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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音刚落;她的袖子就被跑过来的张十三娘牵住了。顾容安低头望着被张十三娘捏在手里不放的阔袖很是无奈;“我又不会跑。”
刚扑了蝶又小跑了一段,张十三娘的脸色红红地;鼻尖额头渗出细细的汗珠来,顾容安掏出手帕想要递给她擦一擦;张十三娘已经举起左手;用自己的袖子擦了脸。
“你仔细些,别弄花了妆,”顾容安看不过张十三娘的粗糙,拉下她的袖子,抬手用帕子在她的脸上仔细地轻沾,把汗珠沾去。
张十三娘被顾容安提醒才记起来她今日出门之前被奶娘按在了镜子前,叫侍女给她画了妆。糟糕,她脸上不仅敷粉了,还用了胭脂,就她刚才擦汗的力度,脸上的妆还能看吗?
感受到顾容安的细致温柔,张十三娘脸蛋儿红扑扑地,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安安姐姐,我的妆花了吗?”
“还好,还能看,”顾容安帮张十三娘擦完汗,顺手就把给张十三娘擦过汗的帕子塞给了她。
听说脸上的妆还好,张十三娘松了一口气,高兴起来,拉着顾容安要带她一起去扑蝴蝶。
顾容安连连摇头拒绝了,她年纪大了,不适合扑蝴蝶这么活泼的活动了。
“那我们去赏红,”张十三娘不放弃要把顾容安拉去玩的想法,又换了个。花朝节这天女孩子们剪五色彩纸粘在花枝上,就被称为“赏红”
自持年长,应当稳重的顾容安依然摇头拒绝了,“我想找个地方坐坐。”
好吧,张十三娘忍痛放弃了游戏,小尾巴一样跟在顾容安身后进了亭子里。
亭子里,被人众星拱月地围着的顾容婉站起来,“阿姐过来坐。”
顾容安略略看一眼,就发现顾容婉身边的都是有名的才女,才女们坐在一起还能做什么,不是谈文就是论诗,她拉着张十三娘在曲水下游坐下了,“我坐这儿就好。”
顾容婉明白顾容安不愿意过来的原因,也不强求,笑着坐下了,继续与王家的五娘七娘,分享她近日读的古书。
这就是才女们聚在一起的日常了。顾容安隐约听见几句生涩难懂的对话,闲闲地摇摇扇子,还是当个花瓶美人比较舒服。
玉露亭挂着半透明的青纱帐子,轻纱柔软在春风里飘拂。坐榻上铺设了玉色绣折枝牡丹的软垫,就连食案上也铺着靛青牡丹纹的锦流苏罩子。坐在亭中,微风徐来,有隐隐的丝竹声传来,令人心情和畅。
流觞曲水,装了美酒的杯子,顺流而下,酒香浮动。
曲水清凉,顾容安捞了一个碧色的杯子上来。杯中酒,色如蜜,闻着甜甜的极诱人,喝起来滋味也好。不愧是“色比凉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的桑落酒。
她觉得这酒滋味好,品完了一杯,又捞了一杯,觉得好好喝,又不克制地捞了一杯,转眼三杯酒下肚,她就已经有些微醺了。
微醺的状态最是令人舒服放松,顾容安放下了所有的心事,心情愉快地又从曲水上取了一只青瓷莲花盏,轻轻抿了一口,是甜滋滋的糯米黄酒,加了梅子,另有一番美妙滋味。
她眉舒目展,一个人也能喝得乐呵呵地。
忽而,她听到了小娘子们一阵骚动,张十三娘惊喜地摇摇她的袖子,低声惊呼,“王家玉郎来了!”
来了就来了,有什么高兴的。
当然高兴啦,来的不仅是王珝还有好些英俊出众的郎君呢。张十三娘把随着王珝来的人都看了一遍,包括她的几个兄弟,然后果断地放弃了看其他人,专注把目光投向了站在王珝身边,面容沉静的石青色衣裳男子。
“安安姐姐,快看,站在王珝身边的那个男人也好出色呀,”张十三娘捧着脸,少女情怀泛滥了。今日不仅有王家玉郎可看,还有新的英俊男子可以洗洗眼睛呢,要是王修之没有去边关就好了,有小梨涡的王将军也别有一番风采啊。
十三娘就是一惊一乍,顾容安慢悠悠地摇摇扇子,扇扇风吹吹发烫的脸颊,浑不在意地抬眼望去。然而她一眼看见的不是风采翩然的王家玉郎,而是站得犹如青松笔挺苍劲的刘荣。
莫不是她醉酒眼花!顾容安眨眨眼睛,结果刘荣还是好端端地站在那里。
刘荣也立刻就察觉了她的视线,直追过来,盯着她的眼睛露笑容。
堂堂一国太子居然这么闲么?邺国怕不是要完。顾容安偷偷腹诽,心里却有点小开心,嘴角抑制不住地翘起来。
她喝了酒容易上脸,这会儿脸色酡红,色如飞霞,双眼水色盈盈,原本只是一个清浅的笑,也变得娇媚诱人起来。
真想把她藏起来,不给别人看。刘荣移不开视线。
“茂之你在看什么?”王珝很是欣赏这个刚结交的朋友,顺着方茂之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到了脸色酡红,犹如海棠春睡方醒的顾容安。王珝了然地笑了,湖阳县主的美色确实令人瞩目,沉稳如方茂之也难以免俗啊。
“那是湖阳县主,”王珝低声给方茂之介绍。湖阳县主施粥之后美名远扬,从前那些关于湖阳县主如何娇蛮的传言就消散了。王珝倒是记忆深刻,不免提醒方茂之一句,免得方茂之不知道把人看恼了,“县主气性有些强。”
