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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身量高挑、肤色偏黑,相貌普普通通,说不出哪里好看,唯有一双眼睛明亮异常,静如深潭、寒若冰雪,令人一见难忘。他见乐无异进来,只冷冷看了一眼,便又专注于自己手中的盘子。
乐无异心里“啊呀”一声:“好亮的眼睛。”却不料又下意识脱口而出,只见那少年蓦地抬起头来,扫了他一眼,神色不快。
店小二“扑哧”笑出声来:“你二人就顶那一对小夫妻吧。”甩手走了。
“坏了,怎么又来?”乐无异暗道糟糕,心想以后行走江湖,这个脱口而出的毛病一定要改。
当下,乐无异便化名吴偃,卖力刷起盘子。
堂堂定国公之子竟在酒店厨房打杂,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不过乐无异为人仁厚,因欠了银钱,做起事来便格外用心。
倒是那少年,后厨若无他人,他便绝不动手,时常立在窗前眺望。他所望方向,除了皇宫和乐府,别无去处,也不知他在看什么。若还有闲暇,他便去大堂角落,慢腾腾擦拭桌椅栏杆,看着不像干活,倒像偷听客人说话。
不过,任他如此懒惫,手脚却比乐无异快得多。乐无异偶尔离开厨房,回来便发现那少年已将碗碟尽数洗净。一来二去,乐无异心知有异,偷偷藏起窥看,就见那少年看人不在时,双手施法,口中念念有词,数百个碗碟齐齐悬浮半空,少年召唤来水龙,施法冲洗,随后双手一抖,碗碟按大小分成几摞,整整齐齐摞在一起。
“哈,原来是个法师。”乐无异想了一想,便将天下第一金刚力士召唤出来,略作改动,使其胜任在后厨中搬运、盥洗之事。这么一来,他的效率大为提升,勉强与少年战个旗鼓相当。
两人一个用法术,一个用偃术,每到有人临近,便尽复原状,人一走,又施展开来,倒显得极为默契。
只是,无论乐无异怎样旁敲侧击、百般逗弄,那少年始终沉默不语、不发一言。
再过两天,那少年也走了,他欠的银钱本也不多,又在最后一日提前还了大半——只不知,他既然有钱,为何不早些还上,也免受后厨烟熏火燎之苦。
他走后,乐无异很是寂寞了几日,闲暇时,他就研究那个偃甲匣。此物乃谢衣所制,锁扣精巧,他颇费了一番脑筋,才将之打开,却见里面是一枚偃甲蛋。蛋身谢衣徽记下,刻有小字“四一一”,蛋壳分明有组合纹路,却偏偏浑然一体、毫无缝隙,仿佛真是偃甲生下的蛋。乐无异以为这也是个匣子,绞尽脑汁试图解锁,却仍摸不着头脑。他自诩偃术尚可,竟然无从下手,心中对谢衣更生敬佩,却也更加执意要将它打开。
这日,乐无异钻研偃甲蛋太用心思,一时不察,让店小二发现了正刷盘子的金刚力士。店小二拖了掌柜来看,只见三个木头傀儡个个三手六足,上下左右井井有条,动作飞快。掌柜大开眼界,好一番称许。无异听了,精神大振,加力指挥天下第一金刚力士,将后厨打理得井井有条。
此后,无异索性将厨房交给偃甲,他自己得了空闲,便四处打探有关谢衣和偃术的消息,以期偷学个一鳞半爪。
这一打探,无异发现,世人虽对偃甲偃术知之甚少,却很喜欢谈论关于谢衣的流言,只不过往往将谢衣误作法师乃至剑客。譬如,听得最多的,就是谢衣某时某地斩杀妖兽、某时某地惩奸除恶,可惜细究下来,大多无中生有,不足取信。
只是,这种事听多了,无异也不免恍惚:百年前的大偃师谢衣,似乎真的从未离开,或许某天他会走进福临居,点上一壶好茶,凭栏坐赏长安风月。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细想开去,竟有几分玄妙。
此外,酒楼鱼龙混杂,乐无异听到不少八卦,诸如:
大皇子府上,大相剑师萧鸿渐挂印离去,据说要去寻访天下名剑。
二皇子府上,二皇妃邀请表妹入京,并于府中开设盛宴,贵胄之家适龄公子们均受邀列席,只除了乐府少爷乐无异。
定国公乐绍成三日三入皇宫,似有复出之势,乐府一时车水马龙。
三皇子内敛低调,一向在太华山修行,据说近日他已离开太华,却不知他是襄助大哥还是二哥。
神州各地异状频生,有说是妖怪现世天下大乱,有说是天降祥瑞王朝大兴。
长安城中,富豪金大贵有女金双喜,近日要设宴招亲……
……
乐无异最留心的,依然是乐府的动向。
以他的本事,真想要钱,大可日进斗金,他盘桓长安,并非只因欠债未还。天意难测,一日不确定乐府无事,他便一日不敢远走。有时想想,也不免笑自己畏首畏尾、优柔寡断,如此软弱,竟还学人离家出走,真可谓自作自受。
