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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闸正在“东便门”外,由一闸到二闸水深而阔,清流澈碧,杂树连天,非常清幽。
春则细柳挂岸,秋则芦荻飞雪,八旗子弟们常在这儿浮画舫,放风筝,试怏马。
离“二闸”不远,一片杂树林前,座落着一明两暗三间瓦房,这三间瓦房盖的地方好,屋后是片杂树林,屋前一圈十几棵树,把三间瓦屋挡得严严的,只露屋脊。
爷儿儿个成一线地窜进了这圈“树篱”里。
大树后转出个人来,年轻小伙子,白白净净的。
章一绝劈头便问:“大虎,你师父他们呢?”
大虎道:“在屋里。”
正中那间屋门开了,天虽然已亮了,可是屋里暗,还点着灯,屋里坐得满满的,霍天行、白不群、樊子空,还有“天桥”说书的白衣文士,练把式的张飞般虬髯大汉,猴儿一般的瘦小黑汉子。
章一绝四个人一进屋,除了霍天行其他的人都站了起来,章一绝没理别人,寒着脸迳找霍天行:“大哥,不是我埋怨您……”
霍天行一抬手,道:“坐下再说,都坐下。”
大伙儿落了座,晚一辈的章小凤站在一边儿,二虎出去跟乃兄大虎,一块儿把风守望去了。
霍天行老脸上堆着一丝儿苦笑,道:“情形二虎大概都告诉你们俩了……”
章一绝道:“我听二虎说了,我跟老四走的时候还好好儿的,怎么会在这节骨眼儿出了这么大岔子?”
霍天行苦笑一声,道:“我正在想,他们怎么会知道……”
白不群道:“错只错在咱们,狠却狠在他们,跟他们接头的是咱们,他们怎么会不知道?
不但吞了东西,还把人给弄了去,也怪咱们太大意了。”
章小凤冷笑一声,道:“三叔,恐怕不是这样儿吧?跟他们接头的只是您,大爷跟我干爹他们连面儿都没露,他们怎么会找上大爷那家‘泰安堂’药铺?又怎么会知道沈姑娘在大爷那‘泰安堂’药铺里?”
霍天行呆了一呆,道:“对啊!跟他们接头的只有老三一个……”
章一绝道:“小凤,那么以你看……”
章小凤冷笑一声道:“我不敢说,知道沈姑娘在‘泰安堂’的可没几个人儿。”
章一绝道:“咱们自己的人总不会……”
章小凤道:“谁说咱们自己的人了,咱们跑到这儿抛头露面为了什么?又为了谁?”
章一绝目光一凝,道:“那你是说……”
章小凤道:“我不敢说,说了,您几位怕也不会相信。”
白不群沉声叱道:“小凤,这是什么事儿还这么吞吞吐吐的,快说。”
章小凤看了他一眼,道:“这可是您让我说的,‘大漠龙’傅天豪。”
“‘大漠龙’傅天豪?”
满屋子的人都叫了起来。
章小凤道:“除了他还有谁?”
霍天行头一个摇了头:“不可能。”
章一绝皱皱眉,道:“小凤,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啊……”
章小凤撇撇嘴,道:“就知道您几位不信,我本来不想说,是三叔……”
白不群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他。”
章小凤道:“三叔,不能说他么?”
白不群道:“谁都能说,只是凡事得有个把握。”
章小凤道:“他知道咱们是干什么的,他知道沈姑娘在‘泰安堂’,这不就是把握?难道还不够?”
白不群道:“话是不错,只是……”
骆二巧一摇头,道:“不可能,‘大漠龙’怎么也不会干这种事儿,他跟官家没来往,沈姑娘也是他一路护送着来的……”
章一绝。点了点头,道:“我也这么想。”
章小凤冷笑一声道:“那您几位想想吧!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那俊逸白衣文士突然说道:“他们是有心人,或许他们早就派人盯上三哥了,一举一动全在他们眼皮底下,只要三哥到大哥哪儿去一趟,他们还能不明白么?”
白不群忽然想起了什么,两眼一睁,点头说道:“对,小弟推测近一点儿,记得‘大漠龙’到我那儿去过之后,我是到大哥那儿走了一趟,而且大哥跟沈姑娘都出来了,要是他们早派官人盯着我,还怕看不见?”
霍天行双眉微耸,点头说道:“嗯!对,我也想起来了,怪只怪咱们太大意了,咱们个个老江湖,怎么会犯这种错?”
俊逸白衣文士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咱们的人没一点损失,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章一绝忽然一怔,道:“对了,按大清律法,窝藏叛逆者与叛逆同罪,他们抓走了沈姑娘,怎么单单便宜了咱们?”
