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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衣人见她如此冷静自若,心头也不由打起了鼓,谁知她这一年可是练得了什么独家功夫?一心速战速决,抬手一挥,喝道:“废话少说,拳脚上见真章!输的那一边,就得留下首级来!”
南宫雪冷笑一声,道:“早当如此!”扬起手中的青芒剑,架了上去。那黄山派的宝剑苍泉龙吟,她早在一年多前即已封起,再不动用。只因那剑杀气太过强横,她无心杀伤人命,更不愿再涉江湖争斗。只另取了把青芒剑携带,充做防身之用。
一年多未曾动武,再施展时招式颇为生硬僵滞。那黑衣人刚上场只是试招,摸清她实力不过尔耳,也就无所顾及,一群人黑压压的全涌了上来。既已将身份藏实,就更无须顾及以多欺少与武林规矩不合。
南宫雪起初全无斗志,然而几招一过,热血逐渐沸腾起来,暗道:“什么是正?什么是邪?谁有资格替天行道?别人想杀我,我只要令他失去战斗力即可,何必何必手软,又何必多伤人命?”
这一节一旦想通,幼年时所学过的招式逐渐在脑海中浮现、成形起来。眼前的仿佛不再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而是练武时作为靶子的木桩。眼中所见,只是件件晃动的刀兵。“叮”的一声,架住了一人狼牙棒,知道自己力小,长久硬拼,定要吃亏。在那人全力催棒下压之时,身形一旋,灵巧的转了个圈子,将长剑从底端抽出,顺势前刺。
那人刚觉阻力一失,狼牙棒上所加立时仅余他一人之力,猛然沉下,身子也被重心带动,几乎跌倒在地。南宫雪剑势顺理成章,“噗”的一声刺入他肩头,趁他难以挪动,一跃而起,连点他背心几处穴道,一脚踢中他腰眼。随即转身,又与另一人斗在了一处。
此时脑中的她,已不再是自己,而是那与敌人周转拼杀的李亦杰。一招一式,仿佛由他手中发出,威力倍增。横剑一削,将面前敌人手臂砍断了半截。
那人一声痛呼,道:“好狠的娘们!”南宫雪冷冷道:“却不看看是谁先向谁挑衅。我无心伤你们性命,信奉强者为尊,就得随时紧守这条规则,提防着比你更强之人的出现。如今你们已经吃到了苦头,还要再打下去么?”那人闷声不答,退后几步,背后立时有两三人冲将上来,一根软鞭,一根短棍,同时向南宫雪身上招呼。
南宫雪长剑分朝两端一撞,各将兵刃架开,道:“无趣之徒,事理不明!”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悲凉:“已经死了那许多人,活着的仍要如此愚昧,到底几时才能罢休?师兄,这就是你一心要拯救的百姓,一意捍卫的正道?”
悲愤陡然间化为助力,青芒剑挽出一朵剑花,宛如空中开出一叶莲塘,将面前数名黑衣人齐齐迫退,寒声道:“死者坟前,岂容你放肆?”
那黑衣人四面一望,见自己同伴个个带伤,方才自己也被砍中小腿,腾挪不灵,恨恨的道:“我们家主人说了,今天只是给你一个教训。回去告诉李亦杰,昔日之辱,待他席卷天下之日,必将成倍讨回!”说着一招手,呼喝同伴道:“撤!”南宫雪也不去追,看着众人仍如现身时一般,“唰”的声四散而空。
南宫雪缓缓擦去剑上血迹,冷笑道:“单凭这点功夫,就想挑衅我师兄,再回去多练几年吧!他一根指头就能修理了你们!”
说完忽觉讶异,在武林中锤炼多年,到底改变了最初的心性,几时自己也能说出这种话来?面容苦涩,叹道:“不愿与人为敌,麻烦偏要自找上门,江湖中到底不是个清净之地。”回身看了看两座墓碑,道:“换做是你们,早将这些人杀光了吧?我虽无如此狠绝,但你们生前最是傲气,我也容不得别人来侮辱你们。”
正说着话,忽见地上躺着一块焦黑木炭,用衣袖裹了手掌,俯身拾起。见正中刻了个“乂”状符号,两线交叉处,又是一根剑状线条直划而过,顶端更高过了两条平齐的线首。下端笔直延伸,最后才分化为几柄剑尖状物。左上右下,各刻着两个梵文记号;右上左下,刻的却是金文,勉强能辨认出“天”“地”二字。南宫雪一见之下,禁不住失声惊呼:“血濡护印?”
据江湖传言,这血濡护印正是一年多前崛起的教派,“葬魂血煞”的令牌。正中符号,取的是“唯我独尊”之意;而两个梵文字符,则意指“日”“月”。两者相合,便是天地日月之共主,隐含“世间至尊”之意。这令牌创出后,在世人眼中,很快成为了七煞圣君的独有标志。他在各地杀人作恶,现场也定能找出一处“血濡护印”符号。
但这一年多来,听说他居无定所,穿梭各地,以压倒之势连陷数座城池,唯有京城仍是风平浪静。如今这象征死亡的血濡护印出现在望阳坡,究竟是何意义?难道七煞圣君已到了京城?又或是其余地界全给他拿了下来,打算直捣皇城,寻他当年的仇家算总账?
