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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若揭下了两人面具,只见他们脸色铁青,嘴角鲜血长流,显然是被人以内力震碎了肺腑。望着这两人凄惨的死状,容若只觉得脊梁骨发寒——莫非这荒野之中真的隐藏着山精树魅,躲在暗处择人而噬?
容若站起身来,极目远眺,胸臆之中剑心通明,隐约觉得前方存在着某种异动,遂提高警惕向前行去。
走了数里路,容若停住了脚步,他赫然发现,前方竟是一片墓地,夜色沉沉,仿佛裹挟了万物,容若知道,灵山脚下的酆都城里,无主、夭亡、无钱安葬或者因恶疾暴毙的尸体都掩埋于此。密密麻麻的断碑横七竖八地躺放着,残损的棺木、芦席发出阵阵腐败的恶臭,一些葬得较浅的坟墓被野兽扒开,露出暗黄的骸骨来。
尸骸枕籍,磷光宛如野鬼的灯笼,漂浮在空中,将四周照出凄惨的微光。这炼狱般的景象一望看不到尽头。竹影摇曳,不时有鸱枭、野狐从林中惊起,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长啸。
早就听闻灵山派将此处荒地开辟为坟场,专门收敛死尸,然而眼见棺椁破败,尸骸斑驳,容若忽然为这些死者惋惜,也不知灵山派的葫芦里究竟买着什么药,为何要收敛这么多尸体却又不好好安葬。
半空里纸钱翻飞,冷风呼啸,容若不愿在此地多逗留,遂加快了脚步,沿途却发现许多棺椁里空空如也,干干净净,未见一丝残骸遗骨。
看着这种诡异的景象,容若只觉得寒冷已经化成实质,攫取着他的每一根神经。莫非这些尸体被人从棺材里给挖走了?除此之外,容若实在想不出其他答案,那些尸体总不会自己从棺材里爬出来。既然这些棺木是空的,那么那些尸体又去往了何处。
疑惑之际,前方又传来了两声惨叫,惊起了林木间栖息的乌鸦。容若心底一寒,立刻奔身而去,才发现三里之外的竹林里,躺着几个女子的尸身,显然也是刚刚死去不久。
容若俯身查看,这些女子也是被人以内力生生震伤内脏而亡,只是她们身上受了两三处掌伤,看来施功者似乎也受了伤,一掌之力不足以将她们全数击毙,是以又出了第二掌。
“究竟是谁?”容若低声喃喃,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跟丢了天梭仙子等人,走向了一条截然相反的路。
墓地的尽头,盛开着大片的火红色的花,宛如从地狱深处蔓延而来的烈焰,仿佛就算是整夜不停的冷雨,也无法将它们浇灭。
——那种红花有着奇异而美丽的姿态,纤长的丝状花瓣弯曲卷翘,相互簇拥,蔓延成大片的花海,连绵开到了天边。
一时间,容若微微失神,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花,仿佛只应开在天宫里的奇葩,未然世俗的尘埃。那种浓烈而壮丽的红色,如同拥有着某种魔魅的力量,一直燃烧进他的心里。
花海的尽头,却是一片幽谧的竹林,紫竹婆娑,幽光隐隐,依稀还传来了泠泠的水声。
墓地的轮廓还隐约可见,可这里却是另一番景象,仿佛天堂和地狱同时呈现在了容若的眼前,勾画出海市蜃楼一般的画面。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走进了竹林。
水声越来越近,蓦然间,一座小小的水潭出现在眼前,周围圆石环绕,水面寒气袅袅,然而让容若出乎意料的,却是潭水里竟然有一个少女。
她乌黑的长发在潭水中铺开,宛如一朵墨色芙蓉盛开在冰雪中,虽然寒潭彻骨,然而她脸上的神情却极为安详,一双纤纤素手合于胸前,而胸以下的身体,则浸没于寒潭深处,黑色的长衣飘飘摇摇,犹如水中摇曳的藻荇。
一时间,容若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他无意闯入此地,更无意打扰这位少女的清修。于是他悄悄转身,想要就此离去。
就在此时,潭水中的少女睁开的眼睛,水晶一般的深瞳里竟然流转着赤红的光芒,看上去神秘而深邃。
“你现在要走,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冷淡的声音传来,犹如一曲安魂之歌,让人的灵魂都为之一净。
话音刚落,四周紫竹齐齐一动,五道不同的真气猛然间从半空激射而来,劈向容若。真气蕴涵先天五行,烈金攻,巨木守,炽火外扩,柔水内蓄,玄土碎击。
若然换做别人,面对此突兀一击,定然全无胜算,然而容若心思沉稳,毫不慌乱,袍袖一斗,柔韧的掌力如同牵机引杼,导引挪移之际因势导利,让五种真气相互冲撞,相互克制,水克火,火可木,木克金,金克土,土又克水,如此循环往复,竟然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这五种真气消弭于无形。
刹那间夜风凝定,竹叶缓缓落下,却被真力包裹,停在半空。容若注视着周围凭空冒出来的五个黑衣人,以守为攻,在周围结下一层牢不可破的防御。
