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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何小曼却有些紧张。她隐隐地感觉到,丁砚的举动必定有些意义。回她家,不见得非要走这条林荫大道,丁砚为什么偏偏要让杜松涛来绕一绕?
而且,自己曾和丁砚相处那么久,如果他想再看看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他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完成,为什么偏偏是今天,时隔两年第一次回到C州的时候?为什么偏偏要在杜松涛面前?
何小曼也望着窗外,像是要遮掩自己的情绪,微微笑了笑:“第一次相遇……不过,这相遇只有你记得,我当时却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丁砚依然紧紧握着她的手,那掌心炙热,热到有些不太正常。
“那天,也是杜叔开的车。不过不是这一辆,因为我爸换车了,对吧,杜叔?”他存心要将杜松涛“拉下水”。
杜松涛无奈,也知今天必然有事发生,除了硬着头皮跟,别无选择。
“是的,小砚记性真好。”他和丁砚父母一样,喊他作“小砚”,因为他看着丁砚长大,其实亦如他的长辈一般。
“我记性当然是很好的。我至今都记得,当时拐到这条路,远远的看见一辆吉普车撞了人,然后匆匆逃离。我和杜叔忙着去察看你的伤势,没来得及拦那辆吉普车。”
何小曼当然早就知道是丁砚救了自己,但却没听他说过这些细节,现在听他这样讲述,竟然很有引人的力量,不然地认真听了起来。
“那吉普车,你们也未必拦得住……”何小曼一语双关,提醒他吉普车的背景你也不见得惹得起。
“拦不住,是天意。没有拦,却是人为。”丁砚脸上呈现羞愧之色,“当时吉普车走得太快,我和杜叔的确都没有看清车牌。但是,当天晚上,我们去了一个地方……”
丁砚转头,脸色凝重:“小曼,其实当天晚上我在向家,就认出了那辆撞你的吉普车……”
“小砚!”杜松涛大声阻止,一个急刹,将车停在了路边。
不偏不倚,恰恰就是何小曼当年倒地之处。
何小曼这一惊,何止是为了杜松涛的一声大吼。她瞪大眼睛望着丁砚:“向家?向怀远家?向丽娜家?”
“是。向丽娜坐牢了,你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但你不知道,我其实比你更早知道真相,却并没有告诉警察。”
丁砚的声音,低沉而嘶哑。
“不不,何小姐,你一定要听我说……”杜松涛从驾驶席转过身,紧张地望着何小曼,“和小砚没关系,他当时还太小。是我不好,他是要告诉警察的,是我死拦着他。”
何小曼有点懵。望望杜松涛,又望望丁砚。
沉默半晌,终于有些想明白,又抬眼望向丁砚:“你今天是故意要走这里的吧,因为车上三个人,恰好就是那天的当事人,对吧?”
丁砚垂眼,不否认。
“这事我一时有点不好消化。向丽娜在坐牢,正为她的行为付出代价。你们却又为何今天突然要来跟我说这些?”
丁砚沉声道:“这事压。在我心里太久,每次想起,就像附骨之蛆一样啃噬我的内心。经过昨夜,我更意识到如果不将这件事告诉你,我们之间就永远称不上坦诚相待。但选在这个时机向你坦白,却是今天见到了杜叔之后的临时起意。”
“你不怕我愤怒?”何小曼问。
“愤怒也要承担。是暴风雨,那还是早些来的好。满目疮痍还能趁着春天重建,若到冬天,便只有被冰雪覆盖埋没的份了。”
他等着何小曼愤怒,何小曼却偏偏没有愤怒。她望了望丁砚:“你先回去吧,我想下车走走。”
丁砚有些不知所措。
何小曼转身去开车门,只觉得丁砚在后头一把抓住自己的手腕。她轻轻一挣,却轻易地挣脱开来。
这说明丁砚抓得本身也不够坚决啊。
看着何小曼反应古怪的样子,丁砚有些不放心。也跟着下了车,跑到何小曼身边:“那我陪你一起走回家。”
“不用,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何小曼的眼神,没有热情、没有愤怒、甚至也没有冰冷,平静得像一汪水。然后这平静,最叫丁砚害怕。
暴风雨来了,才知道有多可怕;但暴风雨将来之时,你永远在幻想那份可怕,这比“可怕”来得更“可怕”。
何小曼竟然还有耐心劝他:“你先回去。这事我真有些乱,你越在我跟前,我越乱。我需要一个清醒的头脑去思考,所以你先回去行不?”
丁砚还能说什么?
