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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不敢跟我比比?瞧咱俩谁先能把谁喝趴下?”
江冽尘道:“还比什么?无论何事,本座从未输过一场。”说着时只感一阵倨傲之气,极是舒心畅快。玄霜低俯下头,道:“不一定吧?我跟你打一个赌,你至少曾经输过一次,而且还是满盘皆输,血本无归,怎一个惨字了得?”江冽尘恼道:“胡扯!你倒是给我说,是什么?”
玄霜诡秘的笑笑,声音压得更低,道:“就是那男欢女爱之事啊?当年您跟祭影教楚小姐的那一段‘情史’,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妇孺皆知,我又岂会不晓?”
江冽尘脸色僵冷,道:“知道什么?说出来。”
玄霜道:“我本就要说。此事始末,我也算了解个大概,其间你的想法,我是不敢乱讲,那就从楚小姐那边给你‘提点’几句。一点浅知拙见,若有偏差,请师父别见怪。有关楚小姐相貌如何,我未曾亲见,不敢擅予置评。她又是魔教的妖女,正派中人对她的评议,也不会好到哪里。只听说这位姑娘美貌如花,近处才知,原来满身是刺。那也自是认同她是个绝色美女了。想想也对,她要是生得不美,以你这高人数倍的挑剔眼光,那也看不上她。”
江冽尘冷冷道:“废话少讲,拣着重点说!”
玄霜这才正经起来,道:“据徒儿所知,楚小姐的娘亲,从小就离开了她,不知所往。当时的她只是个小女孩,正需人陪伴,自然更会渴盼双亲关怀,于是将这份亲情,都寄托在了她爹爹身上。可不幸的是,那前任教主是个以野心为重,私情为轻的一代枭雄,他这亲生女儿既不能替自己实现抱负,就别指望再多看她一眼。何况他自己的两位关门弟子,正是十足可塑之材。其余的下属教众为着她身份,以及反复无常的暴躁脾气,处处顺依,不过这当中,能有几人是出于真心敬服?楚小姐在教中备受冷落,她不是傻子,觉得出旁人对她退避三舍的态度。刚好,你们也渐渐大了,可以出外执行任务。她就抱着满心期许,盼望多立功劳,好得到父亲青眼相待。但她自幼学武便不专心,天资亦是有限,最要命的是跟着你们两位盖世奇才,哪有她的用武之地?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功劳一再被你们抢去,受尽荣宠,唯独她什么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只能独自缩在角落里掉眼泪。通常这种情况,一次生妒,二次生嫉,三次生怨,四次生恨。偏又是往复不停,永无止境,是以她心里的恨意越积越深,直到将你们视为仇敌。”
江冽尘听他提起这段往事,眼神从凌厉逐渐转为哀伤,道:“你不知先教主御下极严,倘若未能如期完成任务,就是个死。梦琳办事,成效一向不高,都是我和殒兄弟照看着她。但总是任务为首,儿女私交为次,我们有何选择?”
玄霜道:“我也没说你做错了。只不过,你得承认,对她确不如对天下看得重。要是你真的爱她,那宁可给先教主责罚一通,也是要将功劳让给她,哄她开心的。”
江冽尘断然道:“不对!你真心爱她,就要对她负起责任。你会想好好活着,能一直陪在她身边,照顾她,替她抵御一切危难。但并非是将她的痛苦移到自己肩上,她要是在乎你,也不会舍得你这样付出。既然爱她,就该是相互之爱,如果总是一方卑微奉献,高下有别,失却了平等,爱又何在?”说到半途,见玄霜大睁着双眼,笑嘻嘻的瞧着自己,立时只觉尴尬已极,这番话与他身份太不相符,转开眼胡乱说了句:“对不住,一时感触,话多了些。”
玄霜单手托额,顺带着横过手指,拽了拽一边耳朵,道:“等我回宫,立刻宣太医给我瞧瞧耳朵,看里头是不是进水了,竟然听到‘你’给‘我’道歉?”在两处人称更是有意加重读音,江冽尘神色厌倦尽显,道:“那有什么大惊小怪?”
玄霜笑道:“好好,没有没有!哎,怪不得你不要小璇!行了,别充情圣啦。如果我没猜错,你们两个定都倾心于她,可是因教规所限,再加上平素任务繁忙,都没时间对她言明。而且总在那个死气沉沉的地方待着,口才也好不到哪里,更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语。一来二去,就形成了误会。女孩子嘛,尤其是年少的女孩子,都是最需要哄的。很多时即便她明知你深心所想,也要你在嘴上重新给她说一遍,心里才觉踏实。楚小姐或许觉得,随她一起长大的同伴不爱搭理她,就是因为瞧不起她。而且我猜,你们即使偶尔讨好,那方式也定都大有问题。比如出任务时,在她面前极力发挥,为的是竭尽可能添光长脸。这就有所谬误,如是互不相干之事,她看看热闹,对你们心生恋慕,倒还可行。但现在却是与她自身利益息息相关,她怎能容忍别人抢尽她的风头?既无亲情,又无友情,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人,要么是变得十分脆弱,要么变得冷酷。何况楚小姐还是一个自尊极强,敢爱敢恨的女子呢?她的身份,却得不到应与其相匹配的待遇,你们认为,她还能每天快快乐乐,什么都不在乎?也许会由此将你们当做绊脚石,认为就是你们,抢走了她本应得的父爱。”
江冽尘叹一口气,摇头苦笑,自语道:“梦琳这傻丫头,呵,实在太傻。怪不得在潼关战场,那个豫亲王对她稍假辞色,她就给迷得团团转”
玄霜道:“女人的心眼都是很小的,比针尖大不了多少。她们多数没有争权夺势的野心,唯有所爱的男人,就是自己的全部。如果你待她的爱人不好,甚至去欺负他,那简直就比欺负了她本人,还要令她愤慨。想来她也正是为此,才跟你反目成仇的吧?”
