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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道衍禅师只字不提,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姚妙仪有些寝食难安了,想问个究竟。
她亲自熬了白粥和辣豆豉酱:吃了我的饭,总得张嘴说些什么吧!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嘛。
道衍禅师一眼看穿姚妙仪心中所想,笑道:“分忧?依你看,我有何忧?”
姚妙仪呵呵笑道:“义父有何忧,我那知道呢。”
老狐狸道衍禅师说道:“你都不知道我有何忧,怎么来分忧?”
小狐狸姚妙仪说道:“您说说看,说不定我就能帮您分忧呢。”
老狐狸道衍禅师问道:“你是个聪明人,依你看,我有何忧?非要闭门不出呢?”
小狐狸姚妙仪逼得没法子,只得退了一步,说道:“不如我和义父一起写下来,看是不是想到一块去了。”
反正姚妙仪铁了心要用从道衍禅师嘴里撬出点什么来。
老狐狸和小狐狸拿着纸笔写下了几个字,交换看了一下,都乐了:他们写了四个一模一样的字“法古建邦”。
道衍禅师抚掌笑道:“养了你十年,还真养熟了,和我一条心——你说说,这法古建邦和我有什么关系?”
姚妙仪说道:“法古建邦是千年以前就证明不妥,我观史书,西汉七王之乱,三十万军队混战中原,导致国力衰退,民不聊生。边境匈奴乘机入侵,堂堂大汉帝国,不得不送自家公主去和亲,简直是耻辱!”
“但是皇上决心效仿周朝,给藩王封地和军队,此事已成定局,短时间内不会有改变。身在朝局中的文武大臣,支持皇上法古建邦的,被称为溜须拍马的弄臣;反对法古建邦的,被皇上所厌;不支持也不反对的,被取笑是骑墙的两面派,两面都受气。总之呢,现在无论站在那一队都是错的,干脆闭关,避开风头浪尖,等平静下来再说。”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道衍禅师欣慰的看着义女,“你倒是看得通透。”
姚妙仪笑道:“这几,我在屏风后面偷听了,访客们三个派系的人都有,个个都想把义父拉到他们的阵营,多亏了义兄有耐心和他们周旋,一个个全部带着笑脸出门,都不得罪。”
道衍禅师一叹,“幸亏我是个和尚,能够找到修闭口禅闭关这种借口,要不被卷进去了,脱身难啊。”
这光头和尚,泥鳅似的滑不溜丢。姚妙仪笑道:“义父打算何时修完闭口禅呢?”
道衍禅师说道:“至少过完年吧。妙仪,这次风头避一避就过去了,我这些天一直在想,如何把光明长老狐踪救出来。”
光明长老狐踪被囚在鸡鸣山天牢的事情,是姚妙仪告知明教的。
姚妙仪问道:“那刺杀郭阳天呢?”
道衍禅师说道:“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救明教的的人要紧,叛徒肯定是要除掉的,而且我已经想到法子——妙仪,你觉得利用魏国公的手,除掉郭阳天如何?”
“啊?”姚妙仪有些懵,想了想,说道:“您的意思是要我假装恢复了儿时的记忆,指认郭阳天是当年刺杀徐夫人的凶手之一,杀妻之仇,不共戴天,魏国公出手杀郭阳天?”
“你说对了一半。”道衍禅师说道:“不至于要装恢复记忆。其实只要激得郭阳天对你动手,无论是魏国公,还是四皇子、五皇子,或者马皇后,甚至庆阳公主,开平王府常家,都会对郭阳天群起而攻之。妙仪,你如今在他们心中价值连城,他们对付区区一个郭阳天,简直易如反掌。”
道衍禅师不愧为明教的智慧长老,一语就点醒了姚妙仪,“对啊,我就对郭阳天说,我是明教的昏鸦,受命来除掉你这个叛徒。郭阳天肯定会反抗,到时候……”
道衍禅师点头道:“孺子可教也。反正四皇子已经要你冒充明教的人,来稳住湖心小筑待产的永安郡主。所以即使郭阳天叫嚷出来也不要紧,你本来就是冒充明教的明教中人,他们不会起疑。”
最后一句话就像绕口令似的,姚妙仪这个四重间谍复杂身份,确实可以大派用场!
姚妙仪说道:“郭阳天罪大恶极,昏鸦愿意以身犯险,将其置于死地。”她在明教的代号就是昏鸦,此时她并不把自己当做义女,而是当做智慧长老道衍的手下。
道衍禅师却话题一转,问道:“你真的不记得儿时的事情了?”
姚妙仪面上波澜不惊,“长老,昏鸦若是记得,早就去魏国公府瞻园认亲了,何必在市井当一个草民医女呢。何况如今我已经加入了明教,一旦步入豪门,整日无数双眼睛盯着,昏鸦如何为明教效力?如何报答长老多年的栽培?”
道衍禅师紧紧的盯着她,目光如炬,似乎看到了她的内心,末了,说道:“我和小明王不在的这半年里,你做的很好,教务打理的井井有条,韬光养晦,我很欣慰。”
姚妙仪说道:“是长老教的好。”
道衍禅师说道:“当年你晕倒在寺庙门口,衣服破烂,手足都是冻疮,身边也没有信物,当时你头发身上生了虱子,旧衣服换下来后直接扔进炉子里烧了,所以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姚妙仪说道:“义父勿用自责,这都是命,我现在也挺好。”
道衍禅师说道:“魏国公已经连续三天投了帖子求见,我到底见还是不见?”
