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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绍成道:“进来。”
偃甲室门从外推开,一个高大人影站立门外,眼神阴鸷,在室内众人脸上逡巡不去。
“狼王!”“安尼瓦尔!”
乐无异和闻人羽大吃一惊。
来人正是安尼瓦尔,他身披狼皮披风,腰挂长刀,威风凛凛。他身后,屠休等人站在院中,手扶刀柄,似乎随时可能暴起发难。好在,他们每人后面,都立着一名布衣武士——虽是家丁打扮,却个个肌肉紧实、机敏剽悍,多半是沙场好手。
“乐、绍、成。”狼王一字一顿,眼中杀意翻滚。
“久仰狼王威名,请坐。”乐绍成点头致礼,重又落座,示意下人更换茶水。狼王站立不动,下人将茶水捧到他面前,他拿起茶盏,“啪嚓”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
“乐绍成,你究竟是何居心?”狼王语气森然。
乐绍成抿了口茶,道:“好茶。”见乐无异、闻人羽二人目瞪口呆傻傻站着,抬手示意他们坐下,这才向狼王道,“请狼王少安毋躁。”
狼王依旧不动。
乐无异这时才回过神来,磕磕巴巴道:“老、老爹,他是我——他怎么……”
“你已经都知道了?也好。”乐绍成淡淡道,“数日前,眼线来报,有西域人进入长安,不似客商模样,衣着语言均类捐毒人。眼下长安是什么地方,说龙潭虎穴也不为过。若肆意妄为,岂非自寻死路?为父便将他们请到府上。”
乐无异仍是不解,看向狼王:“你们为何来长安?不是约好三个月吗?”话未说完,已听身边闻人羽叹了口气,瞬间明白过来:狼王怨愤难平,此行是为寻仇!顿时心下一寒,望向狼王的眼神也冷了几分。
乐绍成道:“阁下想必有话要说?”
狼王冷笑道:“杀我国民、害我生父、掳我幼弟,令我们兄弟分离整整十八年,还骗他认贼作父!乐绍成,我今日败于你手,来日必加倍讨还!”
乐绍成微微一笑:“败兵之将,何敢言勇?”
狼王面色难看至极。捐毒人最重勇力,他潜入长安复仇,一行三十七人,被乐绍成派人擒获,又过短短两日,连来历也被查得一清二楚。狼王心知,中原卧虎藏龙,定国公占据地利,又有如此实力,要杀自己实非难事。但心下毕竟不甘。
见狼王不语,乐绍成点点头,说了下去:“我将你们请来,并非有意折辱。捐毒血统留存不易,我不愿见你们枉死长安,此其一;关于十八年前捐毒之事,有几句话想告诉你,此其二。”
乐绍成说话平缓淡然,并不故作腔调,但格外有种奇妙的说服力。
“狼王安尼瓦尔,十八年前逃离捐毒,纠集捐毒遗民,纵横西域,直到今日。我还知道,十六年前那桩悬案,姑墨佛宝失窃,也是你的手笔。”
狼王不禁暗自吃惊,佛宝一案,他自认从未留下线索,乐绍成为何知道?
乐绍成似乎洞悉他心中所想,摇头道:“我并未在你身边安插眼线。我早知道你是兀火罗之子,若我要杀你,你活不到今天。”
狼王并不扭捏,硬气道:“是。”
乐绍成道:“昔年捐毒王阻塞西行商路,圣上体恤商旅往来不易,方才下令平寇。君王有命,身为人臣,我自当尽心竭力。至于兀火罗,我与他各为其主,从来无所谓对错善恶。沙场相逢,惺惺相惜,我敬他是条好汉。可惜,未及攻城,浑邪王听信谗言,怀疑兀火罗拥兵自重,派使者赐死兀火罗。”
狼王眼中寒光一现:“赐死?”
乐绍成点头:“浑邪王晚年多疑,想必你也有耳闻。兀火罗不甘屈辱就死,一怒之下杀了浑邪来使,随后拔剑自刎。临终之前,他命令副官,将自己的头颅送来给我,宁可让我领功,也不愿便宜了小人。”
一时,狼王眼色复杂,沉默不语,乐无异心下也是一阵难受。
乐绍成吹开茶沫,神情有几分萧索:“当年之事,狼王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狼王道:“两军交战,必有死伤,但我捐毒百姓几乎死尽,不是你乐绍成的功劳?”
乐绍成摇了摇头:“捐毒亡于瘟疫,非战之罪。我一生杀人无算,血债累累,不必在这种事上诓骗于你。”看了眼乐无异,“无异,他是你的亲哥哥。”
乐无异讷讷点头:“我知道——”
“前尘已矣,只谈当下。”乐绍成见狼王抿嘴不语、杀意收敛,心知会面已近尾声,语气越发平淡,“无异是你的弟弟、兀火罗的幼子,但也是我和清姣的孩子。你们之前见过,想来也曾相谈。无异已经大了,有他自己的主意,我不会干涉。至于狼王,”抬眼看向安尼瓦尔,“狼王要走,可以,以后若来,欢迎。”
安尼瓦尔默然片刻,道:“走!”
