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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地位越发的稳固了,再无人敢直陈藩国之害。
太宗文皇帝朱璟继位后,锐意削藩,用贾谊“众建诸侯少其力”的老法子将晋王、辽王、楚王等较为强大的封国一分为三,又将一些兵强马壮的塞王迁于南方,这样藩国势力才稍收敛了一些。可太宗早逝,留下年仅六岁的长子即位,既今上。皇帝年幼,不能亲理朝政,万事皆托付于太后和辅臣裁决,藩王自然欺负那孤儿寡母的没了依靠,处处为难,趁机扩大权势。多亏了慈圣皇太后好手段,暂时压制着藩王的势头,可那些刺头哪里是这么容易老实的,时不时闹些乱子。不是随意辱骂朝廷命官,就是欺压百姓鱼肉乡里,如今更是明目张胆的侵占民田,肆意扩大王庄,闹得民不聊生。
却说孟钟此话一出,顾北亭心里一惊,直叹此人太过涓狂,可心里又不得不暗自佩服这份眼光毒辣。短短两句话却把朝里的情况道得如此通透,前句讽刺辅臣行事推诿,外戚专权擅政,后句暗骂藩王骄横。这可是如今朝廷面临的两大难题,可惜今上年幼,毫无实权,若有想扭转局面怕是难上加难。
藩王一难前文略述,此处暂表不提,且说外戚专权。今上以冲龄登基自不能亲理朝政,先帝驾崩前令内阁首辅齐正、阁臣于孟阳、夏应泰、杨兆铭为顾命大臣,又分别赐予仁圣皇太后周氏“同乐堂”、慈圣皇太后傅氏“御赏”印章,留下遗照凡朝廷政令诏旨须由两宫太后同属印章及皇帝之宝方可颁行,将大政委以两宫太后与四大顾命大臣。这样既防着辅政大臣专断独行,欺压幼主,又可避免太后掌权,外戚趁机干政,先帝为皇上铺路真可谓苦心孤诣。
可千防万防总有纰漏的地方,两宫太后一个端正谨肃,一个杀伐决断,配合的不可谓不好。先帝初一驾崩,外头那些藩王就闹起来要争位子,借着进京吊丧的名头企图带兵入京趁机夺位,情势十分危急。两宫太后与四大顾命大臣同心协力,先调京营精锐劲旅镇守京师,又令各地都司卫所起兵勤王,并拿出先帝遗照勒令藩王不可入京吊丧,如此才压住了藩王的势头。
外患一除,朝内两宫太后与辅政大臣的矛盾便尖锐起来。四位辅臣以齐正为首辅,齐正威望最大,练习政体,颇有经济才,可为人负气凌人,又自认有定策从龙之功,居功自傲,行事极为骄横,并不把太后皇上放在眼里。于是两宫太后便又联起手来,以傅太后之兄五军营都督傅友德,又拉拢次辅于孟阳,发动政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齐正拿下,以皇帝名义下诏责其“专权擅政”、“欺压幼主”,将其斩首弃市。
齐正一死,于孟阳自然被提为首辅,余下的夏应泰是个风吹两边倒的老滑头,当然不敢多说,而杨兆铭虽有愚忠,可孤掌难鸣,也只能跟着应和。于孟阳的治国之才不比齐正逊色,只是为人太过圆滑,又是个怕事的,只跟着提拔他的傅太后转,丝毫不敢违逆其意。随后于孟阳和傅友德又连了姻亲,两家关系愈加融洽,一个主军,一个主政,傅太后牢牢抓住了朝廷大权,而傅家的党羽也遍布朝野。先帝爷早知傅太后是个极有谋略心计的,处处防着她,最后还是防不住,所以周钟才说如今的朝廷都是一家子的。
只是顾北亭觉得傅太后当政虽说独断专行,任人唯亲,可也算得上勤政爱民,提拔了不少贤才,这几年来也把朝廷打理的妥妥当当,并未出什么大乱子。他这样想着却没有多说什么,只酙了一杯酒又吃了一杯,刚才还浑身发冷的身子,如今几杯酒下肚已经有了几分暖意。
范元平和吴宁被孟钟的一席话惊得冷汗涔涔,他们平日里不过读些四书五经,钻研时文,只想一朝高中做官摆脱穷困潦倒而已,对那些个时弊政论从不大在意,一是没那个精力,二来也是怕惹祸上身。科考以八股取士,不过是选取四书五经的一两个句话为题,起承破入反反复复引经据典的阐述其意即可,丝毫不得有个人见解。这些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轻则革除功名,重则是掉脑袋的大事,这叫他二人如何不怕。
待定了定心神,范元平才开口说道:“季与兄好见识,只是如今这世道有口不能言,小心祸从口出。”孟钟倒是丝毫不在意,笑道:“随意说说倒也罢了,范兄不必放在心上。”
范元平听了此言这才安下心来,几人吃饱喝足又随意说了几句话便也要散了。孟钟为人颇有些侠气,行事仗义洒脱,得知三人没个落脚的地儿便立即提出让几位一同住进他租赁的小院里。几人推脱了一番,见孟钟确实是真心实意,便也应承了下来,这才解了食宿之困。
第二回 耿青天身陷削藩祸 小皇帝设法保忠良()
每逢大比之年,京城就格外热闹,各大酒楼都聚集了四方来的士子,切磋论文。顾北亭几人闹了一夜,十分痛快,第二日起得晚了,听闻一品阁有诗文会,早饭都不及用,打算去凑个热闹。
走在大街上,就是大冷天里也是人山人海,十五才过,年味还未全部消散,各家各户上的大红灯笼还挂着,街上叫卖的,耍把式的,卖艺的,极为热闹。吴宁初来京师,实在被这京城的气派迷了眼,左顾右盼,应接不暇。他赞道:“这京城果然热闹!”
