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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氏也有点不高兴,但是赵氏是自己儿媳,不能不帮衬着,忙道,“惠匀使人来说了,婉容有些儿咳嗽,要晚些来。”
“既然婉容不舒服,就不必来了,”顾衡还是关心孙女儿,毕竟是他最喜欢的儿子唯一的血脉。
偏偏这时,赵惠匀带着顾婉容来了。
改名()
世子妃赵惠匀十分年轻,看着不过十八、九岁,容貌清丽,她梳了一个抛家髻,斜簪一朵昆山夜光白,身上穿的是白底白花的缭绫裙子,茶白短襦上衣,素的很,只在衣缘绣了一圈墨绿的忍冬纹,连披帛都没挽。
虽说是守孝,家宴上穿了一身白,也未太过免扎眼。柳夫人见她打扮,拿着帕子掩住了唇角的蔑笑。主座上顾衡也有些不高兴。
朱氏都悄悄叹气,儿媳是犯了浑了,迟到也当是故意的。既然这样还不如不来。
赵惠匀一来就请了罪,解释说,“原本已是出了门,谁知婉容叫夜风一吹,就有些咳嗽,便回去给婉容裹了件披风。”
奶娘抱着的顾婉容确实是裹在一件鸭蛋青的卷草牡丹纹披风里,只露出了一张有些黄瘦的小脸,眉毛淡淡的,抿着嘴,一双眼睛倒是亮亮的。
只是,赵惠匀的解释与朱氏刚刚的说法略有出入,仔细一纠,便发现一个是出了门还回的,一个却是还未出门,显见都是拿了顾婉容做挡箭牌。
每个成功的政客都是玩弄字眼的高手,听了这话,顾衡眉头一皱。
“既然来了就快坐下,”朱氏急忙叫赵惠匀入座。顾衡看重子嗣,怕是不高兴她们拿婉容当由头了。
“是,”赵惠匀屈膝答应,侧身向左,赫然看见往日自己一家的位置已被旁人占了。
赵惠匀的目光落在顾大郎衣裳上,唇瓣微颤,世子过世还未满一年,王爷就要立新世子了吗?还未册封,就先把衣裳换上了。她心乱如麻,又痛又恨,当下脸色就不太好。
眼角余光又见顾大郎身旁穿着碧色联珠鸾鸟纹大袖的年轻妇人似曾相识,她定睛一看,犹豫道,“陆家七娘?”
陆氏心里一叹,站起来,福了福,“赵三娘子。”她没想到世子妃会是认识的人。
“你怎会在这里?”赵惠匀十分惊奇。赵家与陆家同为燕地世家,几年前幽州节度使谋反,燕地大乱,引得契丹骑兵入关。赵陆两家无奈举家南迁,赵家在姻亲太原王氏的帮助下落脚晋阳,陆家却是继续南下,去了洛阳。
同在燕地,两家的女孩子们自然都是认识的。只是陆七娘的生母是个胡姬,听说当年可是把陆家主迷得神魂颠倒,还好早早死了,不然不知道会闹出多少笑话。陆七娘又长得鼻高目深带着几分异域模样,不止是赵家的女孩子,就是他们陆家的女孩都不怎么待见她。
赵惠匀是赵家长房嫡出幼女,才貌双全,自是目下无尘,陆家她只看得上嫡出的几个,更别提胡姬生的陆七娘了。谁知几年不见,对方竟然成了新世子的妻子。
“嫁了人,自然随着夫君一起。”陆氏淡淡一笑,不欲与赵惠匀深谈。
才女总是敏感的,赵惠匀气急而笑,“阿陆倒是嫁得好!”小人得志罢了!
自从儿子过世,媳妇是越来不成样子了,朱氏见顾衡神色莫名地把玩着手上的白玉杯,知道他是不耐烦了,扬声道,“惠匀还不坐下,你跟阿陆等会儿再叙旧。”
赵惠匀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庭中站了许久,这是极为失礼的事情。她慌忙带着女儿往空位上坐了,只是又把陆氏恨了一分。
宴席这才开始,侍女们撤去了食案上的点心茶水,流水一样上了头盘菜。
“今日是大郎母子归家的洗尘宴,都是自家人,不必拘束。”顾衡举杯道。他心情不错,笑容也和蔼,再加上声如磬玉,令人如沐春风。别的且不论,顾衡确实是个极富魅力的男人。
大家跟着陪饮一杯,佳酿入喉,氛围也变得轻快了。
顾衡就提到了顾大郎的名字,“大郎在族谱上的名字是昭明,我为你起了个字子亮,愿你明心见性,清风亮节。”
虽然曹氏和顾大郎听不懂这两个词的意思,却也知道顾衡是好意,忙起身道谢。陆氏也拉着顾容安站了起来。一家四口,喜气洋洋。
有人得意自然有人失意。
朱氏暗自生恨,听顾衡的意思,怕是当初修族谱的时候,就把顾大郎的名字记上了。也就欺她妇道人家不能进宗祠看族谱,真是瞒得她好苦,亏她还傻傻相信顾衡没有接回发妻的念头。兴许早就惦念着接长子回来呢。阳儿去了,更是随了他的意。
既然顾大郎的名字早就在族谱上了,也就不需要认祖归宗的仪式了,趁着家宴,大家都互相认了人,改了口。
顾昭晖才两岁多,还没顾容安大,顾容安叫他小叔叔,他奶声奶气的叫了顾容安姐姐,偏偏顾容安还理所当然地答应了。
两只萌萌哒的团子,都是粉嫩精致,都穿了一身红衣,衣裳上面还是同样的五彩婴戏图,搁在一起,好像龙凤胎一样。可把大家都逗笑了。
顾容安和顾婉容这辈子头次见面,顾容安主动跟顾婉容打了招呼,笑眯眯地,“婉婉妹妹你好,我是你安安姐姐。”
三岁看老,这时候的顾婉容已经有些清傲的才女脾气了,小脸扭向一旁,并不搭理顾容安。
赵惠匀并不觉得不对,反而是朱氏呵斥了一声,“婉容,叫姐姐,”
顾婉容这才是正眼看了一眼笑脸迎人的顾容安,细声细气地叫了一声,“姐姐。”叫完就低下头,摆弄挂在月白衣角的银铃铛了。
“哎,妹妹。”顾容安也不恼,脆生生答应了。上辈子顾容婉就是这个调调,她再跟她计较岂不得气死?况且,就冲着后来顾容婉在王珝殉城以后,自杀殉情的高风亮节,她这辈子让她三分又何妨?
