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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以灵力为食，你灵力耗尽，蛊虫自也削弱。”瞳恍然，点了点头，闭上双眼，“有趣。很好。”说完，声息微弱，渐渐不闻。
就连对自己的死亡，他都无动于衷。
闻人羽眼中含泪，试图为师父止血，可鲜血只流了短短片刻，便自行枯竭，大团大团紫黑色的腐肉，混合着银白丝线般的蛊虫，从伤口源源涌出。
“师父……”闻人羽呜咽不已，试遍全部伤药，竟无一样可用。
“握拳待命……三指为师先行……二指徒弟冲刺！”程廷钧眼神涣散，吃力举起一手，逐一比画手势，“阿羽，好孩子，从没让为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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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魔弦·妖瞳（3）（）
“师父，你等等，我一定把你带出去，下面一定有人能医好你。”闻人羽紧咬牙关，撕下袍角，徒劳地按住伤口。
“阿羽啊，罢手吧。”程廷钧惨笑一下，“医术只能救活，不能救死，更不能将石头变成活人。”
“石头……”闻人羽低头一瞧，面无血色——程廷钧膝盖以下均已石化，灰白色的石质正向腰间蔓延。
“这是怎么了？”闻人羽失声惊呼。
“他天生妖瞳。”程廷钧望着瞳，若有所思，“目光所及，人畜都会石化。据说，他一出生，就将亲生父母变成了石头。此术无法可解。”
“阿阮也曾变成石头，是夷则把她救活的。师父，你等一等，我去找他。”
闻人羽转身就跑，忽听程廷钧喝道：“站住！”
少女回头，程廷钧笑了笑，淡然说道：“阿羽，来不及了，我的时间不多了。”
“不！”闻人羽跪在地上，泪如雨下，“我要救你，一定要救你……”
“我很欣慰。”程廷钧轻轻地抚摸她的秀发，“今日一战，为师有生以来，从未如此畅快。阿羽，你长大了，往后要好好的，知道吧？要好好的……”
他握住银枪，猛地拔出，鲜血尚未洒出，石化已到胸膛。
“身为天罡……”程廷钧豪迈大笑，“岂能无枪！”
“枪”字出口，全身化为石像，一抹欣慰笑容，永远凝固在脸上。
“太清御云！”夏夷则长剑一挥，云气弥漫，撞上紫黑魔气，发出刀剑交击似的激鸣。
夏夷则矫如神龙，穿行云间，华月居高临下，也觉不可捉摸。云气吞吐不定，忽如龙蛇，忽如枪剑，如箭矢、如钩镰，倏忽百变，所含太清正气，恰是魔气克星。
魔气纷纷溃散，忽然掉头涌向华月，华月措手不及，一时手忙脚乱。
音律一乱，音波威力大减，夏夷则驾驭冰云，冲破头顶红光，白云化剑，倏地刺向华月。
华月疾弹箜篌，凌厉反击，冰云稍稍退散，魔气乘虚而入，化为千丝万缕，冷不防钻入她的体内。
“呀……”华月失声惊叫，双目瞬间血红，箜篌音律又变，魔音迭出，更多的魔气受到召唤，一缕缕，一道道，四面八方地钻入她的身体。
音波的红光变成紫色，华月癫狂起舞，音律错乱，刺耳惊心，紫黑色的音波汹涌扩张，箜篌的幻象再次浮现，魔气应和魔音，化为长长的琴弦，上起下沉，发出诡异宏大的巨响。
“魔气失控？”夏夷则看出不妙，身子一拧，冰云化为龙形，缠住箜篌，双方凌空冲撞、声如雷霆。
爪牙齐下，玄冰如雨，云龙占了上风，箜篌幻象消失，魔音断断续续，魔气纷纷纭纭，结成重重防御，抵挡云龙进击。
“旋！”夏夷则一声断喝，云龙旋转起来，一眨眼的工夫，化为龙卷飓风，夹杂无数玄冰，深深钻入魔气。
云龙所过，魔气崩溃，烟流云散，华月抬起头来，骇然望着龙卷逼近，飓风化为一个甬道，自上而下，直抵华月面前。
华月向后急退，躲避扑面而来的奇寒，冷不料身后云散云聚，长剑寒光一闪，没入她的后背，剑尖透胸而出，鲜血四处飞溅。
箜篌脱手，魔气消散，夏夷则抽出长剑，华月有如凋零的花瓣，飘飘摇摇，掉落尘寰。
砰，华月摔在地上，口中鲜血狂涌。夏夷则飘然落地，洒去鲜血，还剑入鞘。
“抱歉。”虽然获胜，夏夷则依然只想叹息。
“呵……我……输了……”血泊中，华月惨笑。
“可惜，你我是敌非友。”夏夷则道，“如不然，倒想温一壶酒，好好听你弹奏箜篌。”
“多谢你……”华月的眼中神光涣散，“能以人的样子死去……多谢！”
杀人便是杀人，又有什么好谢。
但夏夷则终究没有多言。
华月神识散灭，呢喃呼唤着一个名字，仔细听去，似是“阿夜”。夏夷则长叹一声，转身离开，身后，华月缓缓闭上双眼，身子腾起魔焰，眨眼间化为白灰，经风一吹，散向四面八方。
