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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耀华淡淡道:“义父,您误会了。为皇上尽忠,是咱们为人臣子的本分,您不是一向这么教导孩儿的么?如今我也不过是依您所言行事,难道有何错处?”
福亲王冷哼一声,道:“如今倒晓得听本王的命令了?那我要你娶平家小姐,你却为何再三推拒?”上官耀华似笑非笑,道:“孩儿不想娶亲,但愿终生伺候义父,不知您信是不信呢?”
福亲王怒道:“同谁学得油嘴滑舌,便是避重就轻,没半句实话!你要为皇上尽忠,那也很好。这几日你不在府上,正方便我们布置新房,到时直接拜堂成亲!本王想叫人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拒绝。”上官耀华冷冷回视,心道:“可惜我也一样。我不愿做的事,没有人能够逼我做。”两人目光中闪烁着火花,都藏着股坚不妥协的决绝。
于是便有了其后华山之巅的一幕。各路人马纷纷离去后,李亦杰强撑着直起身来,终是支持不住,重重跌倒在地。挪动着膝盖,蹭到孟安英身侧,轻唤了声:“师父”便觉喉头沙哑,犹如千万把钢针刺入,破皮见血,那股硬生生的刺痛感却怎样也拔除不掉,始终留在心上。
颤抖着抬起双手,在孟安英眼皮上轻轻抚过,盖起了他死不瞑目的双眼,但那双怔怔凝望天空,思绪飘到遥远彼岸的悠远眼神,却是深深印在脑中。
想到师父慈爱的双手,再也不会落在自己头上;寒冬腊月,再不会有人帮他缝补破旧的衣裳;阳春三月,不会有人负手而立,微笑着指点他的剑招。这曾经唾手可得的一切,他原以为可以长久享有的一切,就在他的未加珍惜之下,悄然而逝。他不过是站在原地,徒劳挥手,却留不住半点残迹,想到这一处现实,更觉痛彻心肺。
华山派幸存的众弟子也互相搀扶着站起,整了整破旧的衣衫,连脸上的血污也顾不上擦,都纷纷围拢到孟安英身前,各自抹着眼泪,用自己的一套悼词,送师父上路。一时间朝阳顶哀鸿遍野,大放悲声。
原庄主也缓步而行,站到了李亦杰背后,一声长叹,道:“孟兄年轻时,资质驽钝,为了违抗命运,苦苦练功,不给自己一时片刻的休息。而等他终于得到足够的资格去拥有,也想凭着自己的一份力量,守护自己所珍视的人时,残酷的命运却又剥夺了他的所有,让他落得两手空空。孟兄活在这世上,可说是没享过一天的福气,或许死亡对他来说,反而是个解脱,这倒是最好的结局。”
李亦杰忍着他这番事不关己的论调,听在耳中,只觉极是冷酷无情,一股热血“噌”的上涌,几乎将整个脑袋都烧着了起来。
未及反应,已是本能的一跃而起,连长幼之礼也忘得一干二净,手指颤抖着指到原庄主脸上,带着哭音道:“都怨你全是你不好!七煞魔头当众辱我华山,将我师父、师弟逼到这步田地,他们固无还手之力,可你呢?你在做什么?为何站在一旁,只做看客,却不施以援手?你给那魔头笼络了不成?为何不出手救我师父?你说!你说啊!你到底还是不是他最亲密的兄弟?”
南宫雪见李亦杰双目血红,挥舞着手臂,就如一头发狂的野兽般,好似立即便要冲上前,按住对方痛打一顿。不愿他惹出事端,慌忙抱住他一边胳膊,劝道:“师兄,你先冷静一点!原庄主毕竟是前辈,发生这等惨剧,他也是无法预料”
李亦杰肩膀狠狠一震,竟是全不留情的将她甩开,愤愤道:“前辈前辈又怎样?以为上了年纪,就可以自视清高,眼见魔教张狂,便能坦然置身事外,不理同道死活?通智大师年岁更较他为长,岂不也是亲自下场,同魔教妖人一决雌雄?而他——却分明是从始至终,袖手旁观你倒是解释啊!可别跟我扯什么个人生死自有定数的鬼话!我李亦杰信天地敬鬼神,唯独从不信命!”
原庄主面色惨然,任由李亦杰指着鼻尖喝骂,一言不发。李亦杰只道他心虚,因而越骂越是起劲,要不是南宫雪死命拉着他,早已拔出手中长剑,再来向他质问个三言两语。
此时一旁有弟子怯生生地道:“师兄,此事不能怪原大侠,他也是尽了力的只因先一步遭七煞魔头暗算,身中剧毒,心有余而力不足。师父出事,他定然比谁都自责,你这样说他那也是骂得太过狠了。”
李亦杰闻言一怔,仿佛满腔怒火突然失了着力点,未能消弭于无形,却在半途反噬自身,脸涨红了起来。
他一向是个在长辈面前严守尊卑的弟子,而今这一番大吵大闹,实是不敬之至。讪讪道:“原原庄主,晚辈罪该万死,还请您原谅晚辈一时冲动。您您中了毒么?怎不早说?方才我就该要七煞魔头留下解药!您现在觉着如何?晚辈略通些疗伤渡气之术,不如让晚辈为您运功调息,也好稍补歉仄?”
