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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年的时间漫漫,不可谓不长。当年乐班里的老人已经退掉了大半,重新注入一批新血改头换面,剩下现在这个陆老爹已经是最老的了。
他现在年事已高,本来打算这两年就要退了,没想到在临退前还能重遇故人。能被他认出来,这对花小术而言已经很幸运了:“难得您能认得我,可我却记得不是很清楚”
陆老爹倒是不以为意:“你是正经送来学琵琶的官家小姐,与我们这些人的身份不一样,自然没有那么多的交集了。其实园里还有些老人,回去跟她们提一提,指不准也能记得你。”
花小术心头一跳:“关于那时候我在馨艺园的事情,不知你们知道多少?”
“你指的是哪些?”陆老爹不解其意:“其他人我是不知道,不过真要说起来,白夫人肯定更清楚一些,毕竟你是她手把手教出来的。”
花小术想到自己一封封杳无音讯的拜贴,嗫嚅道:“可我不知道夫人还记不记得我”
陆老爹像是听了个大笑话,乐不可支:“丫头,我都能记得你,她怎么可能不记得?”
这话倒是让花小术反应过来,像陆老爹这样少交集的都还能记得她,白夫人总没道理已经把她忘了才是。
陆老爹安慰道:“就算夫人真的不记得你了,有小王爷在,还怕她记不起你么?”
小王爷?花小术蹙眉,又是小王爷?她不确定地问:“什么意思?”
“啊?”陆老爹被她问得糊涂:“什么什么意思?”
花小术抿唇:“我是想问这跟小王爷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陆老爹莫名其妙:“你俩小时候不是关系挺好的吗?”
花小术神情呆滞,张了张嘴:“我跟他?”
一听说还跟小王爷搭边了,周围的人纷纷围着陆老爹询问这姑娘什么来头,你一言我一语乱七八糟,可花小术却只是呆呆地立在原地,低声喃喃:“你说我跟他?我跟小王爷?”
她定定地看着陆老爹:“那他呢?蓝漪呢?”
陆老爹犯糊涂,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名字:“蓝漪?这是谁?”
身边立刻有人偷偷出声提醒他说:“小国舅啊,蓝家的小国舅。”
“小国舅?我没见过这个人。”陆老爹摩挲下巴:“不都说他是个疯子吗?怎么可能来我们馨艺园?”
身边的人三三两两附和点头,都说蓝家那个小国舅是个疯子,馨艺园乃是高雅之地,他能来做什么?砸招牌吗?
“不是他吗?”
花小术脸上的血色渐渐消褪,苍白惶惑,不解地嘀咕:“怎么会不是他?”
“难道,是我记错了?”
门口立着一人,静静地望着群聚之中的花小术。外围的人最先注意到他的方向,低呼道:“是小王爷,小王爷回来了。”
花小术身子一震,惶惶回首,透过重重围聚的人看向门外的池镜。他静立无声,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在花小术回头之际,彼此的目光立即对上。
“花小术。”池镜悠悠启唇,眸色暗闪:“原来你真的是花小术。”
“阿嚏!”
翠意盎然绿满枝头,庭间园景春色正好,可惜蓝漪无暇顾虑,春花粉絮飘飞窗前,扰得他没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笔都抓歪了,毁了他辛苦写满的一纸字。
蓝漪苦着脸想摔笔,勉强忍住了。他哥就是吝啬鬼,好东西全藏起来了,剩下几支糙里糙气的说是任他砸,不是好东西他还不爱砸呢。
趁人不在,蓝漪支使管事把蓝磬的珍藏小柜给撬了锁,埋头扒拉扒拉把东西全搜刮出来。好东西用得衬手,蓝漪这才心满意足,难为管事捂着老脸泪奔而去。
蓝漪重新落坐,余光瞥见前两天叫先生算好的八字,没忍住又翻出来重新看一遍,笑得合不拢嘴。
他深信这位先生是有真材实料大本事的,因为先生说小术和他的八字绝配,一定是天上人间最佳良缘。
皇宫,风乐阁。
华青从阁楼下来,环望四周都没有见着花小术,眉梢一挑。
花小术不在风乐阁,具体来说她正在离开风乐阁的路上,与池镜在一起。
“听说花大人此趟回京风头极盛,整个京师人尽皆知。”
行走在花花绿绿的庭园间,处处葱郁,鸟语花香。池镜不疾不徐:“那天青泔桥上你说你姓花,当时我就在想你会不会就是花小术。”
池镜淡淡回瞥,深深看她一眼:“没想到你真的是花小术。”
花小术懵懵懂懂一路走来,听见从池镜口中说出来的名字,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是池镜将她从风乐阁请出来的。
不能说当时的感觉是鬼使神差,可时至此刻花小术仍然觉得浑浑噩噩,无所适从。
池镜似是感受到了她的不适,他放缓步伐,停了下来。
花小术受惊般刹止脚步,愣愣地看向他。这让池镜眉头蹙动一下,不过很快舒缓过来:“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花小术抿着下唇,碎碎点头:“嗯、我很好。”
池镜温声说:“听说你爹重新得到朝廷委以重用,你们一家也能够重新回到京师来,我替你感到很高兴。”
温和的面容在艳阳下如沐春光,花小术恍恍惚惚地看着他,下意识攥紧袖下五指,终于忍不住问:“小王爷”
“我们以前认识吗?”
