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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她听见按着她的那人道:“有蛊,你别靠近。”
是个带了鼻音,十分沙哑的男人的声音,这话也不是对她说的,是冲赵蛮说的。
常初心偏着头,抬眸往赵蛮的方向看过去,从下往上,看得并不分明,只见那双如黑玉般的眸子,冷冽犀利都看着她,陌生、清冷、失望、愤怒……
她从未见过赵蛮有这么多的情绪。
此时,这男人于她。也变得陌生起来。
赵蛮双唇紧抿,往前而来,扫了眼压着常初心的杨灏,先前就知道这里有人,只当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他并未将人撵走,想不到居然是杨灏。
空气里有淡淡的纸钱燃烧和香烛的气息,中元节,本来就是祭奠先祖的日子。这里已经是上河县地界,赵蛮对杨灏在此出现,倒是有些了然。
想必这少年是自己偷跑出来,悄悄祭祀的,除了他,周围居然也没有人跟着。
他也注意到了那个鼎炉,还真有蛊。他面无表情弯腰从常初心的手中夺了那竹笛去。
常初心只觉得心里倏地一空。
断了,有些东西是彻底的断了。以女吐亡。
突然,就见赵蛮身体微颤,面上一白,手按在心口之上,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往后狂奔而去了,他声音里有着浓浓的不安,这不安几乎要将常初心撕裂了。
“淼淼!”
见赵蛮离开了,常初心突然就止不住的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她突然猛的一翻身,将身后压制她的力量给掀开了,就见一身白衣的杨灏狼狈的倒在地上,双手撑着身后,勉强坐起来,愕然的看着她。
她也看着这人,“原来是你坏了我的好事。”
杨灏不及有所反应,常初心突然一把抓住这他,拿了匕首抵住他的腰:“不想死就跟我走!”
拖着人,往与赵蛮相反的方向,向着密林深处而去。
她并没有走远,而是躲在她先前藏身的山洞里,将瘦弱恍惚的杨灏一把推了进去。
杨灏不悲不喜,以手扫去身上的尘土,盘腿而坐,闭着眼,看也不看她一眼。
常初心心里堵了一口气,大步上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杨灏闷哼了一声,身体往后倒去,不等他直起身来,她又是接连几脚,直到额头上满是汗水,话落在伤痕上,让她的脸也跟五脏六腑一样,烧了起来。
不知道是折磨这个坏事的杨灏,还是折磨她自己。
她终于停了脚,对上一双清冷不含情愫的眼眸,更是生气:“刚才不是还很有力气吗?你倒是还手啊!舍不得打我吧?我就是长的再丑,脸上再多的伤痕,你也舍不得!这就是同心蛊,一公一母,不死不休,居然浪费在你身上了,你去死!”
杨灏闻言,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原来刚才进了他身体的蛊虫,是同心蛊,这女人想要给赵蛮下的同心蛊,坏余淼淼的姻缘。
他本来就欠了余淼淼的,找不到赎罪的法子,现在倒是成全了他,他几次见余淼淼和赵蛮相处,自然知道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不管这蛊会不会影响他们,这个机会,却让他心中觉得好受了不少。
他也曾听说过这种蛊,知道的也不少。
一旦入体,就再也出不来了,这蛊并不具备攻击能力,只有在对感情不忠的时候,才会吞噬不忠者的心脏。
两蛊之间互为感应,就算是在天涯海角,也能让两人找到彼此,而且若其中一蛊死去,另一只蛊也会有感应跟着死去。
杨灏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眼前发疯的女人,心由己,怎么会由小小的蛊虫操控,真是可笑,至少此时他就对这女人生不出半点的恋慕来,本来就不钟情,谈什么变心?
他真的是一点都不怕。
常初心见他这无所谓的神色,就一阵气闷,恨不得将他踹死,又怕小金的折腾,她已经快要被逼疯了。
“你哦什么?若是变心,就会噬你的心,你永远也不能对我有恶意,不然你也得死!你说你哦什么?”
“不是舍不得,只是打不过。”杨灏淡淡的道。
他从未遭遇过这样的对待,也不曾遇到过这样的境况,他被保护的未曾见过什么丑恶,除却这段时间的心灵折磨,和偶尔的病痛,他的人生美好的不像话。
但是,养在播州杨氏的四公子,哪里真的没有脾气。
他生活美好,心中存善,不曾伤过人,不曾见过血,但是说说狠话还是会的。
这话更是激的常初心双眸都赤红起来。
“你都不喜欢我吗?你想打我?你是什么东西,你怎么可以不喜欢我,我的同心蛊,我们有同心蛊!你逃不掉!”