孟钟指了指对面那条巷子,笑道:“那里可是更热闹,去了保证让你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吴宁顺着瞧去,只见来来往往的多是绫罗绸缎的富贵人,进的人火急火燎,出的人步履虚浮,楼外都挂了红绸,喧嚣嬉闹之声都传到这里来了,忙好奇道:“那是做什么的,怎这么多人?”
范元平羞红着脸不说话,顾北亭面无异色也不搭话,孟钟揶揄道:“你若是好奇,去了就晓得是做什么的了,反正我也是多日未去,如今倒是想念的紧。”
吴宁本想一探究竟,可看几人神色不寻常,再瞧见二楼临窗倚了个红衫女子,捏着手帕,朝着这个方向掩嘴轻笑,似嗔非嗔,眉目传情,他脑子轰然一响,这才恍然大悟,心里怦怦直跳,脸上也红了一片,痴痴得看着那女子,竟摞不开眼。
孟钟看吴宁真有此意,便收了玩笑的心思,笑道:“这是沁香园的彩蝶姑娘,看来对你有些意思,若你喜欢,咱们不妨就去去。”
吴宁回过神来,听了这话羞愧不已,忙拉起身旁的顾北亭落荒而跑,借口道:“季与兄说笑了,咱们快走吧,再不去只怕诗文会就要完了。”
顾北亭颇为无奈,连一向老成持重的范元平也面露尴尬之色,孟钟连连摇头,忍不住一阵大笑,等玩笑过了才跟上步子。
才走了几步,远处隐隐传来官差的叫喊声,不过片刻,数十个青衣捕快敲锣打鼓的驱赶着路人,叫唤着“让开,让开,朝廷缉拿要犯了”,路人纷纷避让,来不及收拾东西的小商小贩货物洒了一地,方才还繁华热闹的大街,如今变得紧张混乱起来。好事的百姓们都在道路两边巴望着看热闹,只见大街上锦衣卫压着一个清廋的中年男子,着蓝袍方补,却摘了乌纱帽,一看这身打扮该是个下狱的四品官,他目光如炬,面对汹涌的人群,叫嚣的差役从容不迫。
只听有人小声道论,“这不是兵部郎中耿文中么,真是可怜,这么个好官就要没了。”
旁边有个书生好奇道:“既然是好官,朝廷为何还要杀他,肯定是犯了什么事儿。”
又有人唏嘘道:“哪里是犯了事儿,不过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咯。”
书生依旧不解,正欲再问,可大家都顾着看热闹没人搭理他了,有个好心的货郎,看了一眼书生,问道:“我看你是外地来的罢?这事儿在去年可闹得沸沸扬扬,凡是京里的无人不知。”
书生点头,货郎这才叹道:“这耿文中原本任肃州知府,为人清廉能干,人称‘耿青天’,去年肃王为扩建王府,霸占了不少良田,那王府的豪奴打死一家不依的百姓,耿文中竟依法将那豪奴斩了,为死者讨回公道。肃王得知后大怒不已,非得杀他泄恨,好歹耿文中任期将到,朝廷就将他调回京城,补了兵部的缺,这才躲过一难。”
书生不解道:“这样说他倒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可既然人都调回了京城,为何还会遭此大祸?”
货郎叹道:“肃王怀恨在心哪里会放过他。这几年各地的藩王占田占地的不少,害得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这满京城的都是流民乞丐。耿文中调回京城见了这副景象更加不忿,痛斥宗蕃之害,今年朝廷一开印竟上书写了道削藩策,奏请朝廷削藩。”
削藩!那书生一惊,脸上已变了颜色,货郎也放低了声音道:“这分封诸王可是太/祖朝定下的规矩,为的就是子孙共享太平富贵,连先帝爷都不敢动那些藩王,今上年幼,藩王都是皇上的亲叔亲伯,谁敢动?太/祖朝的吴伯奢,因上言分封之弊就以离间天家骨肉之罪凌迟处死,昭徳年间的尚国芳也因议削藩被腰斩处死,耿文中如今上什么削藩策,这不是找死么?皇上饶了他,那些藩王能放过他,这削藩策一出,别说怀恨在心的肃王,燕王、宁王、楚王、秦王、辽王、晋王、淮南王等八王相继上书,以破坏祖制,离间天家骨肉为由,奏请处死耿文中,朝廷如何顶得住这层层重压,只能拿他开刀了!”
书生听完后不免唏嘘不已,摇摇头,羁押的队伍已走远了,街头开始恢复秩序,货郎讲完了又继续摆弄自己摊位上的胭脂水粉,对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叫唤着:“胭脂喽,胭脂喽,南京城沁雪斋上好的胭脂喽,二十五文一盒!”
见货郎做起生意,书生也不再打扰,回过头来,却见身旁的顾北亭还望着远去的耿文中出神,他唤道:“子川,子川,发什么呆呢?”
顾北亭对着吴宁一笑,摇摇头道:“没事儿。”
那边的孟钟也沉着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