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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鬼吗?”
她忽然开口,吓了我一跳。就见杜媺慢慢坐起身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我,再次开口:
“你是鬼对不对?”
师父啊!这么多年后,终于又让我遇到一个天生阴阳眼的了!
我心里小小地激动了一下。
“我是鬼,你怕不怕?”
杜媺冷冷地一笑:
“有什么好怕的?人比鬼更可怕。”
我叹口气,想到自己的过去,便起了同病相怜之感,竟生出了帮她逃走的念头。没想到,我一说出口,就被拒绝了。
“为什么?你家里人都把你卖掉了,你又何必姑息他们?”
“他们也是没有办法。”
杜媺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
“算了,这也许就是我的命了。即便你能帮我逃出去,以后呢?你总不能帮我一辈子吧?我会努力攒钱,尽早给自己赎身的,这样,才能真正脱离这个鬼地方。”
小女孩儿坚定地说出自己的信念,黑亮的眸子闪出耀眼的光,竟让我说不出话来。
好,杜媺,你让我感兴趣了,就让我看看,你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吧。
杜媺本就得天独厚,又聪明伶俐,既然想通了,自然会讨那老鸨的欢心,一时间当成心肝宝贝眼珠子似的呵护起来。
三年后,挹翠院杜十娘破瓜会,一亮相便是艳惊四座,富豪公子争相竞价,自此花魁杜十娘艳名远播,长盛不衰。曾有文人一见之下,撰文颂咏,曰:
浑身雅艳,遍体娇香。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秋水润。脸如莲萼,分明卓氏文君;唇似樱桃,何减白家樊素。可怜一片无暇玉,误落风尘花柳中!
一转眼,七年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十娘每日里迎来送往,将那些个王孙公子一个个逗引得情迷意荡,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她如今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了,所以不外出游荡的日子,我都会呆在挹翠院。有时候无聊了,我还会冷不丁地伸脚绊倒从旁边经过的半醉男子,或是偷偷在厨子刚做好的汤里再加上一把盐,要么趁人不注意移开某个猪头身边的凳子,让他一屁股坐到地板上,然后看那些吃了亏的倒霉蛋破口大骂,自己却躲在一边大笑。
这天我偷偷点着了御史家二公子的褂子下摆,大厅里顿时乱成一团,我则趁乱跑回十娘的小楼大笑起来。
也不知笑了多久,听到门响,我也不在意,坐在窗台上看月亮。身后脚步声响,一阵环佩叮当,幽幽的香气袭来。
“怎么?今晚咱们的花魁娘子竟然独守空房?”
“呸,你还好意思说?”
十娘啐了我一口,没好气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闹谁不好,偏去闹御史家二公子?那可是有名的混世魔王!好在没出什么大事,否则他还不把挹翠院拆了?”
“拆了不是更好?省得你辛辛苦苦地攒赎身钱了。”
我扭过头去狡辩。十娘表面上看是认命了,其实骨子里还是带着一股傲气的,她偷偷给自己攒下了可观的赎身钱,并且一直在等待机会。
“你也知道我在攒赎身钱啊?竟然坏我生意!说,你怎么赔我?”
十娘完全没了在男人们面前的妩媚婉转,双手叉腰朝我一瞪眼。
“人家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我是连命都没有,你要我怎么赔?”
我双手一摊,跟她耍赖。
“再说,你就算攒了再多的钱有什么用?你现在是这儿的摇钱树,她舍得放你走吗?还是你想熬到自己人老珠黄?”
“我会找机会的!”
十娘斗志昂扬地说。
她的机会真的很快就出现了,就是那个看起来不太牢靠而且操着一口绍兴土话的太学生李甲。这个浙江布政使的儿子,除了花银子的时候很豪爽,其他方面着实没让我看出有什么好的。
可十娘却好像吃了*一般,竟就对这人死心塌地起来,她谢绝了所有的客人和邀约,满腔的心思全摆在了李甲身上。
“我一直等着,希望遇到一个诚挚可靠的郎君就赎身从良,委身相随。现在机会已经来了,李甲他不象一般公子哥儿那样轻浮圆滑,性情笃厚,应当是可托之人。”
十娘跟我说这番话的时候,粉面含春,竟是一派小女儿的娇羞状。
那李甲对十娘,的确是魂牵梦萦的,每日里耳鬓厮磨,信誓旦旦地一副“非卿不娶”的样子,可我心里总有些放心不下,于是少不了明里暗里地提点十娘。无奈当局者迷,十娘的一颗心,全扑在了那个小男人身上,什么都听不进去。
李甲和十娘的情事很快被他的父亲得知,可想而知,李大人雷霆震怒,断了李公子的花销。十娘一边用自己的积蓄贴补着李甲,一边安慰他。一个大男人扑在十娘怀里哭得鼻涕眼泪的,我实在看不下去,怒冲冲地跑了出去。
在皇宫里转悠了几天,我便晃进了书库。皇帝都懒得上朝了,书库自然是乏人问津,我随心所欲地翻检着架子上的书籍,感兴趣地就看看,不感兴趣的就随手丢在地上。
转眼消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想想也不知十娘怎么样了,我便又回了挹翠院。
才走进十娘的小楼,就见里面已经被她那几个要好的姐妹挤满了,十娘被她们围在中间,笑颜如花。那几个姐儿嘴里叽叽喳喳个不停,手上也纷纷将一些珠翠宝贝塞给十娘,她推辞不过,只得一一谢过,收下了。
一群女人又笑闹了一会儿才走了,我从藏身的角落里走出来,正收拾东西的十娘一见我,立刻开心地迎了上来。
“蝶舞,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天你跑哪里去了,一直没见你,我好担心呢。”
我没说话,却先注意到了十娘桌上的包裹。她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便又兴奋起来。
“你知道吗,李郎和我就要离开这里了!我们凑足了妈妈要的赎身钱,如今我终于自由了!”
