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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线败退的消息不断传来,催促粮饷的折子也接连而至,太仓仅有的储粮一旦掉往前线,则京城空虚,粮价必得暴涨,届时,只怕民心更加动荡不安。一边是前线告急,一边是百姓生计,早朝时,大臣们争得脸红脖子粗,武将们自然主张将粮食充为军用,文臣们则纷纷反对。
金吾卫都指挥使周行俭极力禀道:“皇上,李将军数次请援,若前线粮草不济,战事只怕更加不利,还请皇上速调军粮支援。”
于孟阳却阻止道:“不可,如今本四处流言南迁,若是调粮,朝廷仓储空虚,粮价一旦大涨,民心必然不稳。京城乃天下之中,不可出半点差错,如今正值危机存亡之秋,朝廷切不可失了气势,自乱了手脚。”
皇帝一时也有些难以决断,她思量了片刻,对傅友德道:“英国公,你行军多年,颇有经验,依你之见孰轻孰重?”
傅友德气定神闲,回道:“臣未亲临前线,自不敢妄加评判。”
所谓不敢妄加评判,怕已是反对调粮,武将之间多有隔阂,加上此次出兵,皇帝特意举荐了徐寿,将傅友德冷在一边,他心里自有怨言。
袁阶倒是好不客气地道:“李忠用兵数月,靡费国帑无数,毫无尺寸之功,如今为开脱己罪又频频向朝廷要粮,实在罪不可恕。臣请皇上易帅换将,重罚李忠无功之罪。”
暂领兵部的杨惟中出言反对道:“临战换将乃兵家之大忌。李将军驱赶速尔人,收复同州,并非无功。如今他受速尔部与燕军两面夹击,又出战多日,以致将士疲惫、粮草不济,战败也算情有可原。”
李忠节节败退,屡次上言燕军强悍、粮饷不足,恐怕也是真假参半,为自己开脱。朝臣们又明争暗斗,抓住时机,相互倾轧,皇帝表面不说破,心里却看得明白,她不偏不倚地道:“现在并不是追究李忠罪责的时候,而是该好好想想,如何才能筹集粮草。诸位有什么好法子,说来听听?”
如今大殿里倒是安静起来,谁也不说话了,皇帝等了半晌,恼怒不已,拂袖哼道:“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有对策?”
过了许久,身着蓝袍的户部员外郎苏从吾出列道:“臣有一策,还请圣上裁决。”
此人颇有些面生,微胖,五十上下,却还是个五品官,皇帝打量了一番才道:“说罢。”
他回禀道:“如今朝廷储粮不足,若调粮则恐有害民生,若不调粮又怕延误军机,实在两难。臣以为阁老所言极是,太仓储粮绝不可动,一旦民心不稳,则天下动摇。”
“正如你所说,若延误了军机,又该如何?”
他从容不迫道:“臣以为朝廷可下诏,召集天下商贾,向他们暂借粮草,并以商人之力运粮北上,既解了前线之急,又不费国家一分一毫。”
皇帝思索了一阵,反问道:“商人重利,即使朝廷下诏,又有哪个商人愿意平白吃这个亏?”
“既然商人重利,朝廷何不以利导之?皇上大可下诏,若肯借粮者,朝廷可许以官爵、盐引,商人们必趋之若鹜。再者,他们一旦得了朝廷债券,为了收回成本也会盼着朝廷大获全胜,如此以来,朝廷就可凝聚民间之力,共同抵御燕军。”
说白了,此法不过是卖官鬻爵,但又更胜一筹,许商人盐引之利,将盐场改官营为私营,这也是利国利民之举。皇帝细细一想,不禁感叹此法精妙,朝廷不费毫厘,就可凝聚人心,筹集粮草。她忍不住大赞道:“好,说得好!此法甚妙。”
下朝后,皇帝特召见了苏从吾及内阁、户部诸大臣商议此事,厘定细则,并拟了诏,颁布天下,并下令各地方督抚负责召集本地商贾,筹集粮草。
这样以来,又是忙了一上午方得空,奉命来乾清宫看脉的陈衡言早被皇帝抛到了脑后,得亏玉溪提醒,皇帝才记得此事,换了便服,坐在炕上,叫人唤他进来。
陈衡言请安后,先看了皇帝面色,又细细探了脉,暗自分析病理,疑惑了一阵,方收了手,禀道:“皇上近日操劳过度,内有积热,外感风寒,以致伤了脾胃,咳血不止。先前开的方子臣再斟酌一二,皇上日后也须多加休养,不可再劳心伤神。”
皇帝听了并无大碍,也不放在心上,只吩咐人下去开方子抓药。
通常太医写下方子,要留下底稿留档,只将副稿送去御药房按方抓药,抓药后送至司药司核对煎药,再由太监试药过后,方由司药司女官递到御前进药。其中历经层层机构,几道核查,不过是为了防止有人做手脚。
陈衡言方落下笔,由内侍抄了副本,张彬谢过后,竟亲自接过药方。陈衡言微有些诧异,这等抓药的小事一般不需张彬动手,他却为何亲力亲为?不过,陈衡言并非多事之人,也不多问。
为了提高效率,御药房与司药司通常在一处当差,抓药进药只须在御药房即可,因皇帝倚重女官,御药房渐归司药兼管。张彬踏进御药房,将方子递来,对坐镇在此的司药秋娘笑道:“秋娘,又要劳烦你了。”
秋娘年近四十,她本出自医药之家,入宫后也一直在司药司当差,后经景萱提拔,担了司药一职,兢兢业业的打理着御药房和司药司近十年,后来因功升任尚食,总领司膳、司酝、司药、司饎四司,同时兼领司药及御药房事。司药职位算不得高,与玉溪、秀荷等品级相当,可历来职重,要求也高,不仅要通医理,还重资历,加上又秋娘总领尚食局,所以在乾清宫威望极高,连张彬都要让几分。
秋娘性子严谨,不苟言笑,面对张彬的热情她只按规矩接过药方,核查一遍交给当值的医官后,才淡淡地回道:“张公公不必客气,药配好了,我会遣人送去。”说罢,便忙着督促医官配药。
张彬干笑了一声,走过来,对秋娘小声道:“秋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秋娘放下手中的药材,与张彬进了耳房里,问道:“公公有话直说?”
