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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队,他家没人。”顾清瞳说,“我的直觉告诉我,他现在应该在另外一个地方。”
…
又是傍晚,又是墓园即将关门的时刻。
顾清瞳深知,这个距离死亡最近的地方,对于谷雨来讲意义重大。
她擎着谷雨放在重案组的那把雨伞,缓缓走到了墓园大门东侧的管理处。
“叔叔阿姨,我和你们打听一个人。”
女管理员记性好,立刻认出了顾清瞳:“哦,是你啊,姑娘。你是谷雨的朋友吗?他已经进去了。”
“对,我就找他。”
“谷雨这孩子很懂事,他说担心下雨会弄脏他妈妈的墓碑,每到下雨天他都来清理。”
“好的,谢谢您。”
顾清瞳礼貌地点点头,重又撑起雨伞,走向墓园北面的山坡。
小径两旁的路灯,散发着幽暗的黄光,在雨幕的笼罩下,仿如一只只浑浊的眼睛。
顾清瞳拾级而上,不多时,她便望见了谷雨的背影。
他穿一件黑色雨衣,后背上点缀了两条反光带,即使身处黑暗环境,也显得异常醒目。
谷雨听到了雨声之外的脚步声,却没有马上回头。
“你来了?”他问,“来悼念你英年早逝的医生朋友?”
顾清瞳站在距离谷雨两三米远的路旁,说:“我朋友头七那天,我正躺在医院接受你的‘治疗’。你这样问我,是想炫耀你的胜利果实吗?”
“呵!”谷雨轻笑一下,缓缓转过身来,逼视顾清瞳,“胜利果实长什么样子?红的还是紫的?”
“什么颜色都可以,你说了算。”
“真不会聊天!”谷雨满脸遗憾,“我以为你只是开玩笑,哪成想你是在试探我!”
“我没必要试探你,谷医生,你做过的那些事,你自己心知肚明。”
“顾警官,我忽然觉得,你之前给我的好印象都是假的——其实,你是一个心思很深的人。比如现在,你明明识破了我的计谋,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这一点,令我心生佩服。”
“我也很佩服你,”顾清瞳由衷地说,“尤其是你强大的心理素质。”
“不敢当。”谷雨保持着滴水不漏的微笑,“说起心理素质,你们警察不是更牛么?能在各种惨烈的犯罪现场面不改色心不乱跳,我可做不到,光是想想都害怕。”
顾清瞳捕捉到了对方眼中的一丝犹疑,心底便增添了几分把握。
“容我问一句,你最害怕的事,莫过于孤独一人留在这世上吧?”
“你挖苦我?!”谷雨反应过度,身体不由自主地摆出了典型的防御姿态,“是,我妈妈去世了但我还有朋友,他可以陪我,多艰难他都不会离开我!”
“你朋友今天过生日,对吗?”
“你怎么知道?你调查我?”谷雨慌不择言,“我只是在你水杯里加了一点料,你就这么处心积虑地暗算我?!”
谈话间,雨势渐歇,耳畔只余雨滴偶尔落进积水里的细碎响声。
顾清瞳蓦地收了雨伞,径直走到了谷雨面前。她拽过谷雨的左手,将雨伞郑重地交还给他:“完璧归赵。”
谷雨并不打算接,他刹那间就恢复理智,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我戴着手套,骗取我的指纹可没你想象的那么容易!”
顾清瞳没有接话,只把雨伞轻轻放于路旁的香柏树下。
“你你要干什么?”
谷雨猜测不出她的意图,原先精心维持的“从容”一瞬间土崩瓦解。
“你的东西,自然由你保管。”顾清瞳望一眼渐渐放晴的天空,问,“谷医生,据我所知,林梓曾经是你的病人。你对待病人一贯这么残忍吗?”
暮色愈发昏沉。谷雨的回答听上去遥远而又空洞。
“既然你调查出林梓是我以前的病人,那么你更应该知道,她患睡眠障碍症已经整整十五年了,比你们认识的时间都长吧?她是我看过的所有病人里年纪最小的一位,刚开始我甚至认为她是为了逃避上学故意跑来医院装病。”
顾清瞳的记忆中,林梓是个爱笑的姑娘,从不在人前流露一丝失落或忧伤。林梓拥有一副好嗓子,高中三年一直担任校合唱团的领唱。林梓还喜欢各种古灵精怪的小游戏,包括她经常拉着顾清瞳一起玩的占卜,无论算出来是好运还是厄运,林梓都不会放在心上。
“她从来没和我提过睡不着觉的事”
谷雨迈步走到顾清瞳面前。
“林梓十四岁起患上失眠,各种治疗都尝试了。她告诉我,她喝过的偏方比她吃过的饭还要多。因为她年纪太小,没法服用副作用太大的处方药,我只好用一些精神疗法,尽量帮她缓解痛苦。直到她成年,我才给她开一些镇静类的药物。”
“为什么撒谎?为什么说你不认识她?”顾清瞳想起审讯时看到和听到的内容,心头涌动着一股怒火,“这次林梓绕道回槿阳,就是为了找你开药吧?”
