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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七死了。”乐无异道，“他死在神女墓。”
沈夜神情未变，只眼色越发幽深，点头：“我知道。”
“他到最后都不肯背叛你，他让我们带着剑心，来流月城。”乐无异看着沈夜，目光清澈，“‘余毕生所求，不过回护一人一城’……如果冥冥中真有命运，或许它偶尔也会网开一面，天遂人愿。”
沈夜不答，神色冷峻，袖底双手微微颤抖。
“你这么强，就算不害人，你也能活得很好。可你为什么偏偏不肯收手？”乐无异忍不住叹息。
沈夜停顿一下，微微冷笑：“没有为什么，想做便做了。”
阿阮怒目而视：“你！”
“我行事，从来就不需要所谓理由。”沈夜微笑，仿佛唯有确认过敌意，才能够安心，“我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我想救的人，就算已经死了、烂了、变成了灰，我也要他从阴曹地府爬回来。”
“不可理喻，”乐无异道，“简直是个疯子。”
“或许。”沈夜点点头，指向矩木，笑道，“请将剑心借来一用。”
乐无异和阿阮依言望去，不禁失声惊呼：“昭明！”
只见昭明剑身兀自插在树上，直没入柄，昭明四周，丝丝缕缕的紫黑雾气缭绕不散，赫然正是魔气。
“你用昭明干了什么？”阿阮厉声问道。
“那是封镇，用于封印心魔。”沈夜漫然道，“可惜仅仅这冥蝶之印和昭明残剑，还杀不了它。所以，你们可愿将昭明剑心借予本座，以斩碎封印、杀死心魔？”
乐无异和阿阮对视一眼。沈夜行事残酷，隐隐疯狂，不可以常理揣度，更何况，剑心是他们的最后倚仗，怎能轻易交出？
阿阮怒冲冲道：“你跟心魔是一伙的，谁知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别想再骗我们了，你这坏蛋！”
沈夜挑眉，莞尔道：“本座利用了你们，这个不假。但说到这个‘骗’字——本座何曾骗过你们？再者说，区区剑心，本座若是想要，伸手就能拿到，又何必要骗？谢衣之徒，你意下如何呢？”
乐无异皱眉思索片刻，握紧昭明，戒备道：“不行，我不相信你。”
“说得对，很明智。”沈夜颔首，身周蓝白色灵力如火燃烧，炽热逼人，“所以，你们看，本座终究只能做个恶人。”
“要战便战！”乐无异拔出晗光，随手一挥，金刚力士跳出虚空，砰然落地，挥舞长藤刀轮，气势咄咄逼人。
沈曦担心哥哥，从石柱后探出头来。沈夜左右手同时结印，竟同时完成两个术法，一道瞬华之胄将小曦笼罩在内，一道瞬华之胄挡在自己身前。至此，他犹有余力，幻出剑鞭，顺手一鞭向乐无异扫来。
“五行偃甲！”乐无异剑指沈夜。
噌，金刚力士双膝微屈，闪电蹿出，身上金光明灭，弹出数十枚刀轮，曲直不一，分从不同角度斩向沈夜。
沈夜右手伸出，白光大盛，化为一道长墙，刀轮击中白光，要么粉身碎骨，要么向后弹回。
金刚力士双臂高举，土精化为一双巨拳，轰开虚空，风声如雷。
沈夜右手一拂，左手向前抓出，蓝光闪动，剑鞭横空而出，唰唰唰缠向偃甲。
剑鞭神速灵巧，威力巨大，缠中偃甲，无不摧毁。
可是一缠落空，金刚力士背生双翅，灵巧转折，竟在剑鞭到达前的一瞬脱身而出，收起翅膀，翻转落地，哧哧哧，浑身上下炮管凸出。
沈夜剑鞭一翻，向下抽落。
“云龙风虎！”乐无异厉声呵斥，百十个泥团击中剑鞭，剑鞭黏黏糊糊，来势为之一缓，微微摇晃起来。
砰，剑鞭比金刚力士早先一步，滚到一旁，炮管转动，对准沈夜身前瞬华之胄。
轰隆隆，火光迸射，密如急雨，光墙爆炸连连，瞬华之胄饱受重击，激起无数波纹，一圈圈，一层层，沈夜身在墙后，身影随之动荡。
“嗐！”乐无异神出鬼没，冲到光墙之前。
“咦！”沈夜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惊讶，以他的眼力，也没发现乐无异的行踪，只怪金刚力士奇兵迭出，分散了他的心力，可是乐无异速度之快，身法之奇，时机之精准，仍是大大出乎沈夜意料。
哧，晗光刺入瞬华之胄，光墙迎刃而开，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裂痕。
晗光藏有剑心，伏羲结界尚且击破，瞬华之胄更是不在话下。
沈夜冷哼一声，剑鞭拖泥带水，继续缠向乐无异。
乐无异贴地滚出，样子不胜狼狈，口中大叫：“阿阮！”
不待他提醒，黑红劫火势如出巢的鸦群，呼啦啦钻入光墙，向着沈夜猛烈燃烧。
沈夜大袖一拂，身上白光灼灼。
他竟在这短短瞬间，不经捏诀施咒，就直接召唤出瞬华之胄，覆盖到了自己身上。白光与黑火凌空纠缠，发出一阵阵闷雷似的巨响。
