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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抓住那郎中的袍子不撒手,哭道:“先生…先生,求求您,再想想办法。”
郎中无奈地扭头望向她。
她忙上前安抚樱桃,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樱桃,先生已开药了,得赶紧让人煎了喂给太太才是。”
樱桃将头埋在孩子襁褓上抽泣着退到一边去。
她忙拿出诊金,叫李旺送郎中出去,又叫福子赶紧去灶台上煎药。
她守在顾红云身旁,看着生命迹象慢慢从她身体里抽离,自己只能干着急,毫无办法,心口不由得像堵了一团棉花,压不下吐不出。
那婴儿好像感知母亲快要离去一般,毫无征兆地啼哭起来。
稍后,福子把药送到门边,她赶忙过去接过药碗,端至床榻边,拿勺子舀了吹凉往顾红云嘴里喂,怎奈她牙关紧咬,滴水未进。
“少沐,你进来,我需要你帮忙。”她对院子里的连少沐说道。
连少沐嗯了一声,犹豫了一刹那,抬脚跨了进门来。
“你帮我把她撑起来,扳开下颚。”
他迟疑了极短的一瞬,便按照她说的去做,在这关头,哪里还顾得上男女大防,救人要紧。
她又舀了勺药给她强灌下去,依然是大部分溢了出来,仅有很少一点浸了进去。
看到顾红云喉咙上下动了动,她终于松了口气,忙又舀了一勺喂给她,结果却引起她一阵呛咳。
“…欣斓……”顾红云勉强睁开眼帘,缓缓抬手虚抓了一把。
她忙放下药碗,握住她冰凉的手说道:“太太,欣斓在呢。”
“帮…帮我救…救三爷,把…孩子…送到他…手中。”顾红云拼尽全力说出最后两个字,便身子一软,手从她手中滑脱出来。
“太太!”她大喊,抓住顾红云的手臂,摇了摇,可顾红云已再无半点生息。
“为什么?为什么?!”她顿时感觉浑身乏力,呆愣地望着顾红云惨白的脸,心如撕裂般疼痛了起来。
她不明白为何龙吟也救不了她。
已经这样努力了,结果还是挽回不了她的生命,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冲击着她的整个心扉。
第83章()
樱桃抱着孩子扑过来,将婴儿放进顾红云的怀里,然后一膝盖跪在床前,扒着床沿嚎啕大哭。
连少沐将顾红云的身体放平,盖好被子,拍拍欣斓的背,转身出门去了。
樱桃却忽然转身跪行到她面前,道:“斓儿,我知道,太太临死前将孩子和救三爷的事托付于你,你便一定能办到,樱桃在这里替太太和三爷给你磕头了。”
她知道她一定能行,当初她从地牢里救走沐炼的事情,山庄里的下人们私底下议论了很久。
她伸手去扶樱桃,道:“我们先找个好地方将太太安葬了再说。”
“不,你不答应,我便不起来!”樱桃执拗地跪在地上。
“我没说不去救三爷,只是事情得有个先后顺序,先安葬了太太再说。三爷,咱们要救,孩子也得尽快找个乳娘来带,我可是一点带孩子的经验都没有,你也不会带孩子的,对吧?”她无奈地道。
樱桃见她答应了,这才摸了一把眼泪从地上爬起来。
她从顾红云脖子上取下鹿皮袋子,挂回自己身上,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是不是要请风水先生,是不是要请法师还是道士来做法事,还有要买地,她什么也不懂,怎么弄?
樱桃一边流着泪一边给顾红云净身,换上干净衣裙。
几个时辰过去,天已大亮,一缕阳光照在顾红云惨白的脸上。
她歪在软塌上靠着,闭着眼睛一筹莫展,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连少沐从外面走进院子,身后跟着一中年男人,冲屋内喊了一声:“斓儿出来下。”
她起身出门,看到他身后的人楞了一瞬。
连少沐忙迎过去介绍道:“这位是专门办理丧事的秦大哥,你不用再操心了,一切都交给他好了。”
她对来人点头:“那有劳秦大哥了,要怎么做,只管吩咐便是。”
那人颔首施礼:“欣姑娘不用着急,一切都会妥善处理的,我们先要将人抬出来停在院中。”
“好,都按你说的办。”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回头问连少沐:“李旺呢?”
