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即使她将披风的帽子罩得严实,仍会碰到调皮的孩子往她身上扔石子,并在后面又叫又唱:丑姑娘,是魔王,没事跑来吓儿郎,九天神仙齐显圣,擒住魔王保四方。
莲一一早已习惯,并不生气,头也不回地匆忙赶自己的路。脸上长了块胎记就是妖魔?这到底是什么划分法?
可有时夜深人静,她也会为自己的胎记流泪,它为什么要长在脸上,长在身上任何一个地方都好,为什么要招摇地赖在脸上来吓人?
婆婆说捡到她时,她被遗弃在莲塘边,已被烈日炙烤得奄奄一息。那时她还是一个小小的婴儿,紫红色的胎记覆盖了全脸,随着她年龄渐增,脸庞长大,紫红痕迹慢慢缩小,但仍然有巴掌那么一大块横亘在右侧脸颊。
其实她长得端庄清秀,肤若凝脂,却因这胎记的作祟,她依然是位丑女子,丑到无人上门来提亲。她静静地度过了十五六岁的适嫁年龄,从此再未有过出嫁的念头。
实际上,她也习惯了一个人。
莲一一出了村庄,拐入婆陀山的小径后才敢脱下风帽。这么热的天,她也确实被焐得难受。微微山风吹拂在脸上,刚才的不快也随之一扫而光,婆陀山上的动植物从不嫌她丑,花朵因她经过而更加艳丽,顽皮的松鼠或林中小兔不时在前面领路,鸟雀更是一路在她身边鸣啾啾地唱个不停。
她独自住山上可一点都不寂寞。动物,比人更有情。
山路两边拥拥挤挤地长满紫红的格桑花,它们落落大方,摇曳生姿。因有它们的点缀,这座青山亦不寂寞。
莲一一步履轻快地上着山,右手伸出抚过一朵朵的格桑花,它们在她手心留下轻吻浅啄,痒得她不住地笑。
半山腰有个不太大的湖泊,湖水是从山石中溢出的清泉。莲一一每次下山都要放个木桶在这里,返回时再带桶水回家,即使水缸里不缺水也如此,今天亦不例外。她一向是个讲究效率的人。
行到湖边,她却发现木桶不翼而飞。她问在前面立着的两只灰兔兄弟:“是不是你们顽皮将它藏起来了?”
兔子当然听不懂,只立在远处看着她。
莲一一亦不指望兔子会说话,她感觉自己确实有些无聊,“扑哧”先笑出了声,翘首寻找,终于在湖心芦苇荡中隐约见到一只木桶一沉一浮,她虽感觉奇怪也未多想。
小时候,婆婆常将她带到这里来戏水,莲一一的水性倒是不错。她脱下披风泅水至湖心,手刚触及木桶柄,一柄寒光凛凛的冷剑忽然出现,直抵咽喉。她心里一慌,沉入水中,呛了好几口水才又浮出水面。
那柄剑纹丝不动。
莲一一抹干眼睛上的水,才看清用剑抵着她的人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手很苍白,脸色亦苍白。极其羸弱的一个孩子,却拿着一柄如此厚重的玄铁剑,这种极不协调的画面很滑稽,莲一一却笑不出来。
这位苍白的少年有着与他年龄不相符的目光,冰冷而沉着,紧绷的脸上是难辨的神色。
他站在湖中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莲一一碰过许多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拿石块扔她,但拿剑要杀她还是头一次,难道脸上长块胎记就罪重至此!
莲一一叹口气,甚至不愿争辩,她闭上眼睛等死。剑尖往下压了压,她感觉眉心一阵冰凉,但很快剑被收起,那道凌厉的压力立减。
少年已断定这位女子并非敌人,他也懒得道歉,收剑即走。不过他又何时向人道过歉?
莲一一睁开眼,见少年转身向芦苇深处走去,他的双脚踏入水中。她对这个芦苇荡了如指掌,湖心能立足的干燥地方只有少年刚才站的那一小块岩石,时常有野鸭在这里下蛋,莲一一定期来捡。而岩石的那边,湖水陡然变成暗绿,深不可测,婆婆警告过莲一一许多次不准游到岩石的那一边。年幼时莲一一偷偷游过去一次,一转过岩石,即感觉水温陡降,那种寒冷入骨的冰寒似有股吸力,要将她拉入水深处,莲一一吓得心惊胆战,赶快游回来,从此不敢再涉险。
见少年要从那里下水,莲一一好心提醒:“不要下去,那里水深无底!”
少年根本不理会,头也不回。莲一一攀上岩石,坐在那里看他站在没膝的水中,弯腰捞起一条腰带往身边拉。腰带绷得笔直,显然另一头系有重物,但被茂密的芦苇挡住,莲一一什么也看不到。她正想站起身看究竟时,听到少年沉声喝道:“还不来帮忙!”
莲一一闻声四顾。轻风微拂芦苇,野鸭游弋湖中,没有其他人。
少年已转头看着她,冰冷的目光中满是不耐烦,声音亦不友善:“需要我请你?”