言下之意,湖阳县主脾气不好。
胡说,安安明明又美又可爱。刘荣在心里反驳,然而他不能露出破绽,只好继续装下去。
又用上了不走心假名的刘荣恢复了深沉的方茂之人设,假装很正经地移开了目光,淡淡应了一声,“哦。”
非常的淡定,不为女色所动了。
王珝一点也没有怀疑方茂之的端方稳重,带着新朋友进了亭子。
然而路过顾容安的时候,不为女色所动的方茂之差点迈不动步子。因为顾容安用团扇遮了脸,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眼神湿漉漉地看着他。
看得刘荣心尖发烫,他的安安怎么这样招人稀罕呢,真的好想好想直接把人拐回家,抢了人扛上奔霄就跑。
王珝哪知道新朋友方茂之的危险想法,他拱手对湖阳县主行了礼,想去见嘉宁县主,听说嘉宁县主新得了一箱子古籍孤本,他想借来看看。
“王郎君身边的这位郎君是谁,我看着好眼生,”顾容安喝了酒脑袋有些飘,故意撩拨。
“这是方郎君,”王珝示意方茂之给不好惹的湖阳县主行礼。
“在下姓方,名茂之。”刘荣长揖到底,一身石青色的直裰让他乍一看很有几分修如茂竹的书生气韵。
然而到底是伪装的,经不得考验,刘荣抬头一看醉态妩媚的顾容安,又被身后偷看顾容安的视线所刺激,强大的雄性领地占领欲就冒了出来,恨不得化身幕布,把格外诱人的安安藏起来,不给旁人看。
他目如点漆,深深地望过来,顾容安只觉心口一窒,脸上似乎更烫了。只是为何她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对话还在继续,“方郎君是哪里人氏,家里作何营生?”
“邺城人氏,家里有些地,收租子的,”刘荣镇定答。
“来晋阳做什么?”顾容安听着刘荣瞎扯,仿佛又回到了普光寺的日子,那时候她是真怕这个混蛋家伙拧断她的脖子啊,土匪头子一样。
“为了见一个人,”刘荣专注地看着顾容安的眼睛,认真而温柔地说。
为了见谁,两人视线绞缠,心知肚明。
幸好她喝了酒,还拿着扇子,不然她脸上忽然爆红,真的很不好解释。顾容安最先受不住刘荣滚烫的目光,别开眼睛,不再看刘荣,她怕多看一会儿心会不争气地跳出来。
她对他也不是不为所动的。刘荣心中欢喜,原来之前表露心意不成功只因为安安没有喝酒。
王珝早就见识过湖阳县主的反复无常,见她对方茂之没了兴趣,连忙拉着单纯的新朋友告辞了,邺城方家的郎君,要是湖阳县主看上了他想收做侍卫就麻烦了。
为了当好端方君子的方茂之,刘荣只好忍下相思之苦,跟随着王珝去了上游。好在上游地势高,视野开阔,他还是能看到安安的。
顾容安伸手按按还在噗通噗通乱跳的心,觉得很不妙,“我出去走走。”
张十三娘以为她是想去更衣,放心地让她离开了。等到粗心大意的张十三娘看见顾容安食案上摆着的空杯子,不由睁大了眼睛,安安喝了那么多,会不会醉啊?
醉猫()
出了亭子;顾容安随意沿着花木扶疏的小径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偏了;到了一处桐花院落。
这里四下冷落;白花粉心的桐花坠了一地;除了偶尔几声莺啼;再无人声。顾容安觉得冷清转身想走;忽而见一只大如桐叶的玉色蝴蝶蹁跹飞舞,优雅从容地在她跟前飞过。
自持年长的顾容安左右看看,见此处果真没有旁人;脸上就带了痴痴的笑,拿起扇子就去扑蝶。可那蝴蝶灵活得很,她又喝了酒;慢慢走着还好;一动起来,酒后的迟缓蠢钝就显露出来了;摇摇晃晃地扑了好几次;都被那蝴蝶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躲开了。
眼看着那蝴蝶扑扇着翅膀;就要飞过粉墙去了;顾容安急了;举着扇子跳起来想要最后努力一把。哪知她高估了自己,蝴蝶悠闲地越墙出去了;反而是她落地的时候脚下一软,身子就要向前摔倒。
眼看着就要脸着地;顾容安吓得两眼一闭;双手捂住了脸。然而她没有脸朝下摔倒,而是被人拦腰一抱,轻轻巧巧就腾空了。
紧闭着双眼的顾容安听见救了她的人一声轻笑,“睁眼了。”
顾容安很乖地听从指挥,放下了捂住脸的手,睁开了眼睛。她迟钝的脑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眼睛雾蒙蒙地,望着出现在上方的刘荣的脸,慢吞吞地想他怎么又来了,想得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怎么这么呆,像只傻乎乎的蠢兔子,刘荣被她水汽氤氲的眼睛看得心口一跳。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顾容安的醉态,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