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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是了,你看,我不是来了吗?”眼前的白衣少女正是沈宛,她依旧开朗明媚,巧笑倩兮,只是清澈灵动的大眼睛里却隐隐含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忧伤。
一时间,两人俱都有些痴了,只觉得时间慢慢凝固,一瞬间,漫长得如同永恒。
良久,容若才轻声道:“宛儿,这些日子我好想你,那一日你匆匆离开,我们什么都没有说。你娘去世了,你一定很伤心,可我去没能在你身边安慰你。”
沈宛眼眶一红,低声道:“容若,我娘虽然去了,可她和爹爹的心结也终于解开了,娘去的时候面带微笑,我知道她其实是很开心的。”
容若垂下头,居然露出了一丝羞赧之色,道:“宛儿,你母亲她生前希望我们在一起,你放心,她走了,我会代替她好好照顾你的。”
沈宛秀目一嗔,笑道:“原来你是为了答应娘的承诺,才对我这么好。”
容若急忙辩解道:“不,不是,我我是真的喜欢你,真的想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沈宛看到他慌张的样子,笑了笑,道:“其实你的心意,我全都知道,我也很想与你,与你”她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容若看着她漂亮的眼睛,漆黑通透的眼眸晶莹而湿润,宛如吸纳了纯澈的雨意,其中仿佛盛开了连绵无际的小雏菊,尽显一片灿烂的明黄色。
忽然,他握住了她的手,低下头,在她的颊边轻轻一吻,这个吻犹如蜻蜓点水,却让沈宛羞红了脸,他看到她娇羞的样子,只觉得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美的笑容了。
忽然间,一声清喝传来,打断了二人之间的柔情蜜意,“宛儿,你果然来了这里!”
容若和沈宛双双一惊,回过头来,就看到了沈剑轩已站在了回廊里,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二人。容若定了定神,他早已捕捉到沈剑轩对自己的一抹敌意,但他心胸坦荡,爱恨从来都不藏在心里,当即拉着沈宛的手,走到沈剑轩的面前,恭声道:“沈伯父,我与宛儿两情相悦,矢志不渝,今生今世,我只会喜欢宛儿一个人,还请伯父成全我们。”
沈剑轩似乎早已料到他会这样说,当即面不改色,冷哼一声,道:“我家这刁蛮的丫头是江湖上的野孩子,怎能配得上纳兰公子这样的皇亲贵胄,况且小女已经许给了盈袖山庄的少庄主席公子,二人已有婚约,一女又怎能配二夫?”
容若握着沈宛的手越发紧了,他昂声道:“宛儿与我说过,她并不喜欢那位席家公子。”
沈宛一直站在容若的身边,看着父亲,不发一语。沈剑轩道:“自古以来,婚姻都是父母之命,老夫的女婿并非纳兰公子,公子强求也是徒劳。老夫言尽于此,也请公子好自为之。”说罢对沈宛道:“宛儿,还不随我离开,你再这般任性,为父也不会惯着你了。”
沈宛的眼睛里含着泪水,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容若,风静花犹落,他站在花影下,满含深情地看着自己,似乎在等她做一个选择。
“爹,女儿喜欢的人只有容若。”沈宛仰起头,迎向父亲愤怒的目光,倔强地道:“今生今世,女儿也只会嫁给容若,这世上,只有容若是真心待我的,我也只喜欢他一个人。”
沈剑轩怒极,上前一步,反手掴了沈宛一个巴掌,怒道:“一个女孩子,说出这样的话,你还要不要脸!”
沈宛没有吭声,眼神冰冷默然,嘴角却沁出一丝鲜血,她的脸本就精致小巧,此刻那鲜红的掌印占据了她半个脸颊,红得突兀。
容若露出痛心的神色,用手拭了一下她的小脸,心疼地道:“宛儿,疼吗?”
沈宛摇摇头,不再言语,沈剑轩一张清癯古雅的脸上已满是愤怒之色,上来不由分说地就抓住了沈宛的手腕,喝道:“我们回去!”
“不,我不回去。”沈宛用力挣脱了父亲的手,看着容若,一字一字道:“我只要和容若在一起,任何人都休想将我们分开。”
第61章 蛟龙鳞动浪花腥(1)()
容若心中一热,只觉得从宛儿的口中亲耳听到这番话,自己就算死了也是值得。他们两人十指紧扣,心里都泛着一股执念,仿佛就算天地毁灭,天荒地老,也没有人能将他二人分开。
沈剑轩还欲再加劝阻,眼角一瞥,却看到海棠树下,一个华服妇人端庄而立,夜风拂过,一时间,月色似乎也荡漾起来。
看着那华服妇人,沈剑轩的双眼猛然瞪大,神色奇异,仿佛甚是惊骇,又似乎在惧怕着什么。“你是你果然”沈剑轩身躯一颤,眼神雪亮,断断续续地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那华服妇人正是懿贞,虽然许多年过去了,但是她脸上的笑容依旧优雅而从容,似乎岁月、风霜,都无法在她身上留下丝毫痕迹,她仿佛是站在江南淡淡的山水中,风的空灵,云的柔婉,雨的清幽,都尽情洒落在她的身上,她却一尘不染,一如当年。
沈剑轩自然认得这个女子,她便是许多年前自己的四弟陆皓杰死心塌地想要跟随的女子。当年陆皓杰惨死在京城郊外的雪叶岭,天理盟的一众兄弟连他的尸体都没找到,只是后来从燕子楼获得了确切的死讯,至于他身边的那个女子,却从此失了踪影。没想到当年那个身份尊贵的格格,却是嫁进了纳兰府,成了明珠的夫人。那么纳兰容若,也就是她的儿子了。想到此处,沈剑轩倒抽一口冷气,眼中有某种奇异的光芒一闪而逝,额上却已是冷汗涔涔。
原来一切竟真的不出他的所料。
懿贞自然也是认识沈剑轩的,只是她却将他视为一个陌生人,不失礼数地道:“想来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天理盟二当家沈先生了。”她转头望向沈宛,故作疑惑地道:“为何先前未听沈姑娘提起令尊的名号?”
