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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若”她吃力地仰望着他,眸子中有一万分的不舍与眷恋,有一万分的甜蜜与幸福,“我虽然离开了,可你的幸福才刚刚开始啊我们的宝宝还需要阿玛的疼爱,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照顾我们的宝宝,我这个额娘恐怕不能陪在他身边了”
“我会的。”容若微微喘息这,眼泪渐渐流淌成一条河,看着她一点一点渡向彼岸,却无法挽留。
心,痛如刀绞。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我们的孩子,疼爱他,呵护他,连同你的那一份爱。”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是这世上最好的阿玛。”她的眸子忽然变得出奇得黑,出奇得亮,宛如秋夜最灿烂的星辰,“答应我,以后你要一心一意地去爱宛儿,疼爱她,保护她,你们一定要永远在一起,永远幸福下去啊。”
容若心中一片酸楚,哭得更加厉害,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不愿让她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来成全自己期盼已久的幸福。
那样的话,他会认为自己有罪。
“宛儿”卢雨蝉艰难地伸手,看着沈宛。
沈宛俯下身,握住她的另一只手,看着她,眼泪在她的脸上雕刻成风一般的痕迹。
“答应姐姐,以后我不在了,你要替我照顾好容若,有你陪在他身边,姐姐也就放心了。还有海亮宛儿,你可以做海亮的妈妈吗?”
沈宛擦干眼泪,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哽咽道:“卢姐姐,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会代替你做海亮的母亲,和容若一起疼爱他,照顾他。”
“宛儿,谢谢你。”卢雨蝉轻轻合上了眼,声音轻得如同来自天际,“容若,记住,你们一定要幸福啊。”
她的笑容定格在琉璃般的阳光中,手轻轻滑落下来。
阳光倏然黯淡了下去,外面忽然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容若一动不动,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的身体在自己的怀中一点点冷却。
良久,终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
窗檐下,那个风铃在冷雨中轻轻奏响,风铃投下的阴霾里,她的笑容安详而美丽,仿佛是从远古湘水中打捞起来的月光的倒影,带着一丝晕黄,一丝苍凉。
风铃的心事,到头来只有风知道。守候了千年,还未及等到朝阳为风铃披上一袭华美的嫁衣,风铃却已散落成一颗孱弱的心,被他握在手中,埋进坟墓。
这一生,她曾有幸走入这个风起云涌的江湖,静静地陪在他的身边,便已经满足了。
到最后,她还是坐回了江南柳树下的蝴蝶,躲在叶片下,偷看来自窗外的阳光。
第193章 任将蠡测笑江湖(1)()
夜幕下,皓月无声,冷彻千古。
极远处,漫天的烟花,竟似不知道人世的疾苦,仍然做尽了妍态浮光,散做漫天星辰而落。
容若伸出手,拂去衣服上纸钱燃成的灰烬,看着它在手指间化为碎屑,那是死去的烟花。
四面都是苍茫的山色,唯有飞鸟无声,容若伸出手,抚摸着冰冷的石碑,然后轻轻将脸颊凑到石碑前,在亡妻的名字上深深一吻。
远处大片蒹葭在风中起伏,荻花瑟瑟,唯见江心倒映着一轮冰月,冰冷而雪白。
容若坐在卢雨蝉的坟前,低声吟道:“林下荒台道韫家,生怜细骨委尘沙。愁向风前无处说,数归鸦。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魂是柳绵吹欲碎,绕天涯。”
吟罢他将短笛横在唇边,默默吹奏,笛声带着彻骨的凄凉,宛如千万年的冰雪漫过清冷的月光,化作一团白茫茫的寒雾,将他重重包裹。
纸钱被风高高吹起,零零落落洒了满空,望之犹如翻飞的黄色蝴蝶。
一曲吹罢,容若已泪流满面,沈宛走到他身边,安慰道:“卢姐姐已经走了,你节哀吧。”
容若点了点头,目光仿佛淹没在这清冷的夜色里,连成一片阴翳。
这一刻,在死亡面前,他忽然明白了为何额娘拼尽一切,也希望打通所谓的轮回。因为这一生的缘尽了,也就绝望了,爱得太深,过于执着,便会期盼这还有下一世可以相守。
倘若有来世,他一定会选择陪在她的身边,陪她看花开花落,云起云飞,抱着她,永不放手。
因为这一世,他已亏欠了她太多。
他痴痴地看着墓碑,回忆着初见时那个站在水中央的少女,回忆着她寂寞而美丽的眸子,回忆着她那双纤细的手——在青色的雨中温柔地将一朵花别在他的衣襟,在淡淡的朝霞下认真地将风铃握在手中,在苍茫的月影里用花瓣吹奏出一阕忘忧之曲。
到如今,曲终人散,所有的传奇化作流年往事,唯有她不会随着传奇老去,生生世世,在他的梦中徘徊。
他知道,这一辈子,她在自己心中的位置,任何人都无法取代。
不知何时,身后响起脚步声,容若起身,便看到顾贞观踏着月色而来。他从沈宛的手中接过一束清香,在坟前点燃,躬身行礼。
“容若,节哀顺变。”顾贞观的声音穿过迷茫的夜雾,在清寒的水汽中振响。
容若叹了口气,道:“顾兄,你来了,多谢你来为雨蝉送行。”
顾贞观安慰道:“你也忙了一天了,接待了不少人,赶快回去休息吧。别忘了,你如今已经当父亲了,我的小侄子还需要你好好照顾,你可别自己先垮掉,到时候就该要宛儿来照顾你们父子了。”
今日卢雨蝉出殡,峨眉派的一众弟子都千里迢迢地来到京城,给她送行,接待了众多亲友,承受着丧妻之痛,此刻容若早已筋疲力尽,忽觉一阵晕眩,若不是沈宛扶着,他险些栽到地上。
沈宛急忙将他扶住,关切地道:“我们回去吧,明天再来看。”
容若点点头,忽又想起了什么,对顾贞观道:“顾兄,不知骆姐姐和武大哥怎样了?”
