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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沐晟在三王之乱中立了军功,眼看着升迁有望,又听说,沐霖趁着燕王围城之日跑出宫了,引得御史弹劾。虽然后来皇后出面,说是京城之围时,遣送了大量宫人出宫,她们并非私自出逃,可到底惹人话柄,闹得沐夫人在一帮贵妇中都抬不起头来。
从一年前开始,这丫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锦衣卫到处在搜查,沐夫人心惊胆战,生怕出什么幺蛾子。一边是皇帝,一边是京中世家权贵,而沐家在京里根基浅,谁也得罪不起,她现在是恨不得沐霖永远别出来了。
沐雯小心劝道:“娘,姐姐一去不回一定是有苦衷的,当年要不是她从中斡旋,咱们家恐怕早就被牵扯到石勇叛乱一案中。”
沐夫人气怒未平,“有苦衷?有什么苦衷,入宫前,我再三叮嘱,叫她凡事让三分,在宫里一定要谨慎小心。她倒好,一开始就跟皇上闹一出,还公然得罪太后,这么做有没有想过沐家的安危!”
“现在呢,又不知所踪,还要把皇上一并惹怒了,咱们一家就陪着她送死。”
常氏正在气头上,沐雯也不知怎么劝,一边帮她顺着气,一边道:“娘,您别气了,姐姐纵然千错万错,也是您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您何必赌气呢。”
这句话正说到常氏的心坎上,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再怎么心里也放不下,只是当年那疯道士的话,是她永远都解不开的心结。常氏揉了揉眉心,叹道:“日后少提她了,我还想过几天安生日子。”
常氏性子向来要强,说一不二,连沐晟都得怵她,沐雯也不好多劝。
而沐霖隐居在桐山的消息不久就被锦衣卫探得,魏启明连忙来求见。皇帝听后,心中一喜,待魏启明一进来便急问道:“是不是有消息了?”
魏启明犹豫了一阵,回道:“本来是有些消息,听人道桐山的药王庙来了一名神医,名为常穆,医术高明,长相秀美,倒是与沐姑娘有几分相似”
皇帝心思一动,常穆,定远侯夫人不正是出自宁国常氏?一时心中大喜,连道:“那你还等什么,快将此人带进宫来。”
魏启明却跪着不动,支支吾吾地道:“臣数日前就派了锦衣卫刘武前去打探,刘武却失踪不见了,后来查到他喝酒误事,醉死在了一家妓院里,臣得了消息又立即亲往桐山,可那常穆已不见了踪影。”
皇帝一听,不免大怒,魏启明连连磕头请罪,“臣办事不利,还请皇上责罚。”
皇帝怒过之后,又想着沐霖为了躲她,也算煞费苦心,心中不禁悲凉。想她贵为天子,何曾受此大辱,一直顾她念她,不愿折其心意,却那料此人竟是铁石心肠。如此以来,皇帝更不愿善罢甘休,她冷下脸,吩咐道:“继续找,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朕找出来。”
魏启明眼见一向冷静自持的皇帝如痴如魔,却不敢多言,只能全力寻来沐霖,以平天子之怒。
这边皇帝国事家事无一顺心,那边傅衣翎却差人来说,要去邙山的报国寺为两宫太后祈福,以求国泰民安。皇帝不知傅衣翎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但只要不碍着她,也就随她折腾,当下应允了,还颁旨大赞皇后孝心难得。
皇后出宫祈福倒是没摆什么大排场,只不过带了些亲信随侍,轻装简从地秘密前往报国寺。
而这近一个月来,沐霖一直住在邙山的云居寺。往日在药王庙,她每日除了上山采药,还在庙里坐堂问诊,虽说日子清苦,但好歹能打发时间,又可圆了她悬壶济世的心愿。如今,在云居寺,好吃好喝地伺候的,要什么药材,傅衣翎早差人一一备好了,为了怕给她惹来麻烦,沐霖又不能出去行医,整日困在这寺里,倒闲得人生出了几分愁怨。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沐霖知道,她若要走,傅衣翎必定不许,她也怕见她伤心。一时,沐霖对今后的日子又生了几分迷茫,她曾想过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可心里却斩不断那点凡思,躲在京郊的药王庙,终是被找到了。可若她回了家,她面临的命运不是被皇帝再次征召入宫,就是另寻良人,嫁于他人。这两种结果,都不是沐霖所愿的,她想,她的任性恐怕会连累沐家,如今只能清净一时算一时。
沐霖手里拿着一本通典,读着读着,思绪早已神游天外。不知何时,禅房里已多出一人,不动声色地站在沐霖背后,笑道:“看什么竟如此忘神?”
沐霖一愣,回头竟见傅衣翎俏生生地站在身侧,她今日作女儿打扮,未将头发绾起,着一身白底水红领子交领印花袄,水红撒花百褶裙,这身打扮虽与皇后身份不符,却显得俏丽脱俗,沐霖不免又惊又喜,问道:“你怎么来了?”