“你们几个真的打算在此放肆吗?”潭水中的少女冷冷地开口,“左护法的手段果然高超,竟然能让你们几个人为她所用。”
其中一个黑衣人开口道:“灵山派终究是中原的门派,你却是扶桑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算东皇大人再器重你,我们却不能容你。若非你伤在剑神手里,我们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除掉你。”
另一人道:“我们刚才派出的那些人对你偷施暗算,就是为了消耗你的功力,如今你已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乖乖受死吧。”
少女并不说话,只是看着容若,眼中若有深意。
“怎么,你还指望这小子救你吗?”又有一人狞笑道:“他也是自身难保了,胆敢擅闯灵山圣地,就别打算活着出去。”
容若得知这少女是伤在师父手里,便猜出了她是灵山派的人,心里不由得一阵内疚——若非师父硬闯幽冥号,这少女也不会受伤,此刻也不会任人宰割。
想至此,容若心中觉得歉疚,昂首道:“我不会让你们伤害这位姑娘,除非你们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其中一个黑衣人冷笑道:“好狂妄的小子,你可知我们乃是灵山派的五行长老,想从我们手底下救人,也要先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
容若虽未曾听说过灵山派五行长老的名号,但见他们刚才显露的一手五行真气已是不凡,若然这五人联手,他实无必胜的把握。
“你未必能打过他们,还是快走吧。”潭水里传来了少女幽幽的声音,仿佛浸盈了月光,带着薄薄的轻寒。
“在下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伤害姑娘,就算没有胜算,也要放手一搏。”容若眼眸透亮,犹如倒映了漫天月影,袍袖一震,短剑出鞘。
见容若要出手,五位长老立刻抢占先机,率先出招。火长老双手结印,炽热的真气立刻在他掌心膨胀成一团火球,同时金长老双掌拍出,长袖飘舞,虎虎风声破空而出,夜色卷起无形的气流。
火光借着风势陡然增长,瞬间在空中拉开一道耀眼的火弧,呼啦啦向着容若包裹而去。容若未曾慌乱,他深谙因势导利之道,借助了金长老之力轻身纵跃,踩着漫天火苗跃到水长老身侧,轻飘飘刺出一剑,这招“蒹葭映雪”寒气森然,雪光如霰,洞人肝胆。
水长老大喝道:“小子找死!”他手指一动,周围的泉水就被他的指舞挑动,化作万千细流,将容若迭压包围住。很快,水流汇聚成一条通体晶莹剔透的怒龙,向容若盘舞而来。
容若淡淡一笑,水长老此举正中他的下怀,他短剑一引,招式虽不甚凌厉,却有一股涵盖天地的柔韧之力沛然而出,只是简简单单的几招,水龙便篷然溃散,与迎面而来的烈焰相互冲撞。
水龙崩形,火光顿灭,两种力量相互抵消,只余一地残碎的光芒。
两位长老大惊,然而容若却不给他们丝毫喘息的机会,乘胜追击,一鼓息之间,剑光倏强,带着蓬勃的光芒,忽然冲溅而出!如果说前面的剑招是片羽飞越,那此时这片羽已化两位长老见容若谦谦君子,却不想他也能发出如此凌厉的攻势,匆忙间抵挡已是有所不及,二人顿时被剑气透体,伤及内脏。容若心地善良,并未下手太重,意求让他们暂时无法运功。作万里山河,猛压而下!
木长老揉身上前,指点洒落藤蔓丛生,荆棘四起,正是厚土载物之神通,木长老真气所到之处,不仅藤蔓长生,鬼刺丛丛涌起,更有粗大根须破土而出,与藤蔓经济上下呼应。
容若被逼到极处,只得不断施展轻功,跳跃躲闪,土长老见容若疲于奔命,立刻双手按地,他独特的内息透入地脉,激起地下沙土,密密麻麻。进射如箭。原本平实的地面仿佛变成了不断翻滚的湖面,让容若无从落脚。
第92章 重见星娥碧海槎(2)()
金长老在一旁施展御风之术,让风势卷起地上的尘土,尘土颗粒弥散卷舞,很快遮蔽了夜色,形成一道黑色的龙卷,所过之处玉露凋伤,枝残叶败,龙卷犹如一条狂龙,轰然席卷着一切。
虽然水火两位长老受伤,然而其余的三位长老却是不遗余力要置容若于死地。此刻容若身在半空,周围树木又不时有荆棘迸出,容若立刻使出八步赶蝉的轻功,横空斜走八步,绕过那些丛生的荆棘,立在水塘上一朵枯萎的残荷之上,避开了周围的土木,此处算是个安全之地。
金长老劲气如潮,自旁涌来,与土长老联手施为,两道大力凌空交接,哧哧有声,狂风裹挟着泥沙,铺天盖地,让容若避无可避。
无可奈何之下,容若短剑一震,河水卷涌而上,宛如一朵刹那盛开的水晶之莲,辉映着皎洁的月色,透明的水纹之上流转出莹润的光泽。流水化作的六角花瓣纷纷从容若脚下滋生而出,然后迅速伸展,蓬勃绽放,宛如佛祖初生之时落地而生的宝莲,此刻吸纳了周天月光,含苞待放。
然后,那些不断上窜的水浪就在越过容若头顶的一刻骤然合拢,原本还在盛放的水莲顷刻收拢了花瓣,水珠碎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