张彬开口道:“前些日子,司里是否新进了个典药?”
秋娘想了想,确有此事,只听张彬又道:“那孩子资质极好,依我看,日后御前进药之事,都交给她打理吧。”
秋娘皱了眉头,心里划过一丝冷笑,所谓资质好,不过是皮囊好吧。这种事,她在宫里待了多年,怎会看不透,只怕又是个想趁机上位的。想来也是,若被皇上看上,直接飞上枝头,谁还愿意辛辛苦苦地潜心学医,却半点捞不到好。秋娘却不愿在自己的管辖下失了公允,她一口回绝道:“凡事得讲个论资排辈,她刚来,还有许多要学的,论医道和资历,白芷都比她适合。”
张彬暗骂秋娘不懂人情,面上却笑着暗示道:“论资历,沐姑娘自比不上白芷,可你也知道,咱们底下做事,最重要的是让主子高兴,皇上与沐姑娘的事,想必你也听过一二吧。”
秋娘本对未经考核就凭空安插进来的沐霖不满,如今听说她就是那个勾引皇帝的秀女,更是印象差到极点,她冷下脸道:“我奉太后之命,掌管司药司和御药房,只管皇上龙体安康,至于其他,恕不在我管辖之内。”
说罢,也不再给张彬情面,扔下人又忙去了,气得张彬牙痒痒。
当日皇帝得了消息沐霖竟自甘为婢,她只当沐霖为了避她什么也不顾了,气得心灰意冷,最终对张彬叹道:“她心里有人,朕也不会强人所难。”顿了顿,又吩咐道:“既然暂出不了宫,她又素来喜医,在司药司里也算是个好去处,待日后寻了机会,再遣出宫吧。”
张彬自是点头应下,可他知道皇帝骨子里还放不下沐霖,便想让秋娘将人调到御前当差,让沐霖看看,眼前的富贵触手可及,时间久了,皇帝再说几句软话,还怕哪个女人能不动心?可惜秋娘是个硬脾气,竟不通半点人情。
却说沐霖在司药司的日子并不轻松。太医院位于外廷,除身份显贵的帝后嫔妃可召太医进内宫问诊,低等宫人并没有如此待遇,因此位于内宫中的司药司不仅掌管御药之事,普通宫人看病问诊都归司药司管。平日里司药司十分繁忙,惟在御前当差的女官方空闲些,秋娘御下严厉,眼里掺不得半点假,即使对上头特调下来的沐霖也没半点通融,反而愈加严苛。
如今沐霖只在司里做些杂役,打扫、晒药、配药,给医官打打下手,宫外的惊涛骇浪,燕王之叛,沐晟出征,都与她隔绝开来。朔州地处要塞,临近肃州、灵州,她即使担忧家中安危,也无法通半点消息,只能从宫人的只言片语中暗自揣摩局势,期盼着沐家平安无事。
自当值以来,沐霖与慧如每日四更起,与宫人清扫殿宇,整理药材,待陆续来了看病的宫人后,就开始给医官打下手。来了近一月,沐霖对这里的情况也摸得七七八八,司药司有六位女医官,四个在御药房两两轮流当值,两个在司里换班坐堂。单凭沐霖观察,司里的两个医官医术平平,勉强能看得了病,每每用来用去总是那几副药,好在宫人们都是小病,随便吃些倒也无碍。
临近年末,事情也多,忙了一一天,到傍晚时才得了些空。坐堂的医官正是何素萍,她好不容易盼到下值,却在这时,又来了个看病的小宫女,便没了多少耐心。小宫女惨白着脸,额头冒汗,哑着嗓子说了些病症,何素萍看了她一眼,并未把脉,就写下方子交给沐霖,对她和慧如吩咐道:“你们配好药,收拾好了就可以回去了。”
沐霖看了一眼药方,又暗自思量着小姑娘的病情,似觉得不妥。遂口上应着何素萍,待人走后,却又问了小宫女几句,看了脉确证后,便添了几味药。待将新添的药包装好交给小宫女时,小宫女连连摇头道:“不用不用,我用何大人开的药就行。”
沐霖以为小宫女不信任她,笑着解释道:“你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