众马贼应诺,转身便走,利落干脆。
“大哥——”忽然,狼王被人唤住。
只听乐无异道:“大哥,你不问我……”
安尼瓦尔回身,望向乐无异,神色冷毅:“你已到了配刀的年纪,应有主见。往后若有机会,来西域看看。”
马匪都在门外等候,也不说话。
乐无异看着安尼瓦尔,双目对视,乐无异道:“等我忙完手头的事,就去西域找你。”一旁傅清姣不由得紧张,乐无异见娘亲面色发白,连忙笑道,“这里是我的家,永远不变,但西域可以是我第二个家嘛。”
安尼瓦尔摇摇头,神情有些复杂,不甘夹杂欣慰,又好似隐约失落。他忽然回身向乐绍成和傅清姣道:“多谢你们养大我兄弟。有一个消息,也许你们愿意听到——你们的女儿,还活着。”
乐绍成和傅清姣同时站起。“什么?!”傅清姣道。
安尼瓦尔道:“城破之后,我赶回捐毒,只见满地残尸,没有一个活人,家人全都不知下落。我决心报仇,尾随你们,潜入大营,恰好营中空虚。我发现一个女婴,本想杀了她,究竟不忍,恰好有人走近,我便带她离去。世道混乱,找不到女人喂奶,只好到处找刚下崽的母狼。养了几天,只觉不是办法,正巧,有人去捐毒探查,我留下线索,引他们找到女婴,将她带走。”
“多谢、多谢!”傅清姣身躯颤抖,道,“多谢你不杀之恩,那带走我们女儿的,究竟是什么人?”
安尼瓦尔摇了摇头,道:“那时我不会汉话,事后回想,大约是白(百)草一类。”
“百草谷!”傅清姣惊喜交加。
“不错,正是百草谷。”这时,只听一个声音接道,“当日那百草谷来人,名叫程廷钧,他收养的女婴,叫作闻人羽。”
闻人羽走上前去:“百草谷天罡,闻人羽——正是在下。”
安尼瓦尔一怔,满脸不可置信,摇摇头,走出门外,忽然发出几声大笑:“哈哈哈哈!”率群匪离去。
乐无异、乐绍成、傅清姣张口结舌,犹如泥塑木雕。
良久,才听傅清姣颤声道:“当年你是早产,你一落地,我便血崩昏迷,从未亲手抱一抱你……我只记得,你右耳背后,有一颗红色的痣——”
闻人羽掀起头发,露出右耳后面,确是一点红痣。
夜色已深,星月暗淡,一只黑猫轻盈地越过屋脊,蹲在檐角,俯视下方的巷道,绿莹莹的眼珠仿佛跳动的鬼火。
巷道尽头,人影摇晃,夏夷则走出阴影,阿阮跟随在后。
夏夷则停下脚步,默默注目前方——慈恩寺重檐叠屋,灯火阑珊,偌大的寺庙静得出奇,墙边树梢上,不时传来夜枭的叫声。
“夷则。”阿阮轻声道。
夏夷则并不回头,道:“已交丑时,这便行动,以免夜长梦多。”
“好呀!”阿阮绽颜一笑,“咱们走!”她当先走向寺庙,夏夷则愣了愣,快步赶上。
阿阮走了几步,忽然停下。
“嘘!”阿阮回过头,竖起食指,做出噤声手势,雪白的面孔莹莹有光,夜色之下,有如一朵绽放的栀子,“小声一点儿,前面有人!”
夏夷则也压低声音:“你怎么知道?”
“阿狸说的。”阿狸不知何时,出现在阿阮怀里,探头探脑,一双眼珠溜溜闪动。
夏夷则深知阿狸嗅觉奇灵,沉默一下,捏个咒法,身影一闪便消失了。过了片刻,提剑返回,沉着脸说道:“前面有暗卫埋伏。”
“暗卫?”阿阮不解,“那是什么人?”
“皇帝多疑寡恩,暗卫是他亲自选拔的精锐侍卫。”夏夷则沉吟,“慈恩寺里果然有皇族要人。”说到这儿,暗暗发愁,想要硬闯,又怕打草惊蛇,连累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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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恩仇·父子(2)()
阿阮见他神色,忽道:“要不然,让阿狸先进去。”
“阿狸?”夏夷则看着阿狸。
“我有一个法术,能将神识附着在阿狸身上,”阿阮道,“它所见听闻,我都能一一感知,当年在巫山,我和阿狸常这样玩耍。”
当下,阿阮放出阿狸,小兽跳上房顶,一溜烟跑过屋脊。黑猫受惊,轻叫一声,匆匆闪到一边。
望着阿狸消失,夏夷则微感迷惑,这时手心一凉,阿阮伸手将他握住,夏夷则正要开口,“嘘,别出声,”阿阮定定望着前方,口中念念有词,“洞冥觉幽、万华自现!”
夏夷则只觉一股清凉之意从阿阮手心蹿起,透过手臂,直达双眼。双眸仿佛浸入山泉,眼前景物倏忽朦胧,仿佛升起一片迷雾,紧跟着,迷雾散开,景物变幻——花木繁森,池沼溶溶,佛龛石塔青灯如豆——敢情瞬息之间,视线已随阿狸进入了慈恩寺。
景物飞快变幻,夏夷则仿佛化身狸猫,于墙根草丛间四处游窜,这感觉万分奇妙,夏夷则不由得心跳加剧,五指微微用力,握紧阿阮的小手。
寺内布满法阵,且有暗卫散布,阿狸举动无声,巧妙绕过守卫,似入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