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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的，当年与岳承隍一同饮酒，画扇姑娘也出现过，也算得上相识，那时朕还是渊亲王，不过她当时也不知道朕的身份。怎么，如何问起她来了？”淳翌坦言，之后又回问我。
我浅笑：“今日臣妾的义父岳承隍来月央宫探看臣妾，臣妾问及画扇姐姐的事，她如今年龄也不小了，虽还是莹雪楼的头牌，可是那地方也不能久留，况如今臣妾双目失明，知心的没几个，很需要她在身边照顾。”
“朕明白了，你想让她进宫，一则她后半生都有依托，二则可以与你做伴，以后姐妹相近，也不至于孤单。”淳翌善解人意地说道。
“是的，臣妾正是如此想，在宫里雪姐姐和疏桐妹妹她们几位与我关系甚是亲密，只是画扇姐姐毕竟是臣妾在宫外时的朋友，且相知相交过，我从『迷』月渡的歌伎沈眉弯摇身一变成了后宫的湄婕妤，到如今已是湄昭仪，更会想念当年与她一起共过的甘苦。皇上，您能明白臣妾的心意吗？”我情真意切地道出，想到这两年自己得势，的确没有为画扇着想。
淳翌思索片刻才问道：“那依湄儿的意思，只是召她进宫陪你，还是……”淳翌这话我明白，倘若我召画扇入宫只为了陪我就未免太自私了，我断不能隐没她本该华丽的一生。可是让淳翌封她为嫔妃，他会依吗？
我低眉凝思，轻轻启齿：“皇上，您知道臣妾想说什么，对吗？”
淳翌微微叹息：“你这不是为难朕吗？”
“不为难的，画扇姐姐刚来，可以住在月央宫，对外就称是臣妾姐姐。等时间稍长，皇上对她也会生了爱意的，她是个十分优秀的女子，年年夺花魁，皇上，您比臣妾更清楚的是吗？历代这样的事不胜枚举，况她德才兼备，皇上，您说呢？臣妾不轻易相求，此事，还求皇上……”我觉得自己的确有些荒唐了，到最后，自己都说不下去。
“朕说过，你的请求朕都会答应，这一次，朕也会依你，君无戏言。”淳翌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我听出了一个君王的气派，磊落间又藏几分叹息。
我微微一福：“臣妾谢过皇上。”
他将我扶起，低声道：“此事朕还须与皇后商量，不过朕有分寸，知道如何把握，你就等待朕的消息，朕会尽快办妥，让她进宫来陪你，这时候，你需要她。”
我心中轻叹，是的，我需要她，睁开眼，望着窗外，我见不到明月，见不到楼阁，只有一片黑暗，一切凭着想象，凭着我的呼吸，去感觉我还活在人间。
身子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淳翌拥紧我，柔声道：“朕扶你早点歇息，明日还有大夫要为你诊治眼睛呢。”
我很想告诉淳翌，贺太医治不好我的双眼，他们也治不好，我有预感，只有楚玉能治好我，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作罢，一切随意吧。
次日用过早膳，不多久，内务府总管冯清全带着几位从金陵城寻来的名医来到月央宫，大家一一参见施礼，我也看不清他们一个个是什么模样，只是听声音凭感觉，认为没一个人的医术能及得过贺慕寒，只是圣命难违，我也不好推却，只能坐在那儿，让他们诊脉观察。
一年轻大夫问诊后，信心十足地说道：“草民认为，娘娘是头部的瘀血压迫视觉神经引起失明，只需按照草民祖传的活血化瘀的『药』方服『药』，三月内应该能复明。”“祖传”，我听后，觉得此人话语轻浮，不足为信，只是不想说什么，微微点头作罢。
一老者问诊后，轻轻叹息：“娘娘，草民以为情况不甚乐观，失明的时间越长越容易引起眼部病变、眼膜坏死等情况。其实这不仅是瘀血压迫神经导致失明，那一次重重的震『荡』，当时就已伤到了眼部，只是没有发觉而已。草民只能试着开『药』方，与几位太医共同探讨，尽力而为。”
我觉得这位老者说话中肯，听后轻轻点头：“有劳老人家。”
紧接着又是三位大夫，问诊后所说的话都不中听，待他们忙碌完毕，一上午也就这样过去了，听着他们紧凑离去的脚步声，我感觉无比厌烦，又是那么虚弱无力。
一个下午，我都心绪不好，独自躺在花梨木椅上，感受着黑暗的世界，闭着眼是黑暗，睁着眼也是黑暗，这样的日子，过得久了，会像一潭死水，到最后，再也起不了一丝波澜。
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吗？生命像在赶赴一场黑暗而寂寥的死亡，而我的每一天是这样的无情无绪。都说爱是需要感情的，可是我觉得恨也需要感情，想让我痛快淋漓地去恨一个人，真的是很难。可我也无法做到无爱无恨，无欲无求。我不是妖，纵然是妖，经历几千年的修炼，也未必能达到这样的境界。我不是佛，纵然是佛，端坐在如莲的云端，也未必可以无心挂碍。我不是仙，纵然是仙，跳开三界，也不能彻底地超脱。