虬髯大汉道:“许是他们知道咱们身分,不敢动咱们,哼,哼,他们有多大的胆子,敢动咱们。”
俊逸白衣文士摇摇头,道:“五哥这话就不对了,他们要不敢动咱们,也就不会上门来抓人了。”
虬髯大汉环眼一睁道:“这么说,他们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
俊逸白衣文士摇摇头,苦笑说道:“也不是,要是的话,不会单单便宜咱们,便宜咱们事小,留下后患事大,我也猜不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骆二巧道:“许是……”
霍天行一抬手,道:“别许是了,现在疑什么都是假的,赶快想法子救人才是真的,沈姑娘冰清玉洁个女儿家,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弟兄的罪过可就大了。”
白不群道:“早知道咱们不管这档子事了。”
霍天行脸色一沉,叱道:“这叫什么话?咱们这‘燕云十三侠’五个字是怎么得来的?
拿什么换的?沈先生先朝忠义遗民,沈姑娘忠义之后,稍微有点儿血性的人都不会袖手旁观,何况是咱们,你要是不愿意,现在撒手还来得及。”
白不群陪笑说道:“大哥,我不是这意思……”
霍天行道:“那你就少废话。”
别看白不群那么大年纪了,大哥总是大哥,他头一低,没敢再吭气儿。
霍天行抬眼四下一扫,道:“大白天里不好办事,咱们今天晚上动手,老五、老十、老疙瘩跟我闯‘巡捕营’救人,老二带着老三、老四闯‘九门提督’找善铭,‘巡捕营’能救出人来便罢,要是不能,就拿善铭换人,看他们是要姑娘还是要善铭。”
章小凤—听这话惊了心,忙道:“大爷,侄女想说几句。”
霍天行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规矩,说话还得先问问,说吧!”
章小凤道:“以我看,暂时咱们不宜动。”
霍天行道:“有理说么?”
章小凤道:“这不只是单单沈姑娘被抓的事儿,这件事只一经张扬,刑部那方面马上就会有所防备,他们很可能会调借‘血滴子’,也会马上把沈姑娘提到刑部去,要是这样的话,咱们找‘巡捕营’跟善铭并没有用……”
虬髯大汉道:“丫头,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血滴子’又怎么样……”
霍天行一抬手,道:“老五别打岔,听小凤说。”
虬髯大汉闭上了嘴,没再吭气儿。
章小凤接着说道:“别人在乎善铭,胤祯跟他的‘血滴子’不在乎一个小小的‘九门提督’,所以说,咱们要想拿善铭换人,这一着也许不通……”
霍天行点点头,道:“论京城的武官,‘九门提督’确实只是个起码的,那么,小凤,以你之见呢?”
章小凤道:“侄女儿的浅见……”
虬髯大汉道:“别跟你十叔—样,动不动就酸,快说吧!”
章小凤道:“不如让我到内城打听消息,看看情形再说。”
霍天行点点头道:“主意倒是不错,只是这种事儿迟缓不得,尤其沈姑娘是个冰清玉洁的女儿家……”
章小凤双眉一扬,道:“大爷,我说句不该说的话,沈姑娘固然是忠义之后,咱们也是先朝遗民,江湖侠义,咱们这么多条命不见得抵不过她那一条,再说……”
霍天行扬眉说道:“丫头好厉害的一张嘴,再说怎么样?”
章小凤侃侃而谈道:“暴虎凭河,做没把握的事儿,作无谓的牺牲,那也是大不智。”
霍天行道:“好一个暴虎凭河大不智,可是我怕万—沈姑娘有个三长两短……”
章小凤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吉人自有天相,我刚说过,咱们这么多条命不见得抵不过她一条,在这不能动的时候动,利害刚才咱们已经分析得很清楚,咱们成功的希望很小,第一咱们为她牺牲了,以后的事由准去办?再说咱们明知不可为而为,救不出沈姑娘来,跟过儿天再动,又有什么两样?大爷,您一向明智……”
霍天行一点头道:“好吧!算大爷让你这舌委花的巧话说服了,不过我给你两天工夫,明天晚上要是……”
章小凤点头说道:“两天工夫足够了,我一定能打听出个眉目,万一到时候我没能打听出什么,您照您的意思行事就是。”
霍天行道:“咱爷儿俩一言为定。”
章小凤道:“—言为定。”
霍天行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进城去。”
章小凤道:“事不宜迟,自然是越快越好,我打算现在就走。”
霍天行微—点头,道:“也好,早一步总比迟一步好,让二虎送你一程。”
章小凤答应一声,拧身走了出去。
霍天行道:“小凤,你要小心,别招人动疑。”
章小凤在外头应了一声:“谢谢您,我知道。”
霍大行轻轻叹了一声,道:“全仗她了,看她能不能打听出什么。”
白不群道:“应该不会有错,小凤这孩子除了脾气倔,任性一点儿外,年轻这一辈里,数她机灵,而且有胆识,敢作敢为。”
霍天行点了点头,没说话。
章一绝道:“大哥,那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