宸嗤笑一声，转身带着她一边往回走，一边问她：“夏木在宫里还好吗？”
“映雪和小圆稍信来说，已经咿咿呀呀学着说话了。”
“恩，用不了多少时日，我们就能回荣阳带他一起走了。”
“皇上，臣妾还是很伤心……”丁念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一向有什么说什么，心中难过，自然不能像别人那样掩饰太久。
“皇后还是放不下这万里江山，荣华富贵吗？”说着话，慕容珏宸张臂圈住她瘦弱的肩膀。
丁念嘟着嘴低声解释道：“那魏国太子分明是早有计谋，故意设计来攻打我们齐国。没想到最后自作自受，我们何苦要成全他？照我的性子，必然撤了天幕阵之后，把青鸾姑娘一起带走，让他再也见不到摸不到！”
慕容珏宸含笑看着丁念，幽幽出声说：“原来朕与青鸾在一起，你并不生气。”
丁念这才反应过来，带青鸾走，就会让她和慕容珏宸天天见面。心中气恼，不再说话。
而慕容珏宸此时也不过是强颜欢笑罢了，见她不说话，便也沉默。
谁说天生有的就不会珍惜？只不过心中比较，有轻有重罢了。否则他又何必花那么大力气，在沧澜岭与魏夏两国联军纠缠？
独孤长信独自一人回去的路上，半路就已经不再用轻功，只一个人慢慢走着，神色所有所思。
但走了没一会，便看见紫凝站在路中间。
两人相视一眼，紫凝突然就给他跪下了。只见她跪的笔直，出声说道：“殿下为救姐姐……我之前还那样顶撞你，真是昏了头了，还请殿下不要怪罪，更不要放在心上。”
独孤长信看着紫凝后悔的脸色，眼中明灭不定，沉吟一会才淡淡出声道：“起来吧，不怪你，你说的也没错。本宫就是那样的人。那天是本宫在气头上……你的伤，还好吧？”
紫凝咬着嘴唇站起身，犹豫的问道：“姐姐什么时候能被放出来？”
“此阵有四十九个暗位，是魏军到宛城之前就做好的，全都隐在不同的地方，只有赤雀知道。现在要全部撤掉，估计一时半会也做不完。大约要天亮了，才能撤阵吧。”
紫凝点点头，问道：“我陪你走走吧？”
“也好。”
说好的陪他走走，两人一路上却也没什么话说，直到快回军营了，独孤长信才出声说：“今晚的事，本宫不想让青鸾知道。”
306。第306章 镜子的裂缝（）
紫凝不解：“为什么不能让姐姐知道？本来姐姐就对你有偏见，此次再见面……”
独孤长信苦笑一下勾起唇角，淡淡说道：“本宫一直太过自信，什么都想算计在自己手中，今天这样的事虽然意外，但结果还是如本宫预料的一样——齐国要亡了。可是本宫却要失去她的心，此刻想来，也并不算一桩划算的买卖。所以这往后，本宫不想对她，再用什么心机，希望她能放下介怀。”
“你明白吗？”
紫凝点点头说道：“我明白，只是说到底，你还是觉得欠了慕容珏宸的，否则也不会刻意隐瞒了。”
独孤长信扯了扯唇角，不再说话，继续往军营里走，两人各自安歇，一夜无话。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慕容珏宸缓缓睁开眼睛，其实他是一夜没睡。
看着在他怀中熟睡的丁念，心中百味杂尘。看了她一会，慕容珏宸便小心的掀开被子，下床穿好衣服出去了。
在陶城城墙上，隐约可以看到宛城方向的漫天黄沙，慕容珏宸愣了一会，将之前丁念摔成两半的铜镜捡起来，重新拼起来复归原位。
虽然镜子上还有一道明显的裂痕，但爱你不影响他看清楚镜子里的映像。
此时已经是青鸾断水的第三天，她原本就在宛城里饿了好些天，现在的样子已经憔悴到极点，脸色蜡黄，没有一点别的颜色。因为太过饥饿，她正蜷缩昏迷在地上。
慕容珏宸抬起收来触摸了铜镜里的她，心疼的低声说道：“或许你说的对，每次遇到我，总是你最倒霉的时候，我们就是八字相克。”
赤雀做的这个机关非常奇妙，就算慕容珏宸的声音很小，阵眼里的青鸾仍旧模糊的听到了声音。
原本青鸾已经昏迷了几个时辰，或许是求生的欲望太甚，听到一点人声眼睛就睁开一条缝来，捧着肚子艰难的抬起头来，看到的却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而是慕容珏宸那张妖魅异常的脸。
因为铜镜摔碎的缘故，所以此时慕容珏宸在阵眼里的的映像也有一道裂痕，纵贯他那张妖魅的脸，像一张拼合的画像，格外的诡异。
青鸾虽然刚醒过来，但因为饥饿的缘故，她的脑子非常清醒，知道这不是幻觉。闯阵之前，她就知道，慕容珏宸带着三分之一于魏夏联军的军队在沧澜岭苦战，此时既然出现在这里，那结果自然是——齐国南面的江山此时已经拱手让人了。
而他此时心疼的眼神，亦出卖了他接下来的会做的事情和决定。
头一次，单纯的只为慕容珏宸这个人，她哭了，无声的淌着眼泪，艰难的说了三个字：“你、好傻……”
听到青鸾虚弱的出声，慕容珏宸垂下眸子，忍了一晚上的失意和不甘，终也化作两滴泪珠掉在地上。可是他没有再抬眸看她，默默的转身就走了，所以她也没有看到他红了的眼圈。
大约天刚亮，紫凝便来找独孤长信，想要与他一起去接青鸾回来，但独孤长信却拒绝了，而理由是身体不适。
传话的是王云，紫凝无语的看着王云，眨眨眼睛问道：“殿下真的是身体不适？我怎么觉得是心里不舒服？”
王云脸色有些尴尬的跟紫凝说：“殿下是这么说的，我只能这么传。你可以叫鹤庆与你同去，带上饭食，毕竟宛城里的士兵也饿了这么久，不知现在什么情况。”
“那你呢？”紫凝问他。
王云弯了弯唇角说：“既然你已经不怪我，我就不跟着去了，殿下身边需要人伺候。”
一听又是伺候独孤长信的话，紫凝不满的说道：“你又不是宫里的太监，天天贴身服侍他，像什么话？”
这也是紫凝第一次问他，王云对此倒没什么回避，如实回答她说：“殿下小的时候，刚入宫，无依无靠的，有后宫妃嫔曾让身边服侍的太监给殿下投毒，差点要了命，自那以后，殿下就不准太监近身服侍了。”
紫凝掌管后宫多时，自然明白其中的厉害，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见鹤庆已经过来，跟王云说句“走了”，然后便跟着鹤庆骑马出了军营。
鹤庆和紫凝赶到陶城的时候，天幕阵已经消散了一些，旦仍旧难以接近，只得又等了半个时辰，遮天的风沙才突然消失，只留下满地的白骨还有白骨中间伏在地上的女子。
紫凝惊呼一声便带人跑过去，见青鸾干涸的嘴唇裂开好多口子，紫凝赶紧拿出水壶给她喂水。
而另一边，宛城上垂死的士兵，突然见这天幕阵消失，暗淡的眼睛突然有了亮光，虚弱的身子也有了力气，大声向城内呼喊道：“将军！我们的援军到了！”
“将军！我们的援军到了！”
因为饥饿实在没有力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