姚妙仪笑道:“您在修闭口禅呢,见面难道像猴一样用手势比划啊,您愿意,魏国公这等大人物还不愿意呢。”
道衍禅师想想也是,要避开法古建邦的风头,就必须修闭口禅,等过年再说吧。
道衍禅师说道:“你去看看姚继同送客没有,把他带来,我们一起商量行刺郭阳天,还有营救鸡鸣山天牢里光明长老的计划。”
“是。”
姚妙仪先提着空食盒去厨房洗碗,天已经黑透了,宋秀儿正在熬玫瑰酱,她拉着姚妙仪偷笑道:“小姐,这粗活放着我来做——你猜刚才谁来找姚继同了?”
姚妙仪说道:“不是说以后别叫我小姐了吗?叫姚姐姐、姚老板、姚大夫都成,你已经是良籍了,
不是奴婢。”
宋校尉舍己救了姚妙仪,姚妙仪从来不把恩人之女当奴仆。
“我叫顺口了。”宋秀儿笑道,脸庞被灶火熏的通红,“从明年开始吧,新年新气象——刚才是媒婆上门了,给姚继同说亲呢。”
姚妙仪咋舌道:“才回来三天,就有媒人来了?以前媒婆不是都来找朱五郎说媒吗?”
提到朱橚,宋秀儿立刻柳眉倒竖,“哼,如今谁不知道朱五郎和香料铺的王姑娘好上了?王姑娘长得比狐狸精还好看,把咱们街坊那些姑娘们比到泥里去了,谁自不量力和她争朱五郎?个个都芳心破碎,另觅良缘啦。”
“听说姚继同是道衍禅师的义子,媒婆们见他长的一表人才,不比朱五郎差什么,就动了心思,主动保媒给他娶个媳妇呢,想赚一笔谢媒钱。”
小明王的妻子,也不是什么好姻缘。姚妙仪走去书房,远远就见媒婆谄媚的笑声:“姚公子,我是交税银的官媒,专门给高门大户保媒的,就是一品大员的宅门我都进过,认识好多千金小姐。你虽暂无功名,但胜在有个好干爹啊,准能给你说个官家小姐当媳妇。”
姚继同面上一点笑容都没有,“劳烦媒婆费心了,我命中克妻,要三十而立才能娶妻。”
媒婆甩着帕子笑道:“哟,又是克妻的推辞,上次你们百和堂的朱五郎大夫也是说自己克妻,结果呢,听说和香料铺的活观音看对眼了。你年轻,面皮薄,不好意思谈亲事,叫你家义父出来,我和他说。”
香料铺的王姑娘,闺名叫做王音奴,据说小时候体弱多病,在庙里做个记名弟子,所以小名叫做观音奴。如今大了,生的貌美,气质出尘,比佛堂的观世音还美,所以街坊邻居们取了个外号,叫做活观音。
姚继同脸都黑了,“我义父是个和尚。”
媒婆不以为然,“是你娶,又不是他娶。”
姚继同:“我义父修闭口禅,不见人。媒婆请回,天黑路滑,路上小心。”
媒婆哑然,见姚继同这块顽石实在不好啃,便撤了。
姚继同送走了最后一拨客人,嗓子都冒烟了,喝着胖大海润咽喉。姚妙仪敲了敲书房门,“义兄,义父找我们说话。”
姚继同走出书房,尴尬说道:“刚才的媒婆——让你看笑话了。”
姚妙仪笑道:“如何应付媒婆,你可以请教朱五郎,他最有经验了。”
姚继同深深看了姚妙仪一眼,“媒婆从来不找你?”
姚妙仪说道:“我的名声很凶的,街头巷尾都知道百和堂姚老板是个泼妇,背后还有了不得的靠山,无人敢惹,也无人敢娶。”
第48章 城隍□□()
姚妙仪在苏州城时就是出名的悍女,连真正的泼辣货寡妇高姚氏都怕她,可见妙仪之凶悍。
到了金陵,凶悍之名“发扬光大”,谁都知道织锦二坊百和堂老板是个母老虎,美则美矣,但是玫瑰花有刺,不敢沾惹。倒是店里坐堂的朱五郎平易近人,是个俊俏、医术高明的后生。
当然,还有抓药算账的宋秀儿也是容貌秀美,天生一副伶牙俐齿,很是惹人欢喜。可惜看门的阿福大叔不苟言笑,要是客人敢对宋秀儿言行轻薄,阿福就挥着扫把将客人赶出去,一直追打到街尾才住手。
有些存心挑衅的,成群结伙来百和堂砸场子,但说来也怪,每次这些歹人还没摸到百和堂门槛呢,专门维持此地治安的南城兵马司的人就骑马奔来了,将歹人们围住,打的鬼哭狼嚎,还捆到监狱里喝风,个个折腾的不成人样才放出来。
据说南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大人有一次喝醉酒,口吐真言,说百和堂的姚大夫救了一位贵人,贵人护着她,那位贵人可以直达圣听,所以连他都不敢惹着百和堂。风声传出后,就无人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