顾衡见顾容安小小年纪就这般疏朗,心里对她的喜爱又多了些。朱氏都恨不得两个孙女换一换性子。
“安安是他们这一辈最大的,往后的弟妹就随了她,作容字辈吧,”顾衡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真是对这个人极好,特意提高顾容安地位,“婉容就跟着她姐姐改做容婉。”
“叫容婉也好听,”顾衡都这样说了,朱氏不乐意也只得答应。
赵惠匀闷闷不乐,家翁竟然偏心至此!可她又不敢反驳,更加恨陆氏了,连带顾容安也恨上了。
原来顾容婉的名字是这样来的,顾容安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顾容婉不喜欢人家叫她名字了。上辈子姐妹俩斗气,她都是故意叫她容婉来气她的。
想着,顾容安心情愉快地吃了一大口樱桃酥酪。年纪小,不必时时事事保证优雅的日子真是快活呀。
酒过三巡,朱氏见众人都有些微醺,笑着开口问道,“阿陆,你与惠匀既是旧识,为何会落到乡野去呢?”朱氏也是知道燕地陆家是去了洛阳的。她这般问,稍有些不怀好意,既是世家出身,为何会流落乡间,难免叫人揣测。
果然朱氏话音落下,席上诸人都将视线投来。
陆氏心中苦笑,停箸起身道,“当初陆家走得慌乱,我的车架与家人失散了,不得已改换装扮,从云州走,过了燕境,在同方镇遇上了娘和大郎,便留在了同福村。”
陆氏这话半真半假,当年失散乃是人为,嫡母看她不顺眼已是许久了,借机除去并不意外。她孤身一个女子,只能扮了男装,等越过燕境,已是身无分文,所以她才会那般狼狈的被曹氏母子收留。
“蓉娘当时穿了一身粗布短褐,脸也涂黑了,人又瘦瘦小小的,还生了病,我只当是哪逃难来的小子呢,”曹氏也是头一回知道陆氏有这般身世,感慨地回忆,“后来洗了脸,换身衣裳,我才是知道是个漂亮的小娘子,大郎都看呆了!”
“娘,”顾大郎有些羞赧地叫了一声。但是等陆氏坐下时,他伸手从袖子下拉住了陆氏的手握着不放了。他十分怜惜妻子的遭遇,又有些庆幸,若不是这样,他又怎么能娶到蓉娘这般好的妻子呢。
顾容安也觉得阿娘十分坚韧,颇有爱心地往阿娘的碟子里拿了好些好吃的点心。
陆氏:女儿太贴心,可是吃不完怎么办。
“阿陆真是厉害,当初兵荒马乱的,你能平安真是太好运气了。”赵惠匀遥遥举杯,给陆氏敬了一杯酒。
陆氏无奈,赵惠匀是嫉恨上她了。挣开顾大郎的手,举杯道,“谢弟妹记挂。”
她这样淡然处之的态度,更令赵惠匀生气,放下杯子时,铛地一声响,还好被丝竹声掩住了。
巳时将至,宴席就散了。
柳夫人软软靠在侍女身上,眼巴巴望着顾衡,她带了醉意的双眼媚色盈盈,杨柳腰轻晃,真是动人无比。
朱氏藏在袖子里的手纠成了一团,全是被柳夫人气的。但是身为大妇,她还是尽职地问了一句,“王爷,您今晚歇在哪儿?”
家宴喝的酒只是新出的青梅酒,不容易醉人,顾衡神色清明,“我去长寿殿。”
什么!?
朱氏和柳夫人都不可置信,曹氏那么大把年纪了,看着都像王爷的娘了!说句不好听的,这能啃得下去?
曹氏酒量一般,有了醉意,听顾衡说长寿殿,根本没反应过来是自己住的地方,还以为可以走了,晕晕乎乎就往外头走。
顾衡一拉曹氏衣袖,“曹氏我今晚去你那里。”
啥?曹氏酒都吓醒了!
争端()
红烛高照,泪痕斑斑,长寿殿里热闹非凡,全因王府的主人晋王今夜住在了这里。
曹氏木然地被侍女们摆布着,香汤沐浴后又被涂了香膏,然后换了单薄的正红金丝绣玉堂富贵寝衣,头发梳成便于枕上翻覆的燕尾髻,脸上重新上了个酒晕妆,隆重地被一群如花侍女们簇拥着出了梳洗间。
今晚长寿殿的布置也不一样了,寝殿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