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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帝听着一向敬重的老人如此语重心长地说这么一段话,脸色有些不自在。晋王从小到大的经历,任谁见到,都会无比地认同这话。可是正德帝心知平王太妃知晓他会如此的个中原因,心里有些不舒服。
平王太妃看他这模样,却不再说什么,然后突然笑问皇后家宴何时开始,皇后自然笑着告诉她,还有半个时辰左右,平王太妃便道:“哀家很久未曾和皇上好好说话了,皇后你先带他们去外头赏赏花,免得闷着了他们。”
虽然大伙很想说他们都不闷,很想留下来看看太妃要做什么,但正德帝沉默地表示应允了,只得起身跟着皇后出了交泰殿。
“宝华还伤着,武驸马,你先扶她去偏殿歇歇。”然后又拍拍身边的孙媳妇的手,说道:“阿薇也和姐妹们去玩罢。”
江凌薇笑着应了声,无视平王妃剜向她的眼神,优雅地搭着宫女的手出去了,跟上了晋王与阿宝的脚步。
殿内很快便清除了人,连宫女太监也没留下。
平王太妃这一举动正德帝并未阻止,虽然平王太妃并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但正德帝一直将她当成敬重的长辈一样孝顺的,心里也念着他当皇子时太妃的恩情,虽然当时平王太妃不过是想要寻找一个同盟,让他们母子更有保障,但在那种艰难的情况下,太妃肯伸手已经教他记住这恩情了。这些年来,因为亲生母亲早逝,正德帝将对母亲的孝顺转移到太妃身上,太妃也投桃报李,对他关怀备致,使得他与太妃之间的关系,那真是如母子一般,平王很多时候还会因此而吃醋呢。
“皇上,晋王他……到底是你儿子。”平王太妃柔声道。
正德帝的脸色慢慢地变了,最后变得冷硬无情。这副模样,倒是与晋王有五成相似,平王太妃看得心头叹息,又道:“你这模样真是跟那孩子极相似。”
“他害死了阿荆!朕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正德帝眼睛发红地说,声音里满是狠绝。
平王太妃拍拍他攥成拳头青筋毕露的手,平静地道:“皇上,您心里也知道,晋王是无辜的。阿荆当时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她只好舍了自己的命,让那孩子活下来,也让你留下那孩子。”
“……若不是阿荆怀了他,那些人也不会逼阿荆杀朕,阿荆那么爱朕不忍动手,只能自杀保全那孽种!”正德帝恶狠狠地说,要他亲口再叙一遍当年的惨事,至今仍是痛得麻木。他最爱的女人,就在他面前自杀了,只为了保全那孽种。阿荆自杀的那一幕无论过了多少年,仍是让他每每回忆起来,都疼得难受。
平王太妃不知道说什么好,怨只怨那女人的身份,明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竟然还敢怀上皇子,最后被发现了身份,走投无路之下,才会如此惨烈地用自己的命换孩子的命。若是杀了那孩子,让那女人绝了做母亲的念头,那女人仍是能留在后宫,与皇上做一对恩爱夫妻,让时间慢慢地消磨两人的感情。只可惜,女人一旦做了母亲,为母则强,即便杀了自己也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受一丝一毫的伤害。而她也死在了他们感情最浓烈的时候,才会在皇帝心口上留下太重的痕迹。
平王太妃是怨恨那女人的,若不是他们长孙氏的心太大,百余年了还对这江山不死心,连这等下作的手段都使得出,皇帝也不至于这二十余年皆活在怨恨中。而这怨恨,偏偏发泄在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将他丢到冷宫,独自长大,过得连个下人也不如。
当年事情发生时,她还在宫里,为了遮掩那女人的身份,皇宫被清洗,不知道死了多少宫人,人人自危。可惜,那女人最后还是自杀了,弥留之际,她去见了她一面,她恳求自己多少护一下那孩子,让他平安健康地长大,不用再被人当成棋子,如他母亲一样做些身不由已的事情。现在,那孩子是平安健康地长大了,但成长的环境,却出了偏差,使得那孩子的性格也出现偏差。即便她不怎么见晋王,也能听到外头流传的关于他的各种不好的流言,而且多少她也能猜测得出一些事情,恐怕皇上将那孩子培养成报复长孙氏的工具,为那女人报仇。
“朕就是恨他,朕要让他活得没有尊严,让他孤独一生,让他后悔莫及……只有这样,阿荆才会知道朕的痛!阿荆既然那么爱他,那朕就要毁了他!”正德帝双眼充血,脸庞扭曲得宛若恶鬼。
平王太妃看着他,直到他情绪恢复一些,才道:“但他也是阿荆留给你的孩子,不是么?”