瞳声息断绝，闭目倚墙半卧。
血液已将流尽，似乎因为人去楼空，流月城中越发寒冷，瞳身下积血已经冻住，像一面红色的镜子。
一只手伸到瞳面前，晃了晃，低唤：“瞳大人？”
没有应答。
再唤：“瞳大人？您听到了吗？”
“十二？手放下。”瞳依然双目紧闭，口唇微微翕动。
那被唤作“十二”的傀儡，闻声立刻垂下手，规规矩矩道：“那些人已经走了。属下按照您的指示，未曾拦阻。”
“哦，好。”瞳的语气，无论如何不像一个将死之人，但他的呼吸心跳确实已经停止，再过不久，他就会死去。
十二小心翼翼道：“您的伤势很重。是否立即唤醒凤凰蛊，令伤处血肉重生？”
瞳平淡道：“不必，我的使命已经达成。你立即离开流月城。”
十二大惊，霍地站起：“可是——”
瞳有些不耐，他所剩时间不多，本想省些力气，但这傀儡实在太不听话。
“若再不走，过段时日，龙兵屿方面就会宣布，今日留在流月城的所有人，都是暗杀沧溟城主、矫城主之令媾和心魔的逆贼。到那时候，中原玄门不会轻易放过你们，你们也不可能再回龙兵屿。天下之大，却再无你们立足之地。”
十二不可思议道：“龙兵屿背叛了大祭司？！”
假设还有多余气力，瞳很想叹一口气。
“不，这是大祭司的命令。到了这个地步，总要有人付出代价。”
否则，中原玄门怎能善罢甘休，龙兵屿的族人们又怎能安居乐业？那这百余年来的惨烈牺牲，岂非全都毫无意义？
十二虽钝，却不蠢，立刻明白了其中关节，却坚持道：“属下想留下。是大人创造了属下，属下自然也该与大人同生共死。”
瞳总算张开了眼睛。他的灵力已不足以支撑妖瞳，左眼内一片青黑，宛如灰烬。他冷冷看向十二：“傀儡就该有傀儡的自觉。”
“可是，属下……”
生命已至尽头，这一刻，瞳的神情显得温和而平静。
“去吧，去替我们看看那广袤河山。我造出你，给你一双世间最明亮的眼睛，别让我的心血白费。”
十二愣了愣，退后一步，行礼：“是，属下遵命。”
瞳合上双眼。这一次，再也没有睁开。
梦中万里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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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降魔·破空（1）（）
沈夜挽着沈曦，走过沉思之间，登上最后三百余级台阶，缓步走向寂静之间。
一点灵光冉冉飞来，有如暗夜里的萤火，绕着沈夜慢慢旋转。
沈夜眼神微变，放下沈曦，摊开手掌，灵光落入掌心，温暖、柔和，依依不舍。
“……月儿？”沈夜轻声道，“是你吗？”
灵光明灭一瞬，消失无踪。
长风乍起，沈夜孤立阶上。残阳西坠，苍穹染血，偌大矩木之下，只剩他孤身一人，身侧是滞留在久远时光中的小曦。
终于走到尽头。
“沈夜！”身后传来一声大喝。
沈夜回头，平静地望着乐无异和阿阮并肩走来。
“久违了，谢衣之徒。你们能来这里，也就是说，华月她？”
乐无异顿一下，道：“我不知道。但她可能已经不在了。”
沈夜眼中骤然杀气一现，随即又归于平静，深蓝幽邃，无从探究。
“沈夜，”乐无异看着沈夜，这个至今仍然像谜一样无法为他理解的人，“有个问题，我一直都想问你。”
“哦？说来听听。”沈夜漫不经心，示意小曦走开，小曦乖巧，走去矩木下安全之处，藏在一根巨大石柱背后。
“你说过，当年谢伯伯对偃甲人下的命令是，让它好好活下去，以保存偃术。而对于偃甲来说，主人的命令绝对不容违背。所以，为什么那时候，偃甲谢伯伯会牺牲自己、保护我们？”
乐无异一字一句，沉稳凝定，那神态有些熟悉，令沈夜想起了一个早已离去的人。
沈夜不禁一笑：“哦……不知谢衣之徒有何高见？”
“难道说，”乐无异看着沈夜，“它已经有了和人一样的思维和感情？”
一瞬间，分立正邪两端、势不两立的两人，都想到同一件事。谢衣，偃甲人，初七，哪一个保留了谢衣的精魂？他们都是谢衣，或者，他们都不是？
死生之间极可畏。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
沈夜笑而不语，乐无异道：“是，或者不是？”
“你算是问对了人，这个问题的答案，世间只有本座一人知晓。”沈夜微笑，“但是，本座不打算回答。你就怀着不甘，永远疑惑下去吧。”
“你浑蛋！”乐无异愤怒，但他瞬间意识到他此行的目的。
百年恩怨，至他了结。他来，是为迢迢往昔，是为清平来日，是为逝去之人，是为非他不可之事。
“初七死了。”乐无异道，“他死在神女墓。”
沈夜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