原庄主摇了摇头,道:“我的伤不碍事。七煞小子并未想取我性命,所施之毒也仅是在几日之内,暂时压制我的功力,只不过是不愿让我插手,坏了他的好事。料想时限一过,穴道自解。不过不是我说丧气话,刚才一役,谁都能看清形势。分明是那小子大获全胜,而华山派一败涂地,要不是多生出凌贝勒那档子事来,全军覆没也只在早晚之间,你又怎能叫他留下解药来?”
叹一口气,目光中第一次显出了种无力,道:“话说回来,你怪我也是应该的。即便我此前功力未失,怕也不是那小子对手。”
李亦杰愕然道:“那那怎么会?可在一年前,晚辈远赴原家庄拜访,您不也曾踌躇满志,要同他决个高下?那时的您,可不是如此丧气的啊?”南宫雪也道:“是啊,况且七煞魔头只凭弄鬼使诈,未曾正式出手,您又怎知定然敌他不过?”
第三十八章(9)()
原庄主微微苦笑,道:“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倒也很有闯劲。一年前,是我还没有真正见识过这小子的实力,今日一见,方知他功力已然超神入化。高手之间,但凭遥遥感知对方之‘气’,就能判定他大致实力,究竟同自己相差多远。功力相若者,胜负难定,全力一拼尚有可为。但要是相距过远,那还是趁早闻风而逃,这一战注定吃亏,也不必打啦。”
高手看重颜面,但究竟是苦战落败的丢脸,还是未战先退的更胜一筹?仰天长叹,道:“见着他这等人物,才令我懂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偏远处避世隐居,自负无敌,最多也不过是井底之蛙,我到中原,毕竟不是白走一趟。若是没料错的话,这一年来,那小子功夫又精进不少,却不知他是加倍勤学苦练,还是忽得际遇,参透了七煞真诀中的更深一层境界?”
原庄主好武成痴,最执着的并非故友惨死,反倒是江冽尘的武功何以能练到如此强横。此事看似无情,但各人面对相同事,侧重究竟不同。就如他方才自顾自说了这一大通话,在李亦杰耳中听来,却仅有一件为重,好不容易撑起的身子顿时又失了倚仗,双膝一软,再度跪倒在孟安英尸身前。
一面替师父整理着领口、衣襟,极力使衣衫平整,仿佛只有找到一件琐事束缚住双手,才能使自己不至于彻底瘫倒。哀哀垂泪道:“要是连您也自称没有把握对抗七煞魔头,那我们那其他人还有什么指望?难道就眼看着那许多英雄豪杰落到刀刃之下,任他屠戮?就只能看他嚣张下去,却得不到半点惩戒?可我不甘心我实在是不甘心啊!”一面重重磕头,倒不如说是以头砸地。地面上没一会就显出了一小块暗红色,已是撞出了血来。
原庄主上前一步,抬手一遮,在他额头将要触地前,灵活的将他护住,劝道:“亦杰李盟主,现在还不是悲痛的时候。华山残局,终究已是无可逆转的了。下一步,你打算怎么走?”
李亦杰脑中空白,双眼迷迷蒙蒙,呼吸时急时缓,喃喃道:“我我也是不知”视线一落到孟安英身上,涣散的目光却又瞬间聚拢,道:“是了,我要去定做一具最大的棺材,让师父风风光光的走随后,我亲自送他出殡,到辽东偏远地区去,不管那山洞再如何隐蔽,我哪怕掘地三尺,挖遍山野间每一处废墟,也定要将它找出来!那骸骨就是化成了灰,深埋地底,我也一一去刨了出来师父最后的嘱托,就是要同师娘合葬在一处。作为他的弟子,不能保得师父性命,已是无用!然而他的遗愿,拼尽了全力,我也定要代他完成!”
原庄主眉心紧锁,道:“我却以为不然。华山一战,更助长了七煞小子气焰,以他性子,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那也是不必谈的了。就只怕他觉着最终受挫,连休养生息也耐不得,直接乘胜进击。大战在即,到时武林间还不知又是怎样一番浩劫。作为武林盟主,自当留在此地主持大局,若是你这个主心骨不在,还要他们怎能打起精神,去同那魔头硬拼?”
李亦杰苦笑道:“只怕我就是个废物,就算留下,又怎能助他们走出颓势,力挽狂澜?只怕大伙儿根本就不会需要我吧?我无力解华山之危,眼睁睁看着师父、师弟,一个个死在我的面前那都是我最亲最爱的人啊!就如同将我的心脏一块一块的割去,连皮带肉,还粘连着未干的鲜血。我就是个没用的废物是个扶不起的废物!我是废物”
原庄主不悦道:“遇上问题,只会选择逃避,哪有半点武林盟主的担当?你如此急于远行,就是为了离开华山吧?因为你不愿在这里看到他们的尸首,也无法眼看他们落葬?辽东距此,数千里之遥,这且不论,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你师父想想,你真忍心让他劳碌一生之后,最终仅落得个尸骨无存?他正处弥留之际,头脑不清,意气用事,你不能跟着糊涂!以我之见,孟兄无父无母,自小在华山长大,这里可说就是他的第二个家。不如就在这山脚下,寻一块土地平坦之处,将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