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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传音入密的功夫,穿透力极强。哪怕人在癫狂之态,也可以清清楚楚的听见每一个字。
童旭自然知道这散功若是中断,那便不是衰老而死,而是经脉尽断!无奈之下,童旭只得暗噤一把泪水,连连摇头,但双手却是不敢再乱动分毫。
公冶琼哪里容得童旭多想,当即便把手上的劲道一下子加到了原先时候的四倍。那浑厚无匹的内力,便如同黄河决堤一般一发而不可收拾。而童旭的身体,却就像那洪水苦苦寻觅了许久,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唯一一个泄洪区,顿时疯狂的向童旭周身经脉,四肢百骸注入。
而童旭在这般猛烈的冲击之下,虽是勉力接受,却是吃力的很,仅仅是过了小半盏茶的功夫,便忍不住“啊呀”一声,紧接着身子猛地暴颤。
公冶琼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知道如此猛力的过渡,以童旭现在的修为还吃不消,连忙收敛心神,放缓速度,同时以传音入密之法,将声音直接送去童旭耳中,沉声说道:“旭儿,你莫要心慌。且按我的吩咐,照我的话去做!”
说着,双目炯炯的看着童旭,见童旭带着三分艰难的点了点头,这才续道:“心静如明镜,莫着一尘埃。五心朝天式,灵台自然开。气沉双肋际,往注丹田来。发散百骸体,逆转聚气海。施展至百会,下攒一督脉。阴跷阳跷继,任、冲环一带,阴阳维合济,八脉通无碍。四体遥相应,周转如车轮。末之纳正经,十二养气源。层层堆皑雪,周天度混元。周天一得过,反而复来焉……”
这本是公冶琼所创的混元功的入室法门……普心照空诀,对于童旭来说,几乎是每日都要做的功课,如此练了六年,自然是轻车熟路。
此刻,童旭虽被那强横的内力冲的自己是七荤八素、神魂颠倒,但是一听见公冶琼传音入耳,这般重之又重的将这口诀清清楚楚的说了一遍,而自己,则顺着公冶琼所说的话,按部就班的做了一遍。
他自行牵引着公冶琼那道浑厚的内力,沿经脉连过劳宫、大陵、内关、郄门、曲潭、天泉、天池等手厥阴心包经穴道,再将那内力转至后背,理顺气息,将那内力慢慢下压,随经脉运行,汇丹田,聚膻中,发至周身,循环往复,缓缓化用……
第6章 :功散人亡()
此刻传功的过程,若是用一个恰当的比喻来形容一番,那便是珠蚌养珠,用自己的“唾液”包裹沙粒,逐渐层层包裹、转化、积淀,最终将珍珠越育越大。
此刻的童旭,便是在化用公冶琼内力之后,将自身的修为,一步一步的提升、拔高。那原本虽说不弱却也差强人意的内力,便如同一条即将干涸的大河突然来了水源一般,不住的水涨船高。
而童旭的感觉,却是暖洋洋的,就如同被泡进温泉一般,全身上下四万八千个毛孔无不舒适,四肢百骸无不舒展。
而他的经脉,则在那一波又一波的内力冲击、锻炼之下,渐渐拓宽、通畅。甚至原本有些地方涩滑不通的地方,也开始畅行无阻。
童旭的内心突然一片透彻,好似苦读诗书的儒生,突然触及、明白了什么至理名言一般,险些就要手舞足蹈起来。
但童旭深知现在实在是危急存亡之秋,更何况是公冶琼拼着性命来给他提升功力,自然不敢擅动,连忙收敛心神,缓缓的将公冶琼传来的内力,默默转化。
而公冶琼,则是连绵不断的将自己的毕生修为,度入童旭体内。
时间则就在这漫长的传功过程里渐渐推移。二人就是如坐枯禅,一动不动。全然不知外面已经是夕阳西下,月挂枝头……
直到深夜,这场若是让江湖中人得知后定然是要垂涎三尺的传功,才算是收尾。
那时的童旭,因为这足足有五个多时辰的内力化用,已经累的脱了力。与公冶琼的手一分来,便昏昏然的倒在了一旁,死沉沉的睡了过去。
可是公冶琼,比之童旭,更是不如。
他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汗水湿透了。而自己身下足足有三尺见方的床铺,也早已经被他雨水一般的汗珠打湿。那白日间还是不带半分皱纹的清矍脸皮,此刻已经布满了一道又一道的沟壑,皱纹叠着皱纹,简直可以说是“阡陌纵横”了。而原本略有花白却不显凌乱的头发,却是枯黄了,干巴巴的如同一蓬秋草顶在头上。
一双原本是苍虬有力的手臂,现在也犹如一对枯柴,颤巍巍间,不见丝毫力道。一双眸子,也再无原本的精亮。整整就是一个老态龙钟、眼看便要溘然长逝的枯槁老头。
总之,用一句话来形容,“鹤发鸡皮、蓬头历齿”是再合适不过的。
五个时辰,便使他苍老如斯。
看着那已经昏昏睡去的童旭,公冶琼低低的一声苦笑,而后勉强睁起那几乎睁不开的眼睛,用右手撑着床,使自己勉强坐稳,然后左手则拽起被子,盖到童旭身上。而后全身佝偻着,用双手一点一点的把自己捱到床沿上,毫无知觉的双腿就挂在床沿,然后颤巍巍的斜靠着身子,伸手将床头柜子上的纸笔取了过来。
童旭这一觉睡得好沉。直到次日日上三竿,这才悠悠的醒来。
依着自己原来的习惯,童旭先是躺在床上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然后才想要坐起来。
他突然打了个激灵!