“好个声东击西。”沈夜的笑声从爆炸声中传出，从容、清晰，略带嘲讽，“可惜，太慢了。”剑鞭分形化影，忽然一变为三，一条缠向乐无异，一条缠住金刚力士，剩下一条，破空缠向阿阮。阿阮吃了一惊，躲闪非她所长，劫火不在身边，望着剑鞭袭来，当真无处可去。
嗖，一条藤蔓飞来，缠住她的脚踝，大力一拽。阿阮身形急坠，狂风掠过头顶，剑鞭一缠落空，嗖地翻转，瞬息变长变粗，向她当头抽下。
“来！”阿阮一声清叱，劫火席卷而回。
一声爆鸣，剑鞭嗖地缩回，阿阮轻飘飘落在金刚力士肩上，素手一挥，劫火呼啸而下，将缠绕偃甲的剑鞭逼退。金刚力士纵身一跳，落到乐无异身旁，晗光劫火同时出击。沈夜一皱眉头，左手一扬，三条剑鞭合而为一，化为一道蓝虹，缩回他的手心。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沈夜微微点头，“这一回合，算是平手。”
乐无异大口喘气，忽地回头叫道：“拿到没有？”
沈夜一愣，不明所以，忽听有人冷笑：“吾亲自出马，岂会空手而回？”
禺期凭空浮现，手持一口古剑，光华夺目，正是昭明。
沈夜心头巨震，扭头望去，矩木空荡荡的，淡淡的魔气从枝丫间流淌出来。
“愚蠢！”沈夜皱眉，心觉不妙。原来对手从头至尾都是志在昭明，除了禺期，尽是虚招。讽刺的是，乐无异等人见识过他的手段，把击败他当作头等大事，其实，此时真正的威胁，却是封印中的砺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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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降魔·破空（2）（）
然而事到如今，想要联手，谈何容易？
昭明已去，魔气越发浓重，沈夜心知任其发展，砺罂难免破封而出，当即袖手一拂，森然走下祭坛。
“交出剑心。否则，死。”
蓝白灵力烈烈升腾，犹如旭日当空，璀璨灼目，不可逼视。
“来！”禺期招手，乐无异手中一空，晗光飘然上升。
禺期双手持剑，看一眼晗光，又瞥一眼昭明，长叹道：“吾等待无数岁月，苍天不负苦心之人。”双眉陡然上扬，厉声叫道，“吾要重铸此剑，为吾护法！”
乐无异惊道：“如何重铸？！”
禺期不答，乐无异隐觉不祥。阿阮抬手一挥，一道劫火火圈，暂时隔开沈夜。
沈夜冷笑一声，灵力骤然一缩，随即膨胀为漫天黑影，正面向火圈撞来。是永夜！当日捐毒沙漠，永夜之力，几可改天换地，乐无异记忆犹新。
轰然巨响，撼动天地，寂静之间震动不休，劫火火圈荡然无存。阿阮面色惨白，胸前芝草纹犹若燃烧，她调动全身灵力，再次鼓起劫火，火线穿梭，凌空织成一张黑红火焰之网，竟是打算继续硬扛！
“丫头，火种何在！”禺期厉声喝道。
“给你！”阿阮脆生生道，额心亮起一点红芒，幽幽浮起，飘到禺期掌心。
轰！又一阵地动山摇，永夜再袭，火网七零八落，眼看就要破碎。
劫火火种虚化万物，一触及禺期掌心，便由手掌而始，将他整个点燃。
“禺期！”乐无异心痛如狂，嘶声咆哮。
滚滚黑焰中，剑灵身影消散，化为一团纯净蓝芒。劫火吞噬蓝芒，咝咝有声，随即，火中传来“咔嚓”一声轻响，仿佛什么东西崩解破碎。瞬间，火焰猛一升腾，色化青蓝，纯净无瑕。
“天地为炉兮，劫火为引，以吾精魂兮，化为锤砧！”剑灵的声音，直接在乐无异心底响起。蓝火化为人形，隐约正是禺期样貌，双手一挥，昭明与晗光同时浮起，翻手之间，右手化为巨锤、左手化为铁砧。
“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火中精魂一边锤打，一边高唱，歌声苍凉古朴，响彻茫茫夜空。
时隔千年，禺期重经烈火焚身之苦，而这一次，他将魂神俱消。
沈夜站在远处，微微动容。
世间之道，大多险难，偃术、术法、铸剑，均不过百中其一。而挣扎图存、上下求索、痴心贪爱、循义守正，亦属道之一种，或分善恶，却无高下。
劫火仍在燃烧，阿阮灵力几将枯竭，晃了晃，软软倒地。“停手！你会死的！”乐无异驭使五行偃甲，催动木属灵力，试图为她恢复气力。
“不，不可以。”阿阮咬牙，摸起地上一片碎石，嚓，割破左腕脉门，鲜血流出，未及落地，已化为点点黑红火星，似乎脉管中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火焰。
“这是我的使命。小叶子，你让开！”阿阮一把推开乐无异，以血为媒，凌空勾画咒文。芝草纹燃烧起来，黑红火焰游走在她体内，劫火猛然升腾，阿阮的面孔变得雪白透明，目光清莹如水，皎洁如天上明月。
这一次的劫火格外猛烈。烈焰滚滚，永夜再临，宛如乌云翻腾，天空漆黑如墨，唯有一缕剑光忽隐忽现，这是黎明前的曙光——
神的时代行将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