杨灏闻言只轻哼了一声,错开了视线,看着洞口:“不是你的东西,抢也抢不来。就算是因为同心蛊,也舍不得的不是你,而是那只蛊。”
说罢,就闭上了眼睛。
常初心听得杨灏这话,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即可将他杀了泄愤,只是这想法只在脑子里一晃,便浑身上下无一不痛,心中犹如万虫啃噬。
她还不曾真的做什么,要是做了,她从小就养的心蛊,只怕将她折腾死。
上一次是带走她的蛊术,这一次呢?虽然本命蛊不会弑主,但是这类的心蛊,惩罚起人来也是生不如死。
她恨恨的想着,终于忍受不住,吐出一口血来,虚弱的靠在山洞的墙面上,跟杨灏对面而坐。
就是这样,杨灏也没有睁开眼睛来看她一眼,神色淡淡,没有半点情愫,没有半点恋慕,似乎根本不受同心蛊的影响。
常初心从身上的布袋子里摸出一只荷包来,从中捡了一根针,暗想:等将心蛊驱出来,她一定要将杨灏杀了,等他死了,这一对同心蛊自然也废了,宁可废了,她也不愿意对这个陌生的男子生出半点情愫来。
这个人不值得!她也不要这么可笑!
她凝着眼,咬着牙,看着那根针,对着自己的心口正要刺下,突然眼前闪过一道金光,她的小金竟然破体而出,对着杨灏飞过去,然后不见了。
常初心举着针,不可置信的看着杨灏。
杨灏睁开眼,身体略动了动,有些疑惑的看着她,他腰间挂着一颗避蛊香珠,此时突然莹光更亮。
杨灏知道又有蛊虫入体了,要不是这避蛊香珠,也不会知道常初心拿了蛊出来,也不能及时阻拦了。现在又一次,还真是没完没了啊!
他在常初心进入树林之前,就已经在这树林里了,祭奠余家先祖,发泄近日的苦闷情绪。
听见有人来,赶紧灭了燃烧的纸钱,藏在树后了,却不想正好听见赵蛮和常初心的对话。
此时,见常初心一脸错愕,他也狐疑了,看来不是她要发疯对付自己,让蛊来折磨自己,这蛊的失去,让她摇摇欲坠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常初心从未听闻过本命蛊会放弃主人这样的事情!
先前她杀了谢戎,小金也没有离她而去,依旧受她驱使。
可现在……
她以心血养成的本命蛊,她的本命蛊,居然不要她了!
她跟小金之间有感应,知道它进了杨灏的身体,它渐渐的平静下来,不像在自己身上时候的那般狂躁不安,折腾的她几乎要死去。
她拿了那针,毫不犹豫刺在自己的指腹之上,殷红的血珠即刻渗了出来,她死死的盯着杨灏,心中默念着:“回来,小金回来。”
却始终没有任何的变化,就连杨灏也像是适应了刚才身体的异状,又闭上了眼睛,如老僧入定。
终于这感应也消失了……
常初心浑身轻松,那痛入骨髓的疼消失的一点不剩,可她再也忍受不住,捂着脸痛哭出声,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
“为什么?为什么!”
杨灏睁开眼,再也闭目不下去,看她嚎啕大哭的样子,微微一叹,只当她是因为同心蛊错付给自己,心中悲怨。
遂劝道:“同心蛊虽然不能取出,但是心志坚定,也没有什么用处,你放心,我断不会缠着你,你……坏人姻缘不对,但是想来也是真心喜欢赵蛮的,也不会受蛊所惑。其实并无什么影响。”
常初心充耳不闻,依旧哭泣不可自拔。
杨灏到底还是有些天真心性,不知人性,不知世道,念着人之初性本善,想要叫她弃恶从善,不免劝说道:
“你就是下了同心蛊,又能如何?赵蛮心志之坚定,肯定在我之上,你这样只会让他更加生厌。他若心志不坚,你还会喜欢他吗?”
常初心怨恨的看了他一眼,咆哮道:“你知道什么!我为他付出了什么,你根本都不知道,你没有资格在这里教训我!我付出这么多,他就该是我的!”
“那为你付出的人呢,谁为你付出,也能得到你吗?刚才你手中拿的笛子,那个笛子的主人,要不是因为他,赵蛮刚才肯定会杀你,你心里也清楚,不然也不会拿笛子出来了,他死了也救了你一命,你心里对他又可有半点感激?”
常初心哭声一滞,像是有一道电光将她的意识劈开了,她顿时如遭雷击。
杨灏不以为意,继续道:“以前三哥总说人生不如意十之**,你何苦一错再错下去,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得而不惜是人生之大不幸……”
说到这里,恍然想起自己来,何尝不是求而不得,舍而不能,虽然跟眼前这女子不同,但是本质上也是一样的。他现在是杨氏的罪人,余家也不认他,这两家让他既求而不得,舍而不能。
明明是劝慰常初心,他却突然喃喃自语道:“……不属于自己的就还给别人吧,欠下的早晚也是要还的。我不能昧下一辈子,也不能让二哥一辈子护着我,他也于心不安,我也没有一日安稳。”
说着,他目光之中闪过坚定,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也不再管常初心,从这山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