师父!
童旭猛地掀被而起,映入眼帘的,便是公冶琼肩背斜靠着墙壁,一动不动的身子。
那时的公冶琼,嘴角还挂着一个浅笑。
童旭摇了摇头,口中喃喃道:“师父……不……不……”,而后连忙膝行而前,双手颤巍巍的抬起来,去试探公冶琼的鼻息。
可是,公冶琼昨日深夜便传功完了,一身内力枯竭,怎会还能支撑这一夜?鼻息,自然早就断了。
童旭心中大恸,伸手抚在公冶琼那满是皱纹、早已经僵硬而又冷冰冰的脸上,那抹浅笑,在这硬邦邦的脸上,更是显出一分说不出的诡异!
触及公冶琼那宛如树皮的枯槁灰脸,童旭再也忍不住悲伤之情,两行清泪,从他的双目之中夺眶而出。
“师父……师父……”童旭一声一声的和着眼泪低唤,不一会便是泣不成声。
第7章 :太行陉口()
童旭家的院落外,又多了一座新坟。
十一岁时,他没了父亲,可是小时候还不懂什么是伤心。虽然哭过几场,但并没有什么。
而如今,公冶琼的去世,则是深深刺痛了他。十二年朝夕相处,六载来师徒相称。公冶琼在童旭心中的地位,甚至比他的父亲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公冶琼撒手人寰,临走之时又将毕生功力传授与他,教他如何不伤心?
那公冶琼的坟茔,是童旭一爪一爪愣是抠出来的,饶是他得了公冶琼毕生功力,也掏的十指鲜血斑斑。
可是童旭却是浑然不绝痛感。只是麻木的一抓又一爪的戳下,掏出,戳下,掏出……
将公冶琼尸身收殓,合着早先备好的棺木下葬,接着童旭便是长跪不起。哀哀欲绝之状,着实让人心痛。
至于公冶琼的死,童旭谁人也没有通知。只是村子里逐溪打渔的人们看见了,不免要过来询问、吊唁一番,接着,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康王村的人都知道了。
而一向童旭交好的几帮小伙伴,也收敛了自家玩笑的举止,陪着童旭,默默的守在公冶琼坟前。
一连三日,童旭滴水未进,就是直直的跪在公冶琼坟前。直到这一日,猛子帮童旭收拾屋子时,发现了床头柜子上的一张写满字的草纸,并拿出去交给童旭,童旭这才稍缓悲痛,从公冶琼坟前站了起来。
太行山,又名五行山、王母山,自北向南,分别有小五台山、太白山、白石山、狼牙山、南坨山、阳曲山、王屋山等诸峰,长记千余里。至南之处,黄河涛涛而下,端得壮丽非凡。
太行山既然是延袤千里,百岭互连,千峰耸立,则必然是万壑沟深。而山西之地,又有许多条河流切穿太行山而过。自南而北,如那沁河、丹河、漳河、滹沱河、唐河、桑干河等等,于是,便形成几条穿越太行山的峡谷。而这其中,太行八陉无疑是最最著名的。
陉者,山脉之断截道口也。
对于这太行八陉,晋人郭缘生《述记征》有载:太行山首始于河内,自河内北至幽州,凡百岭,连亘十二州之界。有八陉:第一曰轵关陉,今属河南府济源县,在县西十一里;第二太行陉,第三白陉,此两陉今在河内;第四滏口陉,对邺西;第五井陉;第六飞狐陉,一名望都关;第七蒲阴陉,此三陉在中山;第八军都陉,在幽州。
太行八陉,皆是太行山东西往来之咽喉要冲,皆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亦不为过。故而自春秋战国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历朝历代,都在此处设立关隘。
这日正值初春,太行山上林翠新抽,皑雪方融,却也依旧是寒风烈烈做响。平日里可以说是行人众多的太行八陉,这日却几乎没有半个人影。
就在那至南的、贯通沁阳与泽州的太行陉官道之上,却有一个年轻人形只影单的缓步西去。
那年轻人约莫十七八岁上下,身上一领干干净净的青衣,背上背着一个皮囊,看那皮囊被撑得角角棱棱的,以及那缚带紧紧的样子,便知道他是背着沉甸甸的兵刃了。
他虽是衣衫单薄,但寒风之中毫无半分寒冷之意。面容颇见风霜,却更显得他精神百倍。只是,他的眉宇间总是带着一抹貌似挥之不去的淡淡忧伤。
这年轻人便是童旭了。他当年因为公冶琼散功而亡,一时心伤,哀哀欲绝。后来看到公冶琼为他留下的遗书,知道公冶琼临终托他出山办事,这才将伤情收敛一二。但是这少年性子倔的很,非要为公冶琼守孝一年,而后才遵照公冶琼的意思,将公冶琼所用之兵……一对玄铁勾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