傅衣翎挑眉一笑,坐在她身旁,“想来自然就来得了。”
“宫里的事,又如何脱得开身?”沐霖仍旧不可置信。
傅衣翎见她惊讶的神色,不免笑道:“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此次出宫,我早已安排好了,可以在此多陪陪你。”
沐霖一时感动万分,皇后虽不至于日理万机,但宫里大大小小的事,都须料理,且底下有万双眼睛盯着,傅衣翎能不顾一切来看她,她怎么不动容?沐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半晌,叹道:“你坐坐,就早点回去吧。”
傅衣翎不见气恼,反而抽出沐霖手中的书,说道:“通典,你也看这类书?我以为你只看医书呢。”
沐霖被她岔开话题,笑道:“你别忘了,我师父是做什么的,这学医是为救人,读书却是为救人心。他老人家尝对我道,进则救世,退则救民,我时刻不敢忘这读书人的本分,如今闲下来,何不安心读会儿书。”
傅衣翎不过随口扯开话题,竟引得她一番宏篇大论,不免笑道:“天下之书何岂多,不提四书五经,就是史记、汉书也够我们读一辈子了,你为何单单挑了这通典来读?”
诚如傅衣翎随意一问,沐霖亦不过随意一看,她想了想,回道:“人人都知秦汉唐宋,我一直在想,朝代更替,周而复始,这世道盛衰到底是何道理,难不成真是尧舜一人可兴邦,桀纣一人可亡国?我想一朝制度之优劣,才是立国之基,这通典乃唐人所作的制度之书,记食货、职官、礼、乐、兵、刑、边防、州县九门,一览则知天下典章之历代沿革。”
顿了顿,又叹道:“可惜,此书体例详略失当,礼典一门竟为全书之半,州县一门也述之太简,终究寻不出个所以然。”
傅衣翎反驳道:“周因分封而享国八百载,秦置郡县而二世亡,太祖分封诸王,皇上却削蕃灭国,这么看,到底是分封好,还是郡县优?这天下没有永世之法,只怕什么样的制度,都是因事而异,因时而变。”
沐霖叹道:“分封之弊,其专在下,郡县之弊,其专在上。皇上削蕃固然无错,只是朝廷权重,也非好事,一旦国有内忧,外有鞑靼入侵,趁机突破长城边防,内地十三省,将无兵可守,无险可据,亡国灭身指日可待。”
傅衣翎听罢大惊失色,一时既叹沐霖之智识,又怕犯了朝廷忌讳,说朝廷权重,不是在骂太后皇帝大权独揽,她放下手里的书,连掩其嘴道:“你不要脑袋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不可再说了。”
这些话沐霖自然不会对他人说,她只当傅衣翎为知音,才口无遮拦,傅衣翎却心惊不已,又道:“如今大明开国方五十余载,你说的恐怕是百年之后的事了,一代人救一代之弊,千秋万代之后,哪里是我们管得了的。”
见一向冷静自持,宠辱不惊的傅衣翎露出如此神色,沐霖也晓得自己失言了,她自知个人之力不过蚍蜉撼树,有些东西,不过自己想想,当下实无可行之处。沐霖释然一笑:“我只是随口一说,并不会当真。”
傅衣翎叹道:“幸亏你不是男子,须得什么扬名立万的功劳,就你这性子,入了官场,岂不是一辈子沉沦下寮,郁郁不得志?”
得此评价,倒是贴切,沐霖不禁一笑,“我也不求什么立德、立言、立功,做男子,有什么好?”
此话惹得傅衣翎也是一乐,不动声色地执起沐霖的手,笑道:“不求荣华富贵,但求与卿共度年华。”
说着说着,傅衣翎又扯到二人的事上了,沐霖脸色微红,故意笑骂道:“好啊,你倒是会左顾言它,坐一坐,就该走了。”
奸计被拆穿,傅衣翎不觉尴尬,调笑道:“哟,看来你也不笨。”说着又倒卧在炕上,摆出一副无赖姿态,“我如此大费周章,与你费尽口舌,今儿是无论于何也不走了。”
沐霖被她这无赖的样子逗得抿嘴直笑,也上了炕,弯下身子,伸出魔爪,往傅衣翎腋下挠痒痒,“好啊,你倒是会耍赖,看我怎么治你。”
傅衣翎痒得咯咯直笑,待缓个气儿来,才讨饶道:“我的好姐姐,饶过我一回吧。”
沐霖也闹得累了,躺在了傅衣翎身边,微微喘着气。两人静静躺着,相视一笑,谁也不说话,只听窗外的寒风呼呼咆哮,室内温暖如斯,岁月静好。过了一会儿,傅衣翎瞥见窗外竟纷纷扬扬下起了雪,她坐起身子,趴在窗口,开口道:“下雪了”
沐霖也坐了起来,一看窗外飘起了鹅毛大雪,瑞雪兆丰年,今年怕是个好年头,她微微一笑,“是啊,下雪了。”
作者有话要说:沐霖所说的一番话,实际上在质疑传统的圣君贤相政治,甚至在抨击君主专制,这样的言论在当时确实是大逆不道。傅衣翎能理解她,只是怕她出事,不得不出言阻拦她。
中国历代王朝的帝王都在不断加强中央集权君主专制,以期维护统一,在这个过程中,地方的势力不断削弱,可地方过弱也会带来很大的问题。一是皇帝绝对权威带来的独裁统治,其危害就不必细说了。二是一旦国家有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