我知道，明日我又要面对那些纷繁的人，那些所谓的名医，他们不能拯救我，不能治好的伤，只会让我的心更加烦『乱』。只是，如今这个样子，还让自己烦『乱』，值得吗？也许我该告诉淳翌，他们都救不了我，可是我又怕错过，如果这些人当中有楚玉，那我岂不是会错过？
楚玉，你不是可以预知未来吗？难道你会不知道我如今的处境？你究竟在哪里？我不会求你的，倘若你不来，我不会相求于你，不会去寻找你，绝不会。
如今我心中记挂的就是拯救我的楚玉，还有画扇。画扇入宫之事，究竟又会如何？而我让她进宫，到底是对还是错？
黄昏时候，淅沥地下起了雨，雨丝中夹杂着粉尘的气息，扑鼻而来。我想象着雨中的景致别有情调，如若是从前，我定是临着窗看雨，如今，只能静静地听雨。
独自走至琴案边，无边的心绪，只能借着琴弦来倾诉，我知道夜晚行将来临，今夜我该告诉淳翌什么？后面的故事，又会有怎样的演变？
纷『乱』中，撩拨琴弦，一首《金缕曲》在指间流淌，伴随着雨声，清清泠泠，不知道听得见的有几人，听得懂的又有几人。
一切都沉寂。到如今，前尘旧事，了无痕迹。
已是流云轻笑我，笑我芳心孤僻。多少愿，难遂人意。
是那情怀都换去，是一生，住月央宫里。
丢尽了，悲和喜。
平生痴把瑶琴觅。更谁知，飘零半世，知音难遇。
只道浮生如大梦，醒梦谈何容易。已不见，当年自己。
此景年年皆相似，也这般，冷落梅花雨。
独坐在，绿窗底。
……
第12章 月央宫中候知交（）
日子不会因为我的眼盲而停止流逝，这看似漫长的岁月，其实也不过是云烟过眼，不需要多少消磨，转瞬间，也就这样过去了。
一切来得太快，除了这个夏天我是有所准备，其余的，那些我放在心底没有问及的事，却匆匆地有了答案。当一切落定下来时，我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淳翌告诉我，画扇入宫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我犹如在梦中。
玄乾三年五月初五，端午节，也是画扇进宫的日子。
这一日，我想起了往年金陵城、楚钏河繁盛的景致，柳荫花坞，那么多黎民百姓，用各种喧闹的方式祭怀着先人，楚钏河上百舸千帆，奔腾壮观的画卷让人安享太平盛世。那位叫屈子的诗人赞颂过滔滔东逝的江水，他的英魂常随日月轮回。这一天，在金陵城可以看到，百姓人家门檐高挂的艾草，乌衣长巷飘散的粽子清香，还有街闾酒肆里弥漫的雄黄烧酒的味道，不仅是为了祭奠那一腔热忱的忠魂，更是表达了盛世里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大清早，月央宫上上下下都准备妥当，只等待着画扇的到来，他们知道我与画扇的关系非同一般，画扇自然也是他们的主子，所以不敢怠慢。
不知道此时的画扇心中又是何种滋味，当初我入宫时只想着，一入宫门深似海，想要逃离已是不能。我如此做法，不知是对还是错，事情已然这般，无论是对还是错，都要走完。
我让红笺为我换上件素净些的衣服，见画扇，我不想太夺目，但是我知道，今日的她一定璀璨至极，素日里她着鲜妍的衣服最为靓丽，这是她入宫的第一天，更要格外装束一番。
因为画扇是以我姐姐的名义进宫，我特意求淳翌不要铺张，只让她悄静地来，一则我双眼失明，也无法做好妥帖的接待；二则铺张了，更会惹得后宫的那些嫔妃闲议，云妃和许贵嫔才进冷宫，而我却得势，带上自家姐妹入宫，再招摇，难免又要惹来是非。
红笺将我搀扶至梅韵堂，等待着画扇的到来，大约一个时辰后，只听见小行子匆匆来报：“娘娘，画扇姑娘已到了月央宫门口。”
“你们快快迎接。”我欣喜道，手握紧红笺的手，对着她笑。
不一会儿，听到细细的脚步声从院内缓缓地来到正殿，一阵璎珞叮当的声响，我想象着画扇被月央宫的宫女和内监簇拥而来。
“奴婢参见昭仪娘娘，愿昭仪娘娘福寿康宁。”是画扇的声音，这么熟悉，她在对我施礼，只临在我前面，离得这么近。
“姐姐快快请起。”我急忙起身，双手伸出，画扇的手立即与我握紧，她搀着我坐下，立于我身旁。
“姐姐一路上劳累，还是坐在我身边的好。”我执着她的手，示意要她坐下。
“妹妹……”她话语中带有哽咽，许是看见我双目失明，一时间，心中悲凄，才会如此。
我微笑：“姐姐，真的没关系，已经过了这么些时日，我习惯了，姐姐能来，心中十分欣喜，所以你也不必难过。”
“好，如今我进宫，只为陪着妹妹，一起渡过难关，期待你早日复明。”
我们二人在梅韵堂坐了一会儿，用了一些点心，便回到暖阁去闲话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