“她解脱了,她不再需要我了。”
谷雨说了句没头没脑的回答,转身回到他母亲的墓前。他缓缓蹲下,换了一块干净的抹布,仔细地擦拭墓碑和墓台上残存的雨水。
顾清瞳静静地伫立一旁,等待着谷雨再次开口。
擦完墓碑,谷雨站直身体,向高处伸展双臂,顺便活动了僵硬的颈部。
“很久没和谁说这么多话了,顾警官。或许你不相信,你可能觉得我过着一种受人敬重轻松惬意的生活?其实不是的。我活得不开心,我讨厌世界上的一切,包括我自己。”
“你想要消灭一切你讨厌的东西,即使他们在别人眼中都是美好的事物。”
“林梓唱歌很好听。”谷雨顿住脚步,不前进也不后退,“但她求我帮帮忙,我不能坐视不理。她不再需要好听的歌声了,我帮人帮到底,手起刀落遂了她的愿。”
顾清瞳忍无可忍:“闭嘴!把你这套荒唐言论留到法庭上说!”
“我这个人,生来就是多余的。”谷雨侧着头,眼角余光扫了一下他母亲的墓碑,“小时候我不懂,拼命地讨好每个人,希望他们能看得起我;长大以后,我终于明白一个道理,没有谁不是多余的,很多人活着都是浪费空气和粮食。”
“人是一种有趣的高级动物,”顾清瞳抬起右手,摸索到衬衫下摆的配枪,“总喜欢为犯下的错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顾警官,不要戴着有色眼镜看人——我说的都是大实话。”谷雨微笑,朝顾清瞳伸出合拢的双手,“你有逮捕令吧?来,我愿意跟你回去!”
…
下山的路不好走。
顾清瞳接到吴晨的来电,收到他和金海阳已经赶到墓园的消息,她紧绷的神经暂时得以放松下来。
谷雨十分配合,没有丝毫的挣扎反抗,戴着手铐随顾清瞳慢慢步下台阶。
墓园的西南侧,有一栋提供给逝者家属存放骨灰盒的安身堂。为了尽快走到墓园大门,避开地面湿滑带来的麻烦,顾清瞳决定和谷雨一齐从这里穿过去。
安身堂里,香烟袅袅,正中央的几案上供奉着一尊观音像,旁边则是两束白菊花。除了一条宽敞的过道,四周墙壁均得到了充分利用,每一格都放置了逝者的骨灰盒。
顾清瞳拍了拍关闭的铁栅栏门:“有人吗?”
值班人员听见动静,以为是前来拜祭的客人。
“两位,太晚了”
顾清瞳及时出示证件:“大叔,外面路太滑,我们想从这里穿过去。请您行个方便!”
“我再说一遍,关门了。”值班人员语气生硬,“不管你们是干啥的,我都得按规定办!”
“张叔,是我。”谷雨恳求道,“雨刚停,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实在不好走。您让我们抄近路走安身堂,也算帮大伙节省时间啊对不对?”
值班人员认识谷雨,此时察觉出不对劲,忙打开门锁放他们进来。
谷雨稍一欠身鞠躬,蒙在手上的毛巾滑落到了地面。
“你?”值班人员看见谷雨戴的手铐,脑子一时转不过弯,“犯事了?这么孝顺的孩子,可惜”
顾清瞳拾起毛巾,重新盖住谷雨的手。
“走吧。”
谷雨朝值班人员点点头,算是道了声再见。他随顾清瞳往大门方向走,行至半途,却又停下来不动了。
“顾警官,你看——”
循着谷雨的目光,顾清瞳看到了一个紫褐色骨灰盒,镶嵌的黑白照片里是个眉目模糊的男青年。她急忙收回视线,有些气恼地推了谷雨一把。
“拖延时间也请你想个高明的招数!”
“不,顾警官,你别动怒,看清楚一点,照片上的人你认识。”
谷雨的声音,像一道魔咒,驱使着顾清瞳又一次看向骨灰盒。根据上面标注的信息,顾清瞳并未找到什么人能与之匹配。
“八年前312特大火灾的遇难者,姓名不详,出生年月不详”
“顾警官,你可真够粗心的,看照片,睁大眼睛认认真真地看!”
室内照明不佳,顾清瞳不得不凑近去看。
“我不认识他。”
“你太粗心了,顾警官。”
话音未落,谷雨将顾清瞳狠狠推到了骨灰存放架上。
人体和板材撞击的钝响之后,顾清瞳应声倒地。紧随而至的是接连不断的碎裂声,整面墙的骨灰盒与骨灰坛悉数掉落下来,绝大部分都砸在了她的头上身上。
剧痛,几乎使顾清瞳失去了知觉。
但她尽全力拽紧谷雨的脚踝,一秒钟都不准自己松懈。
谷雨找着钥匙,自行解除了手铐的束缚。临走前,他俯身瞅瞅毫无还手之力的顾清瞳,随手抄起一个碎得不太彻底的骨灰坛,重重地砸向她的太阳穴。
晕倒前,顾清瞳脑海中仅剩一个念头:
我不应该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