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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贵妃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可到底流传了出去,惹得傅家那边甚为不快,好在,沐霖受宠以来一直颇守规矩,日日前往坤宁宫请安,这次皇帝又及时撤回此议,也就没有大闹。
康嘉十四年,夏,四月。鞑靼各部之间近两年的斗争暂告一段落,呼延特部势力败退漠南,特勒部重新统一漠南,齐木耳自封为鞑靼天命可汗,并遣长子脱里率使者朝贡,请易妹归藩,尚大明公主。
齐木耳的胞妹在京城为质两年,如今忽然要以子易妹,又遣使求婚,一时朝议纷纷,有人言齐木耳狼子野心,不听朝命自封为汗,应斩杀齐齐格,以立朝廷威严。又有人言,齐木耳以子易妹,忠心恭顺,应许以婚约,永结秦晋之好,共同对付延丹汗。对于和亲之事,皇帝还在犹豫不决,内阁那边也是吵得不可开交,袁阶一向态度强硬,主张拒婚,胡滢却道朝廷与特勒部关系交好,不宜因和亲一时起了间隙,范克恭做了大半辈子的翰林学士,又在礼部多年,是个刻板的卫道士,力主严防华夷之辨,不可与胡人通婚。武官及六部中,尤以傅友德吵得最凶,皆拒绝与鞑靼和亲,力主修军政、存边储,以备战事。
这么一来,倒是拒婚派占了上风。皇帝心里也一向反感和亲,汉高祖的白登之围最终以和亲了结,一直是汉家耻辱,皇帝可不想背负以钱帛子女换取安宁的名声,却又怕断绝铁勒之请,会影响两国关系,进而扰乱边疆。如今的朝廷,又有多少底气开战?她一时难下决断,便抛开诸事,去玉琼宫散心。
如今正值晌午时分,往日这个时辰,皇帝不是召见臣工议事,就是经筵、日讲,并没有多少功夫出来闲逛,今日忽然驾临猗兰馆,宫人皆是颇为意外。王纲正要前去通禀,皇帝却拦住他道:“不必惊扰,霖儿在哪儿,朕自己走去。”
王纲这才止住步子,禀道:“娘娘正在芝兰斋读书呢。”
沐霖自升了位分,便可由猗兰馆搬入主殿,可她住惯了配殿,倒懒得折腾,人依旧住在西配殿,只是读书时,便用主殿的芝兰斋,那里宽敞明亮,书橱的空间也大,用着方便,后来把书也都搬了过来。皇帝轻手轻脚地进了主殿东次间芝兰斋,只见沐霖整个人都淹没在书海中,宽大的楠木大案上全是一摞摞书,她一人坐在案前专注地一边校稿,一边提笔记录。
皇帝一时不免好奇,这数月来,沐霖几乎把空闲的功夫全用在了书房里,她起初还不甚在意,后来竟吃起了书房的醋来也没留意沐霖到底做什么,如今倒生了几分兴趣。皇帝轻手轻脚地走过来,立在沐霖身后,只见案上放了一沓尺余高的稿子,她正一页一页的对稿。皇帝扫了一眼,竟全是有关诸夷的内容,她正要伸手拿起一张细看,沐霖见有人动这些稿子,怕打乱了次序,也没多想,轻斥道:“勿要乱动!”
皇帝一时愣了愣,尴尬地缩了手,掩饰性地轻咳一声道:“朕不过好奇,就随意看看。”
沐霖这才知道来人是皇帝,连要起身赔罪,皇帝却按住她坐好,问道:“你这是写得什么?”
沐霖理了理校好的部分,为皇帝指了指书目,回道:“臣妾初定名为藩国志略,分为五部,共一百三十余卷,本意是叙四夷之政体、风俗、地理沿革等事,如今才写完鞑靼、西域部分,还有东夷、西羌诸部和域外东洋、西洋诸国未能动笔。”
皇帝听罢不免惊讶,她拾起鞑靼部分翻了翻,不仅将鞑靼之先祖、流变考订甚详,更难能可贵的是将如今鞑靼各部的情况也详录于此,至于风土人情、地理沿革、政体教俗也论之精辟。皇帝不禁赞道:“历代正史虽列有四夷、外国等传,但叙述颇为粗疏,从未有人书以专着论四夷之事,更何况诸夷当下军政之情状,还旁及地理山川之险。”
沐霖淡淡一笑,“夷情关涉边防要务,正因士林诸大夫对此知之甚少,臣妾才有心作此书,以抛砖引玉,备来者之用。”
此话说得颇为谦逊,想起沐霖师出大儒李垣之门,必自小通览诸家着作,又游历天下,述鞑靼之事,定是群览各家、求访四方。皇帝想了想,沐霖既精通夷情,必对特勒请婚一事别有看法,遂问道:“如今朝廷正遇到一件棘手的事,特勒的齐木耳遣使请婚,朕颇有些犹豫,想听听你的意见。”
对于朝政,以前与傅衣翎相处时沐霖可以以世外人的身份随意谈论,但如今她已伴君侧,反而不好多说什么,遂婉拒道:“后宫不得干政,皇上遇事应与朝中大臣参议,臣妾不过闺门妇人,不便多言。”
沐霖用心良苦,皇帝自然晓得,两人平日也极少谈论国事,只是皇帝又觉两人既以真心相托付,何必如此泾渭分明,她握住沐霖的手,叹道:“你我私下说话,只当闺中密语,不必忌讳。”
见沐霖还在犹豫,皇帝又道:“说与不说虽在你,但听与不听却在朕,这一切自与你无碍。”
道理尽被皇帝说了去,沐霖无奈地起身,放开皇帝,走到茶几前为她斟茶,说道:“那臣妾就姑妄言之,皇上姑妄听之。”
皇帝也跟着沐霖走到榻前,撩袍坐下,只听她道:“依臣妾之见当许以婚约,与特勒结秦晋之好。”
沐霖为皇帝奉上茶,待其接过茶杯后,她这才又接着道:“特勒方退延丹汗,声势大增,兵力正强,而朝廷才罹三王之乱,州县困疲,百姓厌战,燕王败亡后,幽州防卫空虚,女真诸部也趁机作乱,朝廷若在此时拒婚与特勒结下仇怨,再加上漠北的延丹汗,可谓是四面受敌。若应下和亲,以一纸婚约,暂得边境安宁,何乐而不为?况且,齐木耳遣子为质,尽显诚意,朝廷奈何拒之?”