用的不是疑问,而是责问。
莲一一没有见过请人帮忙还如此霸道的人。念他是小孩子,她也不计较,上前几步,但一旦看清水中是什么,她马上惊呼一声,急匆匆地扑上去,几乎将少年撞落水中。
少年一脸怒容,恶狠狠地看她一眼。
第7章 真龙之身(2)()
莲一一只想着救人,她探身水中,揪住灰衣青年的后领,同少年齐心协力将水中伤者拉上岩石,露在水面上的岩石最多只有一米见方,青年人一半身体还只能浸在水中。他脸色铁青泛灰,全身冰凉,胸口血渍斑斑,显然受伤不轻,好在他的眼睛还能微微翕合,勉强可以看出他是个活人。
莲一一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灰衣青年的右腿上用布条固定着一块木板,那块木板很眼熟。她心念一动,将漂到岩石边的水桶捞起,果然已少了一块。
莲一一并非小气的人,拆她的水桶救死扶伤,她一万个愿意。但少年会错了意,冷哼一声说:“我会赔偿。”
莲一一也不跟他解释,站起身说:“我去村中找帮手。”
“站住!”少年厉喝。他年纪尚小,犹处在变声期,但不知为何,言语中尽是让人不敢违背的威严,“不可让任何人知道我们在这里,泄露即死!”
莲一一相信这个阴沉少年所讲的并非吓人的狠话,她无奈地说:“你想怎么办?”
少年站在岩石的另一端,所谓的另一端也不过一步的距离。站在同一水平线上,他明显比莲一一矮,他无法再后退,可这种近距离讲话,逼得他不得不仰头。这个仰头的动作及姿势让他无比恼怒,莲一一看到他眼中的怒火,不知又哪里惹怒了他。
这个孩子真不可爱,比小镇上那些扔她石块的孩子还让她更不愿接触。
“你家在哪里?”少年语气生硬地问。
莲一一很不情愿,又不擅撒谎,抬手一指山顶道:“竹林后。”
“将他背去你家。”
莲一一低头看着半躺在水中的灰衣男子,这么魁梧精壮的男士,要她背上山?
“况且,背去我家也无用啊,要去村中找大夫才行。”
少年扫了一眼地上的伤者,语气冷淡地说道:“小小剑伤,他死不了。腿骨亦帮他接好,睡几天就行。”
莲一一皱眉道:“哪有你说得这么轻松,不及时诊治,或许他会死掉。”
“不过是一个侍卫,死了就死了。你太啰唆,背,还是不背?”
莲一一以为这个男孩子只是蛮横无理,现在才知道他还冷血无情,她脸上明显露出憎恶之色。她不明白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有这么阴鸷冷漠的性格。
少年不再与她多说,跳下水,一用力即将伤者也拉入水中,托着他的后颈向岸边游去。莲一一也只能下水跟在后面。少年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泅水的本事却很强,即使手中托了一个人也很快将莲一一甩在身后。
莲一一游到岸边,却见少年好整以暇地站着,受伤男子躺在沙滩上。看来他果真是在等莲一一独自将伤者背上山。
少年对莲一一的怒目而视无动于衷,他望着远处的太阳,说道:“你若想救他,就不要磨磨蹭蹭,天将黑,他衣衫尽湿。如此伤重若再受寒发烧,那才会要他的命。”
莲一一能说什么,谁让她天生菩萨心肠?她只能怪自己多管闲事,好心没好报。
婆陀山并不高,莲一一平时也提惯了水上山,倒是练出好臂力。但这是个正当盛年的男子,半晕半醒,右脚又不能用力,比十桶水还要重!还好少年也不完全冷漠,看莲一一体力不支时,好歹伸出手帮忙扶住男子的另一半身体。
两个人都累得气喘如牛,总算将伤者架入山顶竹屋并安置到床榻上。
陡然卸下肩头重量,莲一一瘫坐在地上,全身被汗浸湿。少年也累得不轻,他脸色本苍白,却因疲累而起了红晕,看起来倒像个正常的少年郞了。
他坐在另一张竹床上,看着一路从室外延伸到室内的斑斑血迹,眉头皱起。
待莲一一喘息正常,少年令她下山去买些金创药。
“你不想让人知道你们在这里,让我去买金创药,什么理由啊?”
她话音刚落,只见眼前剑光一闪,少年出剑收鞘只在一瞬间,疼痛自手臂上传来,莲一一才惊愕地发现自己左臂上已鲜血淋淋。
“现在你有理由了。”少年的声音依然平淡冰凉。
莲一一还从未这样被人欺负过。山下的孩子虽常骂她是妖魔,可是山民们一向对她礼遇有加,见了面嘘寒问暖。她只觉头顶的邪火蹭蹭上冒,再好的修养也被烧得一干二净。
她猛然站起身,喊道:“你简直变态!我就是不去,你杀了我!”
少年却淡淡地说:“随你意。会死的又不是我,是他。你见死不救。”
“我?——见死不救?”莲一一几步上前,指着少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僵持片刻,她颓然地将汩汩冒血的手垂下,什么都未再说,转身出了竹屋。
她知道自己终究太善良,她无法见死不救。这个变态少年虽与她只有一面之缘,却看透了她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