沈宛不知如何作答,容若急忙道:“额娘,我我有话要和额娘说。”
懿贞波澜不兴地道:“容若,刚才的话娘都已经听到了。本来我也极喜欢沈姑娘,只是却不知她原来是江湖中人,父亲更是天理盟的二当家,你知道,额娘一向不喜欢与江湖人打交道,更不希望你涉足江湖。”
容若只觉得心里的一团火已渐渐熄灭,脸色惨白,嗫嚅道:“额娘,你”
沈剑轩道:“夫人说得极是,孩子们年纪太轻,都不懂事。我沈某人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女儿出身草莽,是决计配不上纳兰公子的。”
懿贞道:“沈先生哪里的话,沈姑娘是江湖侠女,是我家容若配不上沈姑娘这位巾帼英雌才对。自古以来,门第之别都是不可避免,两人若是门不当,户不对,将来未免遭人话柄。”
容若和沈宛互相凝望,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边的恐惧。
沈剑轩喝道:“宛儿,你也听到夫人的话了,既然两家人都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你们也就别再执着了。”说罢上前一步,硬是将沈宛拉了过来。
“打搅夫人和公子,沈某深感不安,这就告辞。”他只简短地说了一句,便拉着沈宛点足一跃,越过满树夭红艳丽的海棠花,瞬间便如同深夜孤鸿一般渺迹无踪。
容若看着簌簌颤抖的海棠花树,怅然若失,转头望着懿贞,道:“额娘,你为什么反对我和宛儿,你不是也很喜欢她吗?”
懿贞默默地叹了一口气,道:“容若,沈姑娘是江湖人,而你出身官宦世家,你们本来就不相配。额娘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江湖是一条不归路,我们万万不能与江湖人有任何的牵扯。何况沈姑娘的父亲还是天理盟的人,额娘是不希望你和天理盟的人有所瓜葛。或许你现在还不明白,但总有一天,你会了解额娘的苦心。额娘这样做,只是不想你受到伤害。”
说罢她一个人走进了回廊里,叹息之声随风传来,每一声,都如同一把刀,狠狠地剜进容若的心里。
明月渐沉,天空泛起了微微的红色。天边的云被长风吹起,卷涌变换,凝聚成一点苍青的色泽。
容若却如同瞬间被抽空了灵魂,怔怔地站在那里,任夜风灌入衣襟,摩擦着血肉,带来一丝丝深入骨髓的疼痛。
他忽然觉得,他与沈宛的距离变得遥不可测,那是天堂和地狱的距离,是他永远也无法逾越的一道藩篱。
究竟是哪里错了他一直都小心翼翼,可还是在不经意间打碎了这份珍贵的情感,只能看着它在自己的手中化为遍地尘埃,却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
之后的几日里,容若一直闷闷不乐,顾贞观着实不愿见他如此烂醉在酒窖里,便陪他四处散心游玩,顺便将容若引见给与自己交情深厚的布衣名士。清朝开国之初,许多汉人名儒对朝廷大为抵触,遂结庐隐居,终身不仕。
陈维崧、秦松龄、严绳孙、姜宸英、朱彝尊等皆为当世显儒,容若早已久仰其名,幸得顾贞观引见,他才能当面拜会,这些名士虽然一直对满清朝廷不满,却也听过容若之名,对他的学问钦佩不已,加之这次明史一案又是容若积极斡旋,才挽救了无数汉人学子,更让他们觉得容若与其他满人不同,遂真心与之结交。
这些时日,容若与群儒探讨学问,对酒当歌,渐渐将烦忧抛诸脑后,加之他每日还要去碧芜苑与孤月师太学习剑法,一心多用,便再也无暇去想他与沈宛之间的事情了。
只是午夜梦回之际,他总会被窗外的风声惊醒,痴痴地望着房间里那幅沈宛的小照。
再过几日,他已将四极逍遥剑一十二式剑招全部学会,融会贯通,尽得剑法精髓,武功又自上了一个新的境界。婉嫕与孤月师太都是欢喜不已,容若也为在剑道上有所得悟而精神大振,知道自己不该为情感之事悒悒不乐,京城里风云变幻,波澜暗涌,等待他做的事还有许多,于是容若重新抖擞振作,又恢复了往日洒脱飞扬之姿。
这一日,容若脸上却又泛起苦闷之色,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