再担心,也只能停下脚步,望着何小曼越走越远。
“你远远地跟着吧,我总得看她进了珍珠弄我才放心。”丁砚关照杜松涛。
杜松涛却道:“今天坦白,未必是个好时机。”
刚刚丁砚对何小曼说“经过昨夜”,杜松涛却是起了“成人的误会”。其实,让感情突飞猛进的方式都很多,丁砚并非有花招的人,所以杜松涛万万不会想到,丁砚心境的变化竟只是因为相拥着看了大半夜的风景。
丁砚却道:“既然打定主意要坦白,也就不用刻意铺陈什么时机,无论什么时候跟她说,都是一样的。”
何小曼缓缓地走在路上,可能是因为没有看到丁砚的车子从自己身边疾驰而过,她能感觉到车子依然在后头跟着。
跟就跟着吧。丁砚就是这样。
虽然那些往事里,丁砚的形象并非那么完美,但他的细致与熨帖,却是何小曼真真实实感受到的。
就算谈崩闹翻,丁砚也一定会目送她回家。这就是丁砚。
让别人说话()
回到珍珠弄;王秀珍一见女儿回来;来不及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就冲到大门口:“小曼你终于回来啦!急死我了;说好只住一晚上;我昨天望了一天;晚上觉都没睡好。”
“客户的飞机晚点了;没赶上回来的火车,所以只好再住一晚上,赶了今天的头班火车回来的。”
虽然解释得很细致;但王秀珍却察觉到女儿明显有点提不起精神,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心疼得很;抱怨道:“一定是赶火车太累了;脸色都不大好。大城市也就表面光鲜,生活是一点不方便;哪哪都远得要死;有赶到火车站的功夫;放我们这里都能赶到外地了。”
一边说着;一边抢过何小曼手里的包;拿进去放好,又赶紧倒了一杯热水:“快喝点水吧。看你累的样子;午饭吃没?”
何小曼喝了两口,水还真有些烫;人倒是清醒了些。见亲妈忙前忙后;也有些不好意思。
“我在火车上吃了些,现在不饿,倒是有点困,我想上去睡会儿。”
“去吧去吧。”王秀珍赶紧让何小曼上楼睡觉,“赶路最累了,我知道的,比挡车走路还累。”
何小曼哪里是赶路累,她是莫名的懵。被今天丁砚的那些坦白惊到,不知该如何面对。
说来也奇怪,心里压着事,她居然就是想睡觉,一倒到自己床上,柔。软的被子将她团团裹住,才是真正有了安全感。
她沉沉睡去,连梦都没有做一个,一觉醒来,竟然已经是傍晚。
“小曼回来啦!”
见何小曼从二楼下来,何立华笑着招呼。他已经听王秀珍说,丫头一回来就睡了,肯定是赶路累着了,心里也不知道有多心疼呢。
“正好,小曼下来那就开饭吧。”王秀珍赶紧地往餐桌上端菜,“睡一觉果然精神好了不少,脸色也不难看了。我特意没叫你,让你多睡一会儿。”
“听说飞机晚点了?”何立华问。
“是的,本来是上午的飞机,居然一直到傍晚才到。”何小曼现在是真饿了,一桌香喷喷的饭菜把她的口水都勾。引了出来,赶紧地就开吃。
“说起来,我和你。妈还都没有坐过飞机呢。等我也退休了,和你。妈一起坐飞机出去旅行去。”何立华笑着畅想。
望着鬓角已经出现白霜的父亲,依然是那样风度翩翩的样子,何小曼不由感慨。人果然除了好看以外,还会有一种叫风度的东西,何立华是真有。
“也不用等退休啊。等什么时候工作没那么忙,就休个假,和我妈一起去香江玩玩,或者特区。”
“我们要先去首都。上次去还是刚结婚的时候了。”何立华回忆道,“你。妈还不肯去,怕我花钱。后来我是哄着她,说我拿了一笔奖金,她才肯去。”
王秀珍笑道:“是啊,从那时候开始,就看出你会哄骗。小曼你知道伐,你爸哪里拿了什么奖金,他怕我不肯去,跟师兄弟借了一百块钱,后来十块十块的,还了大半年呢。”
原来这么老实的父亲,也有这样意外的一面啊!
何小曼心中一动。当下的处境,她是真的迷茫,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或者父亲那儿能有答案。
吃过晚饭,她借口有些撑,非拉着何立华出去散步。
原本何立华是雷打不动要看新闻的,但宝贝女儿今天难得盛情相邀,何立华便也欣然应允。
三月,一股寒潮过去还没几天,正是温度重新攀升新高的时候,夜风已不刺骨,从珍珠弄出去,走在街上散步,还蛮惬意。
“爸,我遇见了让我觉得困惑的事,想跟你说说。”何小曼挽着何立华的胳膊,没有绕弯,开门见山。
何立华微笑:“我就知道,你怎么无缘无故拉着我出来散步。说说看呢,什么事可以让我们小曼困惑?”
“是不是所有的欺骗都是罪恶的,都是不应该被原谅的?”
何立华一愣,这个问题也太大了。“这不好一概而论吧,欺骗也要看目的,看结果,不能讲得这么绝对。当然了,能不要欺骗还是不要欺骗,因为后果很难由自己把握,容易引起一系列的后遗症。”
何小曼不由叹道:“是啊,一个谎言说出口,后来就要有五个十个谎言去圆。没有穷尽。”
这可真是话中有话。
“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