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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天豪道:“姑娘……”
秦婉贞摇摇头,道:“说什么风度气质两超人?我不过还保留—些尊严罢了,在‘北京城’里,算得是个名妓,也许就因为我出了名,我结交都是些权贵名流,似乎也就因为这才抬高于我的身分,这就是俗话说的鱼帮水,水帮鱼。”
傅天豪道:“姑娘就一个人?”
秦婉贞道:“我跟一般风尘女子不一样,我不屈于任何一个班子……”
傅天豪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姑娘的家里……”
秦婉贞“哦!”地一声道:“原来你是问……我是只一个人,要是还有亲人,也不许吃这碗人人轻贱的饭了。”
傅天豪道:“姑娘这句话我不敢苟同,有道:自古侠女出风尘……”
秦婉贞倏然而笑道:“你看我像个侠女么?”
傅天豪道:“姑娘虽然身在风尘,但孤傲高洁,侠骨柔肠,这侠女二字,应该当之无愧。”
秦婉贞浅浅一笑道:“能得‘大漠龙’许为侠女,我即使是死也含笑了。”
小玲进来了,手里端了个木漆盘,盘里两个碗,两碗热气腾腾的莲子汤。
秦婉贞接过两碗莲子汤,道:“把傅爷扶坐起来,小心点儿。”
傅天豪忙道:“姑娘,我不饿……”
“没那一说。”秦婉贞道:“几天几夜没吃没吃喝了,哪有不饿的,即使不饿,一碗莲子汤撑不了人,刚才不是说了么,反正这份情你是欠定了,何必再客气,你也不该是个忸忸怩怩的人儿,是不?”
她这里说她的,小玲根本就不管傅天豪怎么说,走过来把傅天豪扶坐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在傅天豪身后垫了个枕头。
此恩最难消受,傅天豪好生不安,道:“真给二位添麻烦了。”
他伸出手去接碗。
秦婉贞没给他,望着小玲道:“时候不早了,你先去睡吧!我吃完以后就来。”
小玲很听话,答应一声拧身就走了。
秦婉贞把一碗放在几上,端着一碗道:“别跟我抢,你是个带着伤的人,还是让我侍候你吧!”
傅天豪忙道:“秦姑娘,我又不是不能动,我自己来。”
秦婉贞没理他,拿着调羹搅动着莲子汤,轻轻地吹了几吹,然后一调羹莲子汤递了过去,道:“寝不言,食不语,这个你该懂,别说话了,张嘴。”
傅天豪好不自在,道:“姑娘……”
秦婉贞道:“除非你嫌我笨手笨脚的,要不然就别再说话。”
傅天豪还能说什么?他明知道再说也是白费,他只有怀着一颗感激的心情张开了嘴。
秦婉贞一调羹,一调羹的喂他,香唇边始终含着甜笑,笑得是那么温柔,那么动人。
她挨得傅天豪那么近,那一阵一阵的幽香醉人。
傅天豪是个铁铮铮的奇男子,可是面对此情此景,也免不了有一种异样的感受,这是人之常清,除非是块木头,否则谁也不能无动于衷。
傅天豪在秦婉贞一调羹一调羹的“侍候”下喝完了一碗莲子汤,秦婉贞笑了,除了温柔动人,还多了一份发自心里的喜悦,她望着傅天豪道:“怎么样,还可口么?”
冰糖炖莲子本来就好吃,何况是这么一位美人儿带着温柔动人的笑,如雪皓腕轻递一口口喂的?
傅天豪忍着激动,道:“谢谢姑娘,何只可口!”
秦婉贞放下了空碗,端起了几上那一碗道:“要不要再吃点儿?”
傅天豪道:“不了,姑娘快吃吧!怕都凉了。”
秦婉贞轻轻尝丁一口,倏然一笑道:“不凉,正好,我怕烫。”
她这么一点儿一点儿的吃着。
傅天豪就这么看着,这应该是一种享受。
秦婉贞吃得很慢,可并不是忸怩作态,女儿家天生如此,岂不闻姑娘吃饭细嚼慢咽,男人吃饭都狼吞虎咽?
他静静地看着秦婉贞把一碗莲子汤吃完,似乎有点意犹未尽,真的,看秦婉贞吃东西,永远是看也看不腻。
放下碗,秦婉贞冲他笑了笑道:“我的吃像很不雅,是么?”