不过乐府一直没有太多消息,这是好事,说明一切渐趋稳定。这样一来,即便他想,也不能贸然回家,否则平静局面必遭打破,祸福难料。再者说,每每念及他心血所在被父亲随意拆毁,又难免一腔郁愤,生生将一颗心绷得梆硬,暗下决心,偃术不成,绝不回家。有时想得火起,决意要造一只会飞的偃甲鸟,驮着自己飞回家去,等爹娘来迎,自己才从偃甲鸟上下去……一面想,又一面自省,乐无异啊乐无异,你眼下可连谢衣偃甲蛋都拆解不开,不要太得意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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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神域·飞舟(2)()
先前乐无异僻处乐园,对世间消息全不关心。此时在酒馆中,商旅辐辏、消息汇聚流散,他又有心听学,却将天下大势了解得七七八八。一时乐无异倒有些不舍离开福临居。
功夫不负有心人,过了将近一个月,这日终于打听到,长安城中近日码头上,有一件谢衣偃甲。
——而且,据说,成色很新。
此时,乐无异不但将欠债还清,且还多了十两银子的盘缠。一得消息,他便携了金刚力士告辞,径自前往码头而去。
但当他临近码头时,却忽然迈不开脚步。
他固然不愿相信谢衣已死,但假设所见偃甲并非谢衣所做,那长久探寻便告失败,他实在不知更有何法,能够略微接近谢衣一分一毫。
人世间的距离,有时甚至不是生死所能决定的。
若遍寻不得,他只能回去乐府,这短暂的“历险”之旅,将至此终结。他终究未能找到谢衣、未能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世间必定有非谢衣不可之事,因为那是偃术宗师谢衣。
世间可有非乐无异不可之事?譬如今日,若前来探访谢衣偃甲的,不是他乐无异,而是另一人,是否会有什么不同?
“呼——”乐无异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迈开脚步,向码头行去。
到了码头,已是傍晚,天长水阔,商船云集。夕阳映照下,船舶人物都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眼看船多人杂,乐无异东张西望,不知从何找起,心中纳闷:“这偃甲是个什么形态?人还是动物?若是动物……哦,那条狗?不对,偃甲狗不啃骨头。那匹马?也不对,偃甲马可不会偷摸打瞌睡。那个人?更不对,能以假乱真的人形偃甲,可实在太难了,哪里造得出来。”一念及此,连忙大力摇头,似要将那念头摇出去,“胡说!别人造不出,谢衣爷爷一定造得出。他可是谢衣爷爷啊!”
想着不由得后悔起来,怎么毛毛躁躁就离开了福临居,若向客人问清究竟,怎会像没头苍蝇一般,压根儿不知何去何从。回想起来,客人说的好像是,城西财主金大贵,机缘巧合之下,入手一件谢衣偃甲,便邀请亲朋好友等前来观赏。这金大贵捞偏门起家,每得了什么稀罕物件,总得好一通显摆。
“嗐!”远处传来一声断喝,“滚远点儿,这儿不许闲人靠近。”
乐无异扭头望去,码头东边圈出一块空地,人迹稀少,地势空旷,靠岸的地方有一大件东西,神神秘秘地用一张大青布包住,看着像条船。
喝骂的是一个家丁装束的男子,挺胸凹肚,气焰嚣张,挥舞大手驱赶靠近的百姓。在他身后坐了一个道士,年过半百,道袍织锦贯珠,很是华贵,头顶道冠镶嵌七宝,落日光中,晶莹夺目。老道士神态倨傲,吊眼挑眉,睥睨四方,看来看去,都没有一点儿修道人的谦冲和气,倒像是天下人都欠了他的银两。
另有几个年轻道士站在老道周围,守住空地,阻拦行人,嘴里骂骂咧咧,动辄推搡恐吓。
乐无异心中不平,走上前去,刚刚靠近空地,一股熟悉的力量扑面而来。乐无异心跳加快,头皮发麻,几乎连毛发都一根根颤动起来。
没错,这一股力量,正是偃甲镇灵仪所独有,极是微弱,常人难以感知。乐无异长年与偃甲为伍,对这灵力十分敏感,稍一接近,就有知觉。
他深吸一口气,循着灵力来路望去,一眼就看见了那青布遮盖的大船。乐无异心里一跳,兴奋起来:“难道这艘船就是偃甲?妙极了,这么大的偃甲,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乐无异不由自主地走向船只,到了家丁面前,竟也没有停步。家丁厉声喝道:“站住!”
乐无异置若罔闻,仍是向前,家丁本想动粗,但见他衣裳华贵、气度不凡,怕是京城权贵,一时犹豫不前。
“小子。”道士见状起身,“干什么?这可不是小孩子玩耍的地方!一边儿去,不要碍了道爷的眼睛。”
乐无异打量道士,问道:“你是金大贵?”
“金大善人的名字也是你叫的?”道士盯着乐无异,眼里流露警惕,“本道爷长乐道人,金大善人府上法师。小子,你找金大善人有何贵干?”
“我何必找他。”乐无异不喜他欺压百姓、言语倨傲,神色一沉,“我来看谢衣的偃甲,别挡我的道。”
“放肆。”长乐道人脸都白了,“你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