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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玩得最好的几个弟兄齐齐发出一声暧昧的感叹。
“裴三,这到底是哪家的小娘子?”
“不愧是裴三,下手真快!”
阮明婵整理着自己的头发衣服,听见他们的话,又好气又好笑,拉了拉裴劭的衣角,却发觉这厮乐在其中似的,嘴角微微挑起,她心中一急,迫于『逼』他自证清白,轻轻踢了他一脚。
裴劭心安理得地受了这一脚,转身朝她挑挑眉,用众人都听得见的声音道:“别闹。”
少年们顿时起哄。
阮明婵:“……”
她现在解释还来得及吗?
众人脸上挂着了然的微笑,纷纷上马,仿佛方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拱手朝裴劭道别。
狭长的巷道里只剩了裴劭和阮明婵两人。
裴劭道:“上马吧。”
阮明婵不明所以地看他。
“我送你回去。”裴劭拉了拉自己马上的缰绳。
他方才逞一时口舌之快,在言语上占了阮明婵一把便宜,还把她的马车砍了个稀巴烂,现在却装个没事人一样。阮明婵心里哼了一声,侧目道:“我没有马车,只能走回去,不劳烦你了。”
裴劭从善如流:“甚好,我陪你。”
第16章 风流肯落他人后(五)()
少年郎君眉目俊朗,一手牵着马向她走过来,身后是漫天余晖,如同葳蕤巨大的火焰一般燃烧在这条狭小的巷道里。他逆着这片火光,投下的人影一直拉长到她的足下。
阮明婵迈不开脚步,愣愣地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
“走啊。”
他手握缰绳,步履悠悠,牵着的那匹紫骝马已全无上回那般气焰嚣张,而是乖顺地跟在他身边。
阮明婵反而没他这么气定神闲了,“前面就是我家,被阿兄看到,你又要吃不了兜着走。”
裴劭粲然一笑,扶了扶腰间的长刀,“无事,我今日有武器傍身,他若来,便让他来好了。”
他这语气,说得阮明琛像个棒打鸳鸯的恶人,阮明婵一则埋怨兄长管太多,二则又认为裴劭挑衅的本事也是一流,总会有自食恶果的一天,于是索『性』不去理他,转过头,加快脚步走在前面。
她觉得,若是和裴劭并肩走很奇怪,但这样一前一后的走,便更奇怪了。
果然,裴劭在后面拉长语调道:“你这样走那么快,就像赌气的小娘子离家出走,为夫我亲自策马来追。”
阮明婵:“……”
她有时候真的好想堵上他的嘴。
她犹豫再三,终于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他跟上来。裴劭两条大长腿,这会步子迈得格外小,两步路他要分四步走,这短短的几丈距离等得阮明婵手心里攥出了汗。
两人并肩走在巷道里,前后都是不见尽头的路,迢迢通往布满霞光的璀璨天际。
裴劭突然道:“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长安城的郊外,策马驰骋,比这无聊的小巷子有趣多了。”
他素来在这时和好友出去,或比赛马,或比『射』箭。而且,两人初见面时,便是傍晚时分的城外。阮明婵也想起了这个,余光看着他的衣角,并未答话,只是觉得西天的云霞仿佛也烧到了自己脸上,瞬间烫红了一片。
过了片刻,裴劭轻笑一声,“你不愿意,那便算了,以后有时间,你可以和我说。”
阮明婵抬眼,只能看到他轮廓分明、高高扬起的下颌,察觉到她的目光,裴劭也低下头。
“你不舒服吗?”
阮明婵一时没回过神,“啊?”
在离阮府只有几步路的时候,裴劭适时停了下来。他一下子凑近许多,身上清冽的气味迎面而来,让阮明婵不自觉退后一步。
“你红光满面,是高兴坏了?”
阮明婵『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刚生出的一丝悸动被他一句颟顸的“红光满面”浇灭,怒道:“谁高兴了?你……”
她很快又说不出话来。
裴劭双手捧起她的脸,乘她防备最虚弱的这会,欺身过来,这般迅速,令她措手不及。
他炽热的气息拂在她脸侧,仿佛身边咫尺之处燃烧着一只火炉,那一片空气被烧得分外灼烫。他一手按着她的脖颈,双唇与她若即若离,却始终没有吻上来,好似在压抑着什么。
阮明婵没料到他突然出手,腿软了一下,连连后退,最后被他捞在怀里。
越过他的肩膀,她还能看到他身后因这突然沉闷的氛围而有些焦躁的紫骝马,紫骝马身后布满青苔的斑驳墙面,以及墙面后悠远的西天。
阮明婵偏了偏头,他的唇便正好擦过自己的脸颊,仿佛带出一小簇火。裴劭哑着声音道:“够了吗?”
他的手捏住她的下巴,慢慢地摩挲,指腹有一层薄茧,刮过娇嫩的肌肤,但她却并不觉得疼。
裴劭笑了,“我觉得不够。”
一瞬间,脸畔的火倏忽蹿升。阮明婵猛地推开了他。
裴劭很想吻下去。
她小巧湿润的唇近在咫尺,呼吸中带着一股芬芳,一定也如花瓣一样娇嫩。
但现在还不行。他若强行为之,她一定会觉得他孟浪,那他岂不是真坐实了这纨绔的臭名?