一颗心怦怦跳个不停,那几个黑衣人前来偷袭,口称警告,只怕刺杀还在其次,真正的目的却是要将这块令牌送到她面前。这般猜测若然属实,江湖又将大乱,后果绝不是她一介弱女子所能承担得起。
如果他们打算交给武林盟主,又为何要借她之手,另兜一个圈子?只觉谜团诸多,却绝非自己单一之力所能解开。便再不愿与李亦杰相见,此时既以公事为重,那也没什么必要避讳。
一年之久,她本以为足能释怀,谁知真当站在了吟雪宫门前,心下仍是胆怯不已。当初六年未与师兄相见,但其中从未横亘着这许多事端恩怨,又是在全没准备之下,相见于师父的病榻前。无须过多言语,自有一份心灵相合的默契。
待到自己出走,避居水月庵,以夏笙循的身份对他冷言冷语,和好如初后,则一直甜甜蜜蜜。唯独这一次,是前所未有的尴尬,全然不知该如何面对师兄的为好。
鼓了半天的勇气,终于瑟瑟索索的踏了进去。这份谨小慎微之状,可与当初那个洒脱的南宫女侠相差太远。时光带走了岁月的青涩,却也带走了她引以为傲的所有。
到了那处小柴房前,敲了几下门,半天无人应答。听路过太监说,李大人刚好出外办事去了。而所谓办事,无非是去打探玄霜下落。心里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悲哀,所幸师兄不是存心躲着自己不见,也不是在房中独个儿喝得烂醉如泥。但此事实在太过要紧,若是缓过几日再来,当中的数个晚上,都将是夜不能寐的了。
何况一人独居,静夜沉沉,木板间又露出多处缝隙。即使补好了一次,实因太过破旧,过不了多久,又能在另一边找出一个洞来。这么个弱不禁风的破房子,只怕经人几掌推过,也就塌了。
躺在床上,总会想到一个黑影从暗处冒出,掐断她的喉咙。自绝生念是一回事,但明知有一人处心积虑,企图杀你,其中同样是藏有一层深深畏惧的。索性在此等他回来便是,但愿他别到外头的小酒馆里宿醉就好。
第三十六章(3)()
那太监与她擦身而过,本已走出一段路程,忽然想起一事,又转头道:“是了,南宫姑娘,韵贵妃娘娘请您前赴一会。奴才本来是打算去请你的,但一时打听不出你在民间的住处,事情一多,也就忘了。”
南宫雪皱眉道:“韵贵妃?我与她全无瓜葛,她为何要见我?”那太监赔笑道:“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姑娘还是快些过去吧,莫让娘娘等急。”
南宫雪心道:“凭什么你一句召见,我就非得及时赶到?我不是你的下人,没必要给你呼来喝去。”本已板起了脸色,几句怨词已欲冲口而出,但想他不过是一个太监,与他何干,又何必多难为他。应了一声,便向大殿行去。
殿中帘幔垂挂,一阵阵浓郁的香气扑鼻而至。南宫雪强忍厌烦,径直步入,在梳妆台前停了下来。沈世韵正坐在一张椅上,对镜而视,一面涂脂抹粉。在镜中见到一个人影悄然行来,唇角轻抿,微笑道:“盟主夫人,好大的架子啊?本宫等得你久了。”
南宫雪见她仍是安然坐定,似是丝毫不以外物为意。而自己却要站在她背后,犹如奴才正向主子禀报一般,这显然是她刻意的羞辱。冷冷道:“不知韵贵妃寻我何事?如今我住在市井之地,比不得你在宫中清闲自在。唤我前来,不是专程看你打扮的吧?”
沈世韵微笑道:“什么人注定是什么命,生来如此,果然不假。”站起身来,也与她面面相对,故意叹道:“其实宫中女子看似风光,实则每日里除了在房中梳妆打扮,努力让自己看来更美些,等着帝王难得一日,施舍般的临幸,哪比得上你们江湖儿女的有滋有味、自由自在?”
抬起帕子,轻轻在南宫雪脸上抚过,道:“到底是天生丽质,在民间住过这许久,出落得愈发水灵了,本宫用再多脂粉,也达不到这般效果。怎么,是不是有备而来,打算一举俘获李大人的心?”
南宫雪头颈一偏,避过了她在脸上的指指戳戳,道:“我已经离开皇宫,一年中也没同他见过几次,你还想要我怎样?论美貌,我不及你,可以了么?不劳你虚情假意的称赞我。怎么,要说些姊妹间的体己话么?聊聊哪家裁缝铺子的手艺好,又或是什么招牌的胭脂更见成效?”
沈世韵道:“一年未见,李夫人啊哟,你瞧本宫这记性,你在新婚前夜就给人掳了去,连天地都是旁人代你拜的,这个礼,根本就没成,该称一句姑娘,南宫姑娘的嘴还是这般犀利。就算本宫不说,你也应该清楚得很,未来的准盟主夫人,你们两个的事,到底打算怎么办?难道就一直这样拖下去?”
南宫雪道:“那是我们的事,轮不到外人操心。何况这对你、对皇上,可说是没有半分影响吧。”
沈世韵道:“谁说全没影响?你们的事一天悬而未决,李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