这句话仿佛一记重锤敲在正德帝心上,让他心中蓦然大恸,突然呜咽出声。快六十岁的老人了,却哭得像个孩子一样,伏在平王太妃的双膝上,发出悲痛的哭声。
平王太妃轻拍着他的背,给予他无声的安慰。当年那女人当着他的面自杀时,他也是这样哭得像个孩子,也是像这样伏在她膝头大哭,也因为平王妃见过了皇帝脆弱的一面,给予他安慰,才使得没有血缘的两人情同母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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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宝回头看了眼交泰殿,见到江凌薇慢慢地走出来,不由得抿唇一笑。
其实在发生那些事情后,大伙根本没有再赏菊的心情,说不定连家宴也没心情参加了,纷纷猜测着平王太妃突如其来的举动,到底想要做什么。无疑的,平王太妃是个能影响正德帝某些决定的人,可是,平王太妃一向不管事,怎么会插手这件事情,而且先前听她所言,似乎颇为偏向晋王,难道不受宠的晋王要翻身了?
若晋王要翻身了,那么他们估计得好好想想怎么对这兄弟了。
贤王扶着肚子已经显怀的贤王妃,一路上在思索着,直到贤王妃捏了捏他的手,低首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忙去请示了皇后,将她扶到御花园的亭子里歇息。
御花园里,宗室子弟皆到了,先前的事情因涉及到现在的皇家,所以在场的只有皇帝的女人及儿子们,其他人虽然听说了,但也不敢去打听,免得犯了皇室的禁忌。这会儿见到皇后带着人过来赏花,纷纷上前来拜见,有意的试探也被皇后及戚贵妃二两拨千斤转移了。
“风水要轮流转了。”贤王说道。
贤王妃抱着肚子,脸上的笑容十分迷人,“有些事情,人定胜天。”
贤王听出她话中之意,不禁一笑。
这时,不远处传来说话声,夫妻俩转头一看,便见到齐王夫妻,两人正站在菊花丛前看着先前大公主摔出来的人形坑,齐王笑得十分嚣张,显然在讽刺大公主,齐王妃明显有些不赞同,看神色估计正在劝说他收敛一些。
“齐王妃是个贤惠的,但是齐王……”贤王妃淡淡一哂。
贤王轻轻一笑,江山易改,本性难易,单就齐王今天的表现,就成不了气候,再不服太子,太子所做的表面功夫都比他强,而且太子身边还有一条发疯的忠狗帮着。想罢,神色微凛,贤王觉得,自己不能再看太子的势力壮大了,必须要有所行动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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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阿宝与萧令殊两人并没有走远,就在交泰殿附近等江凌薇。在等待途中,阿宝忍不住又抓着萧令殊那只受伤的手查看。
江凌薇到来的时候,便见到廊下靠得极近的男女,女子低着头捧着他受伤的手察看,男子虽然面上冷硬无情,但那双素来让人惧怕的冷戾的黑眸里却蕴着难以察觉的温柔,就这么温顺的、静默地任由女子捧着他的手。
好像一条突然收敛了獠牙的大型犬类生物呢。
如此想着,突然却见那男人眼神如电地直刺而来,犀利冰冷,看得她心中一突,惊出一层薄汗来。
江凌薇定了定神,朝他们走近,笑道:“晋王、晋王妃。”
阿宝一见她,便露出了笑容,“阿薇。”
江凌薇回了一笑,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我先前听说大公主朝你甩鞭子了呢。她的鞭法可是练了十几年的,还真怕你吃亏了哩。”
阿宝将她的关心收下了,好姐妹之间不用说什么,她和江凌薇之间的感情,说来也笃定得奇怪,而她对江凌薇的信任竟然与对父亲李继尧的信任在同一个高度,先前江凌薇只需要一个眼神,她便明白平王太妃会出面估计有江凌薇的功劳。
“阿薇,先前谢谢你了。”阿宝拉着江凌薇的手,“平王妃没有怪你什么吧?”
江凌薇看了眼萧令殊,回握她的手,然后无视他冷戾的眼神,笑道:“我又没做错什么,只是和祖母说说话,祖母自己要过来的,与我何干?”
听她这么一说,阿宝便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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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家宴开始了。
正德帝坐在上首的位置,右边为平王太妃,左边是皇后,下来便是戚贵妃及四妃及几位年轻的嫔妃,妃嫔们皆身着华衣,头上珠翠环绕,看起来雍容华贵。
接下来是以太子为首,其他诸王及宗室子弟按辈份及身份依次入坐,人数极多,看起来颇为热闹。
阿宝看了看,大公主果然不在。不仅大公主不在,连驸马武烈也不在。先前开宴前,听说正德帝和太妃一起去偏殿看了大公主,然后呆了一刻钟时间就过来了,大公主夫妻明显是被留下了。据说正德帝离开偏殿时,脸色不太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人猜测不已。
在场诸人皆听闻了先前御花园里姐弟俩干架的事情,现下见正德帝脸色不好,精神也有些萎靡,也不好说什么,而且让他们惊讶的是,素来被宠爱的大公主竟然没出现在宴席上,反而是不受宠的晋王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不得不令他们想多了。
难道晋王夫妻干过了受宠的大公主,使得大公主被罚了,才没能出席家宴?这可是大公主离京五年回来的第一个中秋家宴,竟然没能出席,怎么瞧都是大公主失宠了,晋王夫妻干翻了她上位了。
比起无知的宗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