皇帝沉思了片刻,反问道:“可若齐木耳心怀异志,只是借和亲之名,探朝廷虚实,待朝廷松懈之时,伺机作乱,那该如何是好?”
这恐怕才是皇帝犹豫未决的真正原因,沐霖不紧不慢地回道:“皇上先许特勒以婚约,以安其心,使朝廷获喘息之机,再外与呼延特通好,而方大败于齐木耳的延丹汗必会感念朝廷恩德,与朝廷协力牵制特勒;内则勤修国政,整饬边防,数年之后,待国富兵强之时,便进可出兵鞑靼、收复西域,退可守保边境,届时,不管是齐木耳还是延丹汗,朝廷都不必忌惮。”
降服四夷,海内归一,一直是皇帝心中所想,只是如今的朝廷到底有多少底子可以轻起边衅?朝议汹汹,皆言拒婚请战,听了沐霖所言,皇帝方有所悟,叹道:“好一个富国强兵,若非卿言,朕险犯了大错!”
沐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谦虚道:“臣妾鄙见,皇上还须与内阁诸臣商议后,再定详略。”
皇帝笑了笑,更想听听沐霖的见解,又问道:“既然你说先修内政,那么依你之见,朝廷当下之急务又是什么?”
“臣妾已逾制言事,不敢再妄议朝政,”沐霖佯嗔道:“皇上可不许再为难于臣妾了。”
少见沐霖这般俏皮,皇帝不免心一颤,掩饰性地干笑了一声,也不再为难为于她。既然心中疑惑已解,皇帝也不再逗留,正欲起身回宫,沐霖却出言挽留道:“慧如已备好了午膳,皇上何不用完膳再走。”
皇帝多想留下一道用膳,可宫里的规矩在这,唯有太后、皇后才可与皇帝同席而坐,沐霖又绝不逾矩,每每说是一起用膳,却只有皇帝一人吃,沐霖只在旁伺候,待皇帝吃完后,她才胡乱吃两口。皇帝怕自己留下来,沐霖反而吃不好,遂忍下心动,婉拒道:“不必了,朕还有些折子未看完,就不多留了。”
沐霖也不再多劝,起身恭送皇帝。而和亲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虽然朝中还多有异议,但皇帝却态度坚决,下旨择宗室中适婚女子与特勒和亲。经与郑王、内阁商议,选晋王八女年方十五的闻喜郡主为和亲公主,然而朝廷的旨意还未下达晋州,晋王连上书言八女已有婚约,不宜和亲。皇帝明知晋王是推辞,但念其有功,也就没怪罪下来,只好改选汉王幼女年仅十四的襄城郡主,不料,汉王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幼女身子孱弱,忽罹重疾,恐负国恩。
这样选一圈下来,那些宗室亲王无不借口推脱,皇帝心知哪一个父母甘愿女儿远嫁异域,便直接下了严旨,令显祖后裔广宁王之女平阳县主朱含钰和亲特勒。广宁王微卑职低,又是宗室远支,哪敢抗旨不遵,只得领旨谢恩,皇帝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人来报,那平阳县主一听要远嫁苦寒野蛮的鞑靼,一天到晚抹眼泪,最后乘下人不注意上吊自杀了。皇帝震怒不已,却无可奈何,人都已经死了,她总不好再追究,只好作罢。
就在皇帝忧心和亲人选时,却收到常山郡主朱凌月的陈情表,自请和亲特勒,皇帝一时大喜,这才想起朱凌月这号人物。她细想一下,朱凌月如今已年过十九,却还未婚配,恐怕是受燕王篡逆所累,如今若肯为国效力,也算大功一件。皇帝立即令内阁拟旨,嘉许朱凌月,并晋封其为义成公主,再着钦天监选定吉时,礼部、光禄寺等筹备和亲嫁妆,宫内也着手布置出阁所用婚房。
皇城西南淳化坊的一座小院落里,平日清冷破败的四合院,这几天却忽然热闹起来,礼部的官员,还有宫里的赏赐接踵而至,令人应接不暇。而这座院落的主人正是昔日的常山郡主,今日的义成公主朱凌月,皇帝不吝爵位钱帛,厚赏颇丰,还特意遣内使欲迎其入宫居住,朱凌月却婉转拒绝,皇帝也没勉强,只调拨了几个侍女前去伺候。
朱凌月才送走宫内的传旨太监,站在正厅看着这满屋子的赏赐微微发愣,平日飞扬跋扈的守门侍卫如今也格外恭敬地进来禀道:“殿下,清河大长公主来见。”
还未及朱凌月多说什么,清河公主便带着侍从踏门而入,即使是神色慌张,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