十娘的眼睛亮晶晶的,脸颊也因为兴奋泛起一片红云。
她滔滔不绝地跟我讲之前一段日子他们的日子是如何的艰难,后来妈妈又是如何的百般刁难,她怎样借着话头,逼妈妈同意了三百两的赎身钱,最后两人如何费尽周折才凑齐了这笔钱,得到了自由。
15。 从良()
“明天李郎就要来接我了,我们一起乘船回他家。”
“十娘”
十娘的眼里充满了憧憬,几乎让我不忍心打破她的幻想,可是,我必须这么做。
“你想没想过,他的家里能不能接受你?”
。十娘的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她是个聪明的人,完全明白我的意思。李甲只是在青楼留宿,就已经让他的父亲如此震怒,如今真的要娶一个从良的花魁回去,只怕是难容于李家上下的。
“我、我会努力”
看着十娘近乎哀求的眼神,我叹口气,不忍心再说下去,指着桌上那些珠宝,转移了话题。
“那些都是你的姐妹们送你的?”
“嗯,是的,她们知道我明天就要走了,所以特地来送送我。”
十娘松了口气,也随着我转移了话题。再聪明的人,面对感情的时候也都傻了,永远也想不明白,逃避无法解决问题。
第二天一早,李甲果然雇了一辆小车来接十娘。头天晚上十娘央求我陪她一起走,我答应了,条件是十娘不能让李甲知道自己有那么多值钱的珠宝。
十娘抱着装满金银珠宝的梳妆匣坐上了李甲的小车,我飘飘荡荡地跟着她也钻了进去。因为我的坚持,十娘只从梳妆匣里拿出约五十两的散碎银子,说是临走时姐妹们资助的路费,交给李甲应付一路上两个人的车马用度。
一路上先走旱路再改水路,,李甲对十娘照顾得颇为周到,处处体贴,那五十两交到他手里,也是精打细算,每每有支出,必要跟十娘报备,倒真有些寻常百姓居家过日子的味道,令我对他改观不少。
两人每日里在船上卿卿我我地饮酒赏景,吟诗唱和,颇为逍遥。有时依偎在一起,说起将来的日子,李甲更是指天发誓,甘愿做一对贫贱夫妻,此生绝不负了十娘。两人于是商量着,待船行到苏杭一带,便将十娘先留在当地暂住,李甲回家请罪,待二老消了气,再接十娘回去团聚。
“你放心,我爹娘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断舍不得真将我逐出家门的。只要我一口咬定,非你不娶,他们也奈何不了我。”
李甲信心十足,十娘听得心里自然甜蜜,依偎在他怀里说:
“李郎,十娘出身卑贱,蒙你不弃,只求能与你相守,便是做小也甘愿的。”
“胡说!你当我的心是假的不成?我定要将你明媒正娶,做我李家的少奶奶!”
说着,两人紧紧相拥,李甲满脸的深情,感动得十娘流下泪来。
这一日,船行到瓜州,遇上大雪,便在岸边停了下来。趁着李甲上岸去采买干粮酒肉的功夫,十娘忙问我可信了她的李郎。我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说道:
“我看他这些时日的言行,到确是个可托付的人,不过还是再小心些的好。”
十娘叹口气:
“蝶舞,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实在不愿再这样防着李郎了。不如这样,你有法术,索性变幻来试探他一番,也好了却了我俩的心事。”
说完,附在我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我听她的计策,忍不住笑起来:
“妙啊,不愧是才貌双全的花魁娘子,竟能想出这样的招数来,佩服佩服。”
十娘被我取笑,脸上强做出怒色,瞪着我道:
“少拿我取笑,你且说能不能吧。”
我站起身,身形一晃,摇身变成一个貂帽裘服的年轻男子,十足一副贵公子的派头。然后俯下身勾起十娘的下巴,故作轻薄地说道:
“美人儿,你等着,爷这就去找你男人买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