连少沐轻声道:“我让他去找乳娘去了,那孩子还没吃上奶。”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直以来,她认为连少沐江湖经验少,这些事情他应该是不知如何去安排的。
可现在看来,是自己轻看了他,回想当初他安葬连壅时的情景,后来面对善犷村的那种场面,面对七娘的死,到如今,已然成长为一个应对自如的人。
她内心虽然轻松下来,但身体反而感觉疲累不堪,她长长地舒了口气,道:“我想去睡一会,有事叫我。”
连少沐心疼地看着她,“你去我那屋睡吧,等他们将人弄出来之后,我会让人把你房间全部冲洗一遍,所有东西全给换过,若你害怕的话,我们换一个房间也行。”
她淡淡笑道:“不必,放心,我不害怕,你去忙吧,我去叫樱桃抱孩子去李旺房间歇息,她应该也很累了。”
“嗯,快去吧,外边有我呢。”他眸子里盛满了关切。
她去叫樱桃带孩子歇息之后,便走进连少沐的房间,轻轻掩上房门,脱鞋上了床。
原本以为一挨上枕头便能睡着,可偏偏又睡不着了。
想到顾红云临终前的托付,她知道自己一定会去的,再困难也要去,且不说顾红云生前对她的好,只说当初钟凌风替自己挡下钟俊宏那一剑,也应当回报钟凌风。
只是,什么时候去?以什么方式去?毕竟自己是从钟氏山庄逃出来的,对那地方总是有着一种说不出了的畏惧。
顾红云从山庄里出走,钟俊宏知道吗?应该是知道的吧,他会不会早已安排了人暗中跟踪?虽然顾红云死了,但她孩子还活着,他会不会赶尽杀绝,派人来杀那孩子?
脑袋里很混乱,理不清,昏昏沉沉的,索性什么都不想了,闭上眼睛,慢慢的,居然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一直处在半梦半醒之间,反复做着一个奇怪的梦,总是置身于一个紫色世界,画面里有一张模糊的面孔。
这一觉她睡了许久,直至翌日清晨,她被敲门声吵醒。
“斓儿,可醒了?”连少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醒了。”她急忙穿衣下床,过去拉开门问:“都弄妥了?”
连少沐嗯了一声,道“李旺找了个乳娘,你去看看人怎样,等会儿那丫头还得替孩子去出殡扛引路幡,得先将孩子安顿好。”
“哦,那走吧。”她迈出门。
两人一同来到李旺的房间,只见樱桃坐在床沿,对面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人抱着婴儿坐在凳子上,见他们两人进来,慌忙站起身子,显得有些拘谨。
那女人穿得干干净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她刻意看了看她的手指,只见她手指细长匀称,指甲干净红润。
她心头很是满意,便回头对连少沐微微点了下头,然后回头问那女人:“怎么称呼?”
“回小姐话,小妇人姓张名玉娟,月前刚生下孩子,可孩子生下来便没了,夫家大太太说小妇人是不祥之人,便将小妇人赶了出来,小妇人已再无去处,望小姐垂怜,小妇人会全心全意侍候好小公子。”那妇人眼中泛着泪光,向他们屈膝恭顺地行礼。
原来是大户人家里的小妾,被大太太欺压赶出家门,如今已是无依无靠,能有人收留便是万幸,想来,她定然会珍惜眼前的一切的。
是以,她慎重地对她说道:“张氏,你若能尽心尽力地侍候小公子,每月给你二两银子做工钱,食宿穿戴自然不会少你的,假若你三心二意,小公子有个什么好歹,唯你是问,说实话,你也担待不起,可想清楚了?”
“小妇人明白,请小姐放心,小妇人绝不会辜负小姐期望,定然会好好带小公子的。”那张氏欢喜的应承着。
“如此甚好!”她脸上绽开一个笑意。
这时,李旺站在门外喊樱桃:“樱桃姑娘,秦大哥叫你了。”
第84章()
樱桃木然地起身往外走。
她看到樱桃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禁蹙了蹙眉,便起身走到门外,小声吩咐李旺道:“你就在家里看着张氏,哪里都不要去,眼睛都不要眨一下,我去送三太太一程。”
不是她不信任张氏,毕竟刚接触,底细尚未摸清楚,她可不敢大意。
送葬队伍从城东出门,再走了差不多两里地,在一个小山包前停了下来,小山包下已挖好了墓穴。
她不懂风水,看不出好坏来,从善如流地跟着人群走。
那秦大哥让人放了三挂炮仗,洒了些纸钱,风水先生看了一下天色,又掐算了一下时辰,道了声“落定!”便让人将棺木下到坑里。
当棺木下到坑底时,樱桃一膝盖跪在坑前,终于哭出了声,她哭得撕心裂肺,几乎要断气一般。
一旁的她,不禁也湿了眼眶。
她知道,樱桃跟了顾红云那么多年,顾红云待她一直不薄,如今顾红云忽然离世,她便像被抽了主心骨一般。
看着渐渐隆起的坟头,她心底忍不住泛起一阵伤感,日前还跟自己说话的人,这会儿便已掩在那泥土下了,再过两年,便只剩一抔黄土了。
她从樱桃身上感觉到浓烈的凄凉和无助,不由得扶住她的肩头说道:“还有我呢!”
葬礼过后,众人回到欣记面馆,连少沐领着其他人处理后事,她和樱桃回到屋内看孩子。
此时张氏已给孩子喂过了奶,正则身坐在床沿望着熟睡的婴孩,眼里充满了母性,看到这幕,她知自己选对了人。
想着一大家子人整日没吃东西,她便让樱桃留在屋里陪着张氏,让李旺跟自己一起张罗饭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