傅天豪微一摇头道:“我认为看姑娘吃东西,是人生难得几回的享受。”
秦婉贞看了他一眼笑道:“你真会说话。”
站了起来,道:“时候不早了,你也该歇着了。”她过来扶着傅天豪轻轻往下躺。
刚才小玲也扶过他,他没觉得什么,现在他却觉得有一种异样的感受。
他躺下了,秦婉贞那张清丽的娇靥就在他眼前,好近好近,他心神震动了一下,不知道秦婉贞会有什么感受,只是突然间四道目光被互相吸引住了,傅天豪没动,秦婉贞的一双美目也没眨一眨,一时间,屋里好静好静,静得能听见心跳声。
傅天豪跟秦婉贞恐怕听不见。
蓦地里,一阵梆柝声传了过来,短命的梆柝声。
秦婉贞娇躯一颤,娇靥一红,急忙退向后,转过身端起了两个空碗,她背着身子道:
“歇着吧!我走了,有事儿你可以叫一声。”她没回身,端着碗向房门行去。
傅天豪没说话,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秦婉贞刚走两步,突然停步转回了身,道:“对了,你有没有什么事儿要我代你办的,别再跟我客气,要有你尽管说。”
四目交投,都有一点儿不自在。
傅天豪突然间想起沈书玉跟凤妞儿,他想让秦婉贞派个人去报一声平安,可又怕这一声平安会招得沈书玉跟凤妞儿冒险进城来看他,好在他现在已不觉得伤处怎么疼了,相信一两天内就能下床了,能下床之后尽快回去就是。
于是他说:“谢谢姑娘,我没什么事。”
秦婉贞也没多说,当即说道:“那你就安心在我这儿静养吧!我会尽量减少外间的应酬,留在家里陪你。”说完了话,她转身走了。
突然间,傅天豪就像少了样什么似的,只觉得这间屋里好不冷清。
他怔怔地望着帐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口 口 口
“鹰玉府”那仙境一般的后院里,水榭旁,凌红静静的坐着,手里拿着几片的落叶,一片一片地往水里弹。
她脸上看不出清,看样子她很无聊。
突然,一阵急促步履响动,徐二晃飞一般地跑了进来,跑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凌红皱眉说道:“二晃,又是什么事儿,跑成这个样儿,王爷要在这儿又要说你了。”
徐二晃喘着说道:“姑娘,不好了,傅爷让他们打伤了。”
凌红霍地站了起来,道:“怎么说?傅爷让他们打伤了谁?”
徐二晃道:“‘五城巡捕营’的。”
凌红道:“‘五城巡捕营’!他们能打伤他?”
徐二晃道:“您不知道,他们用了火器,人又不是铁,怎么能跟火器碰?”
凌红脸上倏地变了色,一把抓住了徐二晃,急道:“是怎么回事儿? 二晃,你慢慢儿说。”
徐二晃道:“我没听怎么真切,只听街上人说,昨儿晚上‘五城巡捕营’的人围捕‘大漠龙’,那‘大漠龙’让他们用火器打伤了。”
凌红一跺脚,道:“你怎么不听真切,现在傅爷人呢?”
徐二晃摇头说道:“不知道,听说跑了,他们现在还在满城搜呢!”
凌红两道柳眉突然一竖,道:“王爷呢?”
徐二晃还没答话,只听一个清朗话声传了过来:“我在这儿。”
凌红跟徐二晃忙抬眼望去,只见鹰王胜奎穿一身雪白衣衫背着手从东边走廊尽头走了过来。
凌红拉着徐二晃追了上去,行近,她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鹰王胜奎回道:“刚进的门,二晃前一脚,我后一脚。”
凌红道:“你回来的正好,我告诉你……”
胜奎道:“我知道,我就是为这件事儿赶回来告诉你一声的。”
凌红道:“那是最好,省得我再说了,你打算怎么办?”
胜奎微一摇头道:“我不打算怎么办。”
凌红一怔道:“怎么说,你……”
胜奎道:“红姐,你要原谅,‘九门提督’职司京畿治安,善铭拿的是官府到处在缉拿的‘大漠龙’,我不便干预。”
凌红柳眉一扬道:“你明知道他不是……”
胜奎道:“我知道他是侠非盗,我也一向极为仰慕他,可是他以武犯禁,在京里劫持官员,触犯大清皇律。”
凌红道:“你说什么,他以武犯禁,在京里劫持官员,触犯了大清皇律?他什么时候?”
胜奎道:“你不是让我打听那位沈姑娘的安危么,我问过‘五城巡捕营’,沈姑娘让‘大漠龙’劫持善铭换回去了,那位沈姑娘是沈在宽的女儿,善铭担不起这个责任,也不甘心丢这个人,他当然会倾全力缉拿‘大漠龙’。”
凌红呆了一呆道:“有这种事儿……”
胜奎道:“不信你可以亲自到‘五城巡捕营’走一趟。”
凌红没说话,沉默了一下始道:“这么说,你是不管了?”
“我不便管。”胜奎一双眉稍儿微扬,道:“我不瞒你,红姐,要不是这一阵子我忙着皇上去西郊的事,我会亲自带人找他去。”
凌红脸色一变道:“胜奎,他是我的朋友。”
胜奎道:“他也是我的朋友,红姐须明白,只是这是私谊,公私不能不分,我是个旗人,我是大清朝的臣子。”
凌红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你有你的立场,我不能不谅解,也不能勉强你不顾自己的立场,这样吧!我是个汉人,我是先明的遗民,这件事你不管我来管。”
胜奎道:“红姐,‘五城巡捕营’并没拿着他。”
“我知道。”凌红道:“凭‘五城巡捕营’的那些人还拿不住他,只是已把他打伤了,二晃说得好,人不是铁,怎么能跟火器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