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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聂渊祈是要去接黎青颜了。
身后,聂渊筳身子被缚,整个人恍如大受打击,再加上自知此事败『露』,盛文帝也会知晓,他多年经营,全然付之一炬,就有些破罐子破摔,骂骂咧咧开来。
起初当时从聂渊祈开始骂,从幼时几岁自己觉得不公的事一件件骂,骂到了最近。
语句之难听,周围将士都恨不得堵上他的嘴。
唯独走在前头的聂渊祈脸『色』十分平静,甚至还隐隐带笑,仿佛聂渊筳骂的人不是他一般。
一旁的黑鹰眉头微皱,小声询问道。
“殿下,要不要我去给那逆贼堵上嘴?以免扰了殿下兴致。”
聂渊祈摇摇头。
“且让他说去吧,他自己想断了自己的后路,旁人又何必拦他。”
这话,武力值高强,但脑子不太够用的黑鹰还没反应过来,在前头马上领路的黎老侯爷倒是听了个明白。
脸上划过几分诧异和赞赏。
事实上,他虽然听过太子的美誉,但没见识过太子的本事,只是因为忠于皇室,他义无反顾地站在了盛文帝选择的太子这头。
可队虽然站了,但黎老侯爷可没忘记,这太子可是想让他孙女当他太子妃的。
也就说,太子是他孙女婿。
黎老侯爷虽然装疯,但对黎青颜却是真诚,一如既往宝贝心疼的紧。
在婚事上,自然希望黎青颜幸福安乐。
所以,他这一回还是留心想考量一番太子。
而刚刚这么一听,黎老侯爷虽不知黎青颜是何心意,需一会见面细谈,但太子此人该是对得起外面的赞誉的。
是个极其聪慧之人。
聂渊筳如此咒骂聂渊祈,还拿幼时琐碎小事,一件件论述自己的不公,这事表面上,好似该同情聂渊筳。
可事实上,聂渊筳和聂渊祈的身份,本就从小天差地别,聂渊筳所认为的不公,不过是他因为太子有的,他没有,从而导致他嫉恨太子。
这些话,流传出去,众人定会嘲笑聂渊筳认不清自己的身份,还目无尊长,有失礼教,舆论也会更加同情聂渊祈。
便是之后,聂渊祈手刃了聂渊筳,估计都没人觉得不对,反倒拍手称快。
所以,聂渊祈忍一时咒骂,之后想把聂渊筳往死里收拾,可方便多了。
真真是聪明。
不过,黎老侯爷刚这么想,耳边又忽然听见聂渊祈沉下声来道。
“黑鹰,去把聂渊筳的嘴堵上!”
语气有一瞬间的狠厉,像是猛兽出了牢笼。
黎老侯爷一愣,他刚刚琢磨事,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聂渊祈怎么忽然改了主意,又让黑鹰去堵了呢。
一旁的季斐,见黎老侯爷回神的模样,脸上正经了几分。
“晚辈还说侯爷怎么没什么反应?原来是没听着。”
“那个聂渊筳可真是个糟心玩意,我都恨不得给他嘴巴缝上,方才念叨完太子,又开始念叨未来的太子妃,竟然敢咒骂未来的太子妃会死!”
“简直胡说八道,荒唐至极!”
黎老侯爷一听,这才反应过来,聂渊祈怎么忽然改了主意,原是听不得旁人咒骂自己孙女丝毫不对。
这么一想,黎老侯爷脸上越发有了欣慰的笑意。
不过,他孙女他可保护的好好的,才不会像聂渊筳诅咒的那般。
先前,黎老侯爷一心为国,所以两相比较下,自己来了太子这边救驾,但他孙女那头,他也吩咐了心腹将士赶紧去拦下,心腹将士手里的兵符,也比黎青烨的要来的厉害,想来孙女那边的局面,应该也同自己这边差不多,很快便能拿下黎青烨和靳相君。
还有一点,虽然黎老侯爷不太想承认,但白家还算出个好竹——
也就是白景书。
白景书喜欢自家孙女的事,黎老侯爷出山后,动用自己的势力,稍稍打听,便能清楚。
有白景书在自家孙女旁边,该是不会有事的。
事实上,聂渊祈也是如此想。
黎青颜的『性』命安危考虑,自然比聂渊祈自己的『性』命都来得重要,除却黎老侯爷说的那些,他还吩咐了自己的士兵,隐在那山侧周围,就等关键时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多重保障,怎么都不该有事才对。
可,聂渊祈眉间隐隐有些烦躁,心绪渐渐不宁。
方才听完聂渊筳的咒骂后,不知为何,他心里越发难安,只想赶紧见到黎青颜。
所以,之后,聂渊祈沉着脸,下令让大部队加速,快些赶到黎青颜身边去。
只有亲眼见到,黎青颜安好无事,他才能放心。
而等到聂渊祈真正到了黎青颜所在的地方时。
那一刻,聂渊祈瞳孔一滞,脸『色』瞬间发白,本该是因为加速行驶而有些发热的血『液』,彻底凉了。
因为,他看见黎青颜倒在了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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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