裴劭精神不集中,被这么一推,后退好几步,停在原地,“你不要打我吗?”
说着,他很配合地侧过脸。
阮明婵对他有了新认识,“你有病?”
裴劭道:“第一次抱你的时候,你咬了我一口,现在疤痕还在。如今我都这样了,你不甩我一巴掌,我怕你自己被自己气坏了。”
他说得很认真,以往总是带着点揶揄和调笑的眼神现下居然显出几分专注。
阮明婵端详他半晌,直到脸上的灼烫感慢慢消失,只剩下方才他的唇擦过的地方留着一小片的余威。
阮明婵觉得自己应该呼裴劭一掌,奈何心『乱』如麻,一触上他的目光,到嘴边的话便悉数吞了下去。
于是她很窝囊地临阵退缩,趁他侧着脸的那会,提起裙角跑了。
裴劭反应过来,忙去抓她,却只抓到一片织绡衣角,流水一般滑过他的掌心。他往前追了一小步,最终停了下来,『摸』了『摸』自己劫后余生的脸,笑了起来,在原地伫立许久,才翻身上马,高扬马鞭,空旷的巷道里,很快响起一阵擂鼓般的马蹄,紫骝马如一道紫『色』闪电,破云般冲了出去。
阮明婵匆匆忙忙往自己闺房赶的时候,她脸上好不容易熄灭的火又开始密密地灼烧起来。阮明琛正在练剑,剑光划得呼呼作响,见她回来,往路中央一站,低头仔细看了她一眼,道:“明婵,不舒服吗?脸这么红。”
结果,他便见自己妹妹连忙捂住了自己的脸,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直接绕了路离开了。
阮明琛『摸』『摸』鼻子,心道:莫非她还记着仇?
……
次日,长公主派人来传话,让阮明婵去裴府。
早便听闻,当年陛下起兵之时,长公主一介女流之辈,却以睿智雍容的风度为兄长募集了一大批能人异士,如今她为人母近二十载,也依旧好客,时常邀请长安城的显贵夫人们去府上小聚,或赏花或品茶。阮明婵以为,大约是因为上次在永安寺的事情,长公主殿下终于要寻她问话了。但那传话之人语气舒缓,态度良好,阮明婵不觉放下了心。
马车载着阮明婵走了许久,才慢慢停下,她出了马车,有一名穿豆绿『色』襦裙、梳着双丫髻的婢子迎上来,请她在主厅等候。
主厅外束着画有四季狩猎图围屏,阮明婵在蒲团上跪坐下来后,又有人拿了张素『色』的琉璃『插』屏放在她不远处,那婢子站在她身边,道:“娘子稍候,长公主她很快就来。”
阮明婵安静地等着。
她不知道,那琉璃『插』屏后,正有一双眼睛看着自己。
裴劭屈腿就地而坐,身旁摆着笔墨,屏风上贴着一张画纸,时不时探头出去看一眼,然后捏着细毫『毛』笔轻画几笔。很快,一个正襟端坐、臻首轻垂的少女形象跃然纸上。
少女身着玉粉『色』齐胸襦裙,迤逦地铺散在海兽葡萄纹地砖上,芙蓉花子缀眉心,水滴一般的玉耳铛微微晃动,仿佛下一刻就要滴落。她低垂着头,双手捧一盏莲纹青花茶盏,轻轻吹着茶水上漂浮的白沫,『裸』『露』在外的脖颈白皙柔嫩,腰如灼素,透过门外竹帘透进来一束束轻薄的光,仿佛柔柔一握,袅娜多姿。
他画得十分认真,连鬓上细簪、眉间花子这等最细微的细枝末节都一丝不苟地勾勒出来。
阮明婵手里一盏茶变凉,身旁那侍女依旧低着头一动不动,不禁问:“长公主,是还没有回来吗?”
那婢子忙回,“娘子再等一会,快了,快了。”
屏风后裴劭憋笑憋得辛苦。
她哪知道,是他特意让侍女将她引至主厅来,而并不是立刻向长公主禀报。
那得追溯到他很小的时候,学了一手飞白之余,又和太子一起向工部尚书卢文静学习过绘画,虽曾在一众少年人之间备受欢迎,但这终归是娱乐耳目的奇『淫』技巧,这些年并未再动过笔,只不过这次,他突发兴致。
屏风上的美人栩栩如生,侧身而坐,小巧如玉的下巴,脖颈纤细,线条流畅,微微侧头,仿佛在看着画外人一样。
阮明婵这个时候,也正好偏过头,百无聊赖中看着那张琉璃屏风。从她的角度,自然看不到后面的裴劭。
但她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而且她从方才便觉得奇怪,既然已经摆了圈屏,为何再摆一张『插』屏?
阮明婵站了起来,那婢子果然有些慌了,“娘子要到哪去?”
她指着圈屏道:“我是在看这屏风上的画——你看,春夏秋冬四季,每一面都各有风格,且运笔圆润自如,用『色』典雅秀丽,写意气韵盎然,但拼接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