江冽尘默然不语。想起与楚梦琳最后一次相对而立,正是她在总舵大殿严词拒婚,那一对眸子赤红如欲滴血,泪盈于睫,映衬得剪水双瞳云遮雾缭,绰约宛然。而她整个人却似将化为露珠,稍加碰触便会崩裂溃散。唯有瞪着他的眼神却透露着最真切的哀愁,那是隐含了极致的愤怒和悲伤,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有时连回想起来,都觉不寒而栗。
作为祭影教的王牌杀手,或许他在未知无觉中已成了天下人的噩梦,这般受畏惧摆布,则是对他而言,极其少有的恶劣情绪。
玄霜续道:“后来豫亲王在沙场战死,是出于‘那个我应该称她为额娘,可她却不配’的女人一手设计。楚小姐投水而死,是为给他殉情。如无差错,她在死之前,都是带着对你的恨而死。身故后魂化厉鬼,也仍然记着,你是她的仇人。其实楚小姐她只是想抓住那一丁点温情,维护住她仅存的幸福,因此即使豫亲王对她不起,也并非真心爱她,她都不会再离开他了。我刚才就说过,她不是傻子,但即便明知真相,也仍会装着不知。你们都没有错,清算起来,皆属天意弄人,一至于斯。”
江冽尘指尖叩着桌面,每一下看似轻微,实则力道外泄,都敲出了一个凹坑。冷笑说道:“哼,你调查本座,倒是很花了一番力气啊?”语气已极为不善,犹如山雨欲来。换说任何人被刺探出深心埋藏的秘密,都免不了恼羞成怒。
玄霜一口承认,道:“是啊,作战讲究知己知彼,我怎能不先将你查得一清二楚?其实,这回倒也不算太累,毕竟以前帮小璇打探过,情报大致齐全。只要再仔细研读一遍,琢磨清一些其中隐含的线索,那就是了。哎,假如当初,你们能走到一起,或许你就心满意足,也不会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江冽尘心中激动,下一指直接将桌面戳出个洞眼来,木屑簌簌而落,冷道:“那又怎样?楚梦琳已经死了,她再不能成为我的弱点,你别想以此来牵制我。”
玄霜“呸”的一声,道:“说什么呢?你以为我和那个女人一样?我要杀你,不会利用别人。这一点,我一开始就跟你讲清楚了。”
江冽尘劈手抓过一只酒盅,猛地将酒灌入口中,借着喉咙口一阵辛辣烧灼,道:“那你大费口舌,给我说这些陈年旧事,要叫我心里那么不舒服是做什么?”
玄霜道:“我没什么坏心,只不过是心里好奇,想知道像你这般冷血无情之人,如能真心对一个女孩子好,又该是怎样的。我只想问你,如果楚小姐还活着,并且心里有你,愿意跟你在一起,你要不要?换言之,你还爱不爱她?”
第三十一章(3)()
江冽尘不知如何应答。上次在赫图阿拉王陵内,沈世韵向他告知楚梦琳死讯,还是因他事前早已知闻,才未当场失态,并能立即装得满不在乎。但压制多年的伤心事被她勾了起来,怎能不痛心?此后一路,他始终是烦闷不已。
这问题是他六年以来,一直逃避去想,而今听玄霜问起,像是非逼着他拿出一个答案来。他不愿承认自己对梦琳有情,将无谓情感都视为阻碍前进的羁绊,可若能真如他所愿,那每次一想起她,便潮水般涌无止息的心痛又该作何解释?这是他难得在人前显出脆弱,含糊应道:“我也说不清。”
玄霜道:“哎,那怎么会?你深心里一定有个念头,只是给你常年压制,不得见光而已。唯有你真心想挖它出来,就一定能得到答案的。”给他倒了一满盅的酒,送到他口边,道:“我保证,定会替你守密,要是泄露出去了,天打五雷轰!这杯酒,算徒弟喂给你喝。酒是好东西啊,酒能壮胆,酒后吐真言,来,你先喝下去,然后说给我听听。”就如哄小孩子般劝说着。
见他还是缄默不响,仍不愿放弃,继续循循善诱,道:“究竟是爱呢,还是不爱呢?说不定楚小姐死后一直有个遗憾,就是没能听到你亲口说一句爱她?难道你连这个渺小的愿望都不想满足,要让她带着遗憾,到另一个世界里永世沉沦?咳,或者,你脸皮薄,什么情啊爱啊的,说起来肉麻无比,那你就告诉我,是一个字,还是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