聂渊祈身子病弱; 再加上寿数不多,本不该策马狂奔。
而他现在; 却是在策马狂奔中。
很明显,激烈的运动; 让聂渊祈的身子不是那么受得住; 身后的黑鹰担心呼唤。
“殿下; 当心身体。”
可聂渊祈没有停下步伐; 反而越发加快。
临近之时; 马蹄尚未停稳,聂渊祈翻身从马匹上跳了下来,脚步还踉跄了好几下; 雨后的泥点沾惹在了聂渊祈的脚边,可极喜干净的聂渊祈却好似一点都没察觉般,甚至因为跑动的动作大的厉害,泥点一点点往上侵袭,像是想直扑污染聂渊祈的心一样。
而当聂渊祈真正走到黎青颜身边,看到双目紧闭,嘴唇发白,胸口染血的躺在白景书怀里的黎青颜。
只一瞬; 聂渊祈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生息。
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黎青颜旁边,神『色』被掩藏在一片阴影之中,根本辨不明表情。
抱着黎青颜的白景书同样动也不动; 即使知道; 聂渊祈已然走到了他身边; 他也没动分毫。
此时,他心思全放在了黎青颜身上,双眼空空『荡』『荡』,没比聂渊祈好到哪去。
只不过似乎比聂渊祈多了莫名的悔恨。
但很快,白景书头顶上落下了一层阴影。
然后阴影快速下落,蹲在了黎青颜身侧,一把揽过了黎青颜肩头,就是要抱走。
可白景书这回一点都没让,让那人的动作一止。
两人同时抬眸,两双同样赤红的眼,于半空中交汇。
正常来说,该是僵持,但眼下这样的情况,谁也不敢僵持。
白景书眼下没什么心情解释和说话,但对象是当朝太子,最后还是他先开了口。
“殿下,臣已经叫了太医,臣觉得现在最后不要动阿…动黎世子会比较好些,以免她失血过多,加速情况恶化。”
声音一出口,白景书不自觉带上了几分苦涩和哑意。
不过话音却好似真正钻进了聂渊祈耳朵里,他还真就没动了。
白景书心微微下落,虽然理由冠冕堂皇,但实际上,这个时候的他,不想离开黎青颜,一点都不想。
可下一刻,聂渊祈完全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却响起。
“放手。”
话音一落,聂渊祈越发攒紧了抱着黎青颜的手。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黎青颜的身体横在了聂渊祈和白景书中间,聂渊祈从她右边抱着她,白景书从她左边抱着她。
聂渊祈这意思,很明显就是让白景书放手。
正常来说,太子发话,白景书一定会听的。
但这一回,白景书没动。
聂渊祈也没看他,可以说,他现在眼里根本容不下别人。
一双泛着红意的眼,盯着胸口染血的黎青颜一动不动,脸『色』白得跟黎青颜的嘴唇『色』一样,好像随时随地就要跟着黎青颜共赴黄泉了一般,光是看看,就能感觉聂渊祈一颗心仿佛是在被人从悬崖抛下了崖底。
摔得粉碎,只残存了一点点气息,等待那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聂渊祈忽然想到自己同黎青颜初识的时候,他明明是想利用这个她,达成自己的目的,可却在少女看着笨拙的他无法穿针引线时,巧笑倩兮道。
“我来帮你吧。”
聂渊祈感受到了温暖的气息,第二回感受到了温暖的气息。
不论是前生寂寥的十几年,还是死后在仇人身边隐忍憋恨的几十年,还是归来后越发不再留恋这个世界的十几年。
聂渊祈一生之中的光,一来自于自己的母后,二便是阿颜。
对于“光”的所有,他都记得的。
他记得那日穿针的阿颜,记得他同她一起放走的船。
他记得同他论述《八股文》的阿颜,那眸子里闪着耀眼的光,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阿颜的非凡。
他记得不认识鸳鸯,却塞给了他一个装皇榜土的鸳鸯荷包的阿颜,傻乎乎却又善良的阿颜。
他记得被下『药』的阿颜,酡红的『色』泽令他『迷』醉,会同他说“我欢喜你”的阿颜。
他还记得那夜同阿颜看到的一整个夜空的孔明灯,他的阿颜比那一万的天灯,还要美,还要美。
他还记得,他都记得……
他本想着珍藏着,反反复复记忆着,直至走到生命的尽头前,也要反反复复每日背诵,他不想忘,他一点都不想忘,这辈子是,下辈子他亦还想记得。
不论他是牛是马,是畜牲还是人,还能不能再遇到黎青颜。
他都想生生世世记得,曾经有一个叫黎青颜的姑娘,懵懵懂懂,带着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