这声疑问出来之后,良久双方都没有说话。花小术紧张得不得了,她不知是自己问的不对,还是说错了什么。
池镜眉梢一动,轻吁道:“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花小术心头一悬,不知所措。
“又或者说你知道我是谁,却不记得我了?”
第46章 我没有资格说()
“为什么?”
一时间花小术被池镜问住了,她露出不解困惑,却下意识说道:“因为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啊。”
从那一年蓝漪来到墨凉之后,从他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刻起,蓝漪就已经彻彻底底地走进她的生活当中。
无论曾经花小术对他是排斥还是畏惧,蓝漪都在每天的一点一滴当中逐渐融入了她的生活。
不错,这些年来她们一直都在一起,所以即使不记得过去也能重新认识蓝漪。
不知道从何时起,花小术缺失了一部分记忆。
尽管离京已有多年,但她仍然记得很多故人与曾经旧事,只是独独不记得有关蓝漪的所有事情。
如果蓝漪不曾找到墨凉来,花小术可能根本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这个人的存在,不知道彼此之间曾经有过一段过去,一段被她所遗忘的过去。
当她决定尝试接受蓝漪这个人的那一刻起,花小术就已经决定重拾记忆,无论是好是坏她都要想起来。
曾经花小术以为只要回到故地,回到京师这里,说不定就能够回想起来什么。然而直到此时此刻,她好似才发现有什么不对。
“原来如此。”池镜托腮思忖:“也就是说蓝漪失踪的这几年,他是去了墨凉?”
听他的语气,池镜应该并不知晓蓝漪这些年的去向与下落。花小术不确定他与蓝漪之间是否有所过节,但她已经没有了当初青泔桥上的顾虑,也不打算再作任何隐瞒。
见花小术没有否认,池镜微微扶额,面上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之色,说不清是讥讽还是怜悯:“那家伙”
“可真是阴魂不散。”
花小术暗暗蹙眉,耐着性子说:“小王爷,过去的事情我已经不太记得清了,如有冒犯还请见谅。听闻你我曾经相识,不知能否劳你帮个忙?”
池镜缄默下来,他抬手拨开挡在面前的那片绿叶,往前踱步:“帮什么?”
花小术忙不迭跟上:“你能不能与我说一说我们小时候的事?”
池镜无动于衷:“蓝漪不曾告诉过你?”
花小术抿着下唇,沮丧摇头。
池镜若有所思地回瞥一眼,又重新看向面前的绿意:“你忘了多少事情?”
花小术迟疑着说:“我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忘了多少。我能够记得绝大部分人与事情,可只要与蓝漪有关的所有事情我都忘了,独独只有他一人,就忘了他。”
“不是只有他。”池镜停下脚步,回身看她:“小术,你不是也忘了我吗?”
花小术随他的脚步停下,困惑迷茫。
没错,如果真如乐班的人所言,曾经的她与小王爷私底关系那么要好,她就绝不应该不记得这个人的存在。然而事实上她的确忘了,就像她忘了蓝漪一样。
池镜没有追寻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是反问:“对现在的你而言,我只是个第二次碰面的陌生人。仅仅是我个人的一面之辞,你会相信吗?”
花小术苦恼地咬着下唇:“我不知道。”
突如其来的发现打破了原有的认知,面对颠覆以及未知,花小术不仅茫然还很恐慌,这一切都令她无所适从。
在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有什么错了,打从一开始就错了。
为什么当初蓝漪不肯回京,为什么蓝漪明明伤心于她的遗忘却什么都不肯告诉她,为什么蓝漪总是小心翼翼、害怕她记起从前?
如果说频频出现在她记忆里的那个少年,其实不是蓝漪呢?
花小术下意识抬头,定定地看向池镜,又忍不住用力摇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些。
“我不懂。”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也不知道应该去相信谁。
如果存在于那片云雾朦胧的记忆当中的那名少年从来都不是蓝漪,那真正的蓝漪又在她记忆里的哪一处?
“小术,这就是你想要见白夫人的真正原因吗?”适才在风乐阁外,池镜什么都听见了。正因为听见了,所以才会加深了他心中的疑虑,也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想:“你可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都见不到白夫人?”
花小术心头一跳,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