顾贞观道:“你放心,曹寅卖了我们这个面子,将他们放了出来。”
“如此就好。”容若总算放下一件心事,复又问道:“皇上提出的条件,不知天理盟的各位前辈意下如何?”
顾贞观道:“曹寅传达皇上旨意,说后天晚上太极店赐宴,命我们一齐赴宴,皇上亲自与会。我们并不愿受皇上的封赏,只希望能与他和平谈判,劝他解除禁武令。”
容若道:“皇上本意也并不是要对江湖人士赶尽杀绝,那一日我亲自陪宴,向皇上解释,大家定可解开误会。”
顾贞观道:“老实说,我们并不相信皇帝,可这件事既然是容若你从中促成,我们都信你。”
容若抱拳道:“多谢,小弟定幸不辱命。”
沈宛一直站在容若身边,此刻才开口问道:“大哥,你有没有见过璎珞姐姐?自我来了京城后就一面也没有见过她,今日卢姐姐出殡,璎珞姐姐也没有来。”
顾贞观叹道:“自从璎珞嫁给曹寅以后,便与家里断了联系,你也知道白三叔恼她嫁给朝廷中人,一气之下和璎珞断绝了父女关系。”
提起白璎珞的事,沈宛十分惋惜,道:“那我改日再去曹家登门拜访吧。大哥,你回去和众位叔伯商量进宫赴宴之事,我带容若回去休息。”
顾贞观嘱咐道:“你们好好保重。”说罢便与二人告辞,分道而去。
回到纳兰府后,沈宛亲自给容若熬了安神汤,让他喝下入睡。容若身心惧疲,再也熬不住了,躺在床上不一会便已入睡。沈宛又去海亮的房间,亲自照顾,哄他入睡。
她就一直坐在海亮的小摇篮旁边,看着他可爱的小模样,心中漾起暖意。从今以后,她会将海亮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疼爱。
海亮睡着以后,沈宛却殊无睡意,自来到京城后,她一直挂念着白璎珞,却不曾见面,如今卢雨蝉和婉嫕都已经不在人世,和沈宛最亲的好朋友,就只剩下白璎珞了。
心中越是这样想,沈宛便再也坐不住了。她唤来青窈,让她守在在海亮的摇篮旁,自己回房间换了一件衣裳,向下人问明路径,便一个人向着曹府走去。
曹家是京城大户,自不难找,沈宛一个人来到曹家门前,对看门的守卫说道:“我是你家夫人的朋友,烦劳二位通报一下。”
那两个看门斜眼看了沈宛,见她俏丽可人,目光中充满了戏谑之意。其中一个人调笑道:“我们曹大人有两位夫人,不知姑娘是哪位夫人的朋友?”说罢向沈宛凑了过来,一只爪子望她肩头搭去。
沈宛厌恶地瞪了那守卫一眼,转身让了开去,冷冷地道:“是你家二夫人。”
那守卫一听,面露轻蔑之色,不耐烦地道:“如今天晚了,夫人们恐怕早就休息了,你有事明天再来吧。”
白璎珞是曹家妾室,地位不高,两个势利的守卫一听沈宛要找她,也浑然不放在心上。
沈宛见这二人如此无赖,也懒得理,一个人转到高墙旁边,施展轻功,悄悄跃进曹府。
她轻功高明,飘然入内,轻巧地避过了一众护院,倒也没有人发现。绕过一处湖水长亭,沈宛见北边窗中透着灯光,隐有人声,便悄悄地走到窗下,见窗子是绿色细纱所糊,心念一动,用手指捅破窗纸,凑过去向屋内张望。
只见屋内陈设华贵,灯火明亮,居中坐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贵妇,那贵妇左侧,还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美丽少妇,满身绫罗,珠光宝气。
不一会,屋门打开,有两名奶妈抱了一对双生孩儿进来,这两个孩儿的模样长得竟无半分差异,一般的圆圆脸蛋,眉清目秀。
沈宛早听容若说白璎珞给曹寅生了一对双胞胎,此刻乍见这两个可爱的孩子,眉目间与白璎珞颇为相似,不禁喜上心头。
那贵妇亲昵地搂过两个孩子,笑眯眯地道:“宝贝孙子,今晚你们就和额娘一起睡吧。”说罢对那少妇使了个眼色,那少妇也含笑走来,拉两个孩子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