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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你,”烛九阴懒洋洋道,“自然是查姻缘。”
两人说着便往月老祠里走——说是月老祠,其实不过是处庭院,庭院中有碎石小路,小路两旁种满了盛开着粉色花朵的树,树枝之上粉色花簇簇拥拥,丝毫不见绿叶,风吹过时便有无数花瓣如雨飘落……
烛九阴打了个喷嚏。
小院中飘荡的仙雾也是粉色的,石子小路的尽头是一个高高的木架,上面挂着无数小小的木牌子,木牌的上端系着红线,红线乱七八糟的缠绕在一起,若不是单独拿出来仔细看,便找不到它的尽头在哪……
在木架子不远处有个纺锤架,架上有厚厚一捆木牌上的红线,几个红衣少女此时正分工有序,一人书写木牌,写好了便交给另外个人摊开晾干,第三个人将晾干的木牌递给站在纺锤架旁的第四人,由她牵着红线,细细缠绕上,再剪断红线,将另外一头系在另外一块木牌上,高呼一声“合姻缘了”——
红色的光芒闪过,世间便又多了一对痴男怨女。
来到那木架子前,烛九阴好奇地随手捡了个木牌子看了眼,前方是人名,后面便是此人的感情履历表——几岁初恋,几岁初吻,几岁成亲,几岁休妻,几岁再娶,与发妻相守至几岁分离。
烛九阴:“……有点意思。”
月老将那木牌小心翼翼从烛九阴手中夺回,踮起脚颤颤悠悠地放回木架上:“大人找谁的姻缘?”
“自然是本君。”
“姻缘之事,本为天机,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呀!”
月老的呐喊声中,烛九阴已经扯着写着自己名字的木牌子开始翻看了,正面上书“上古十二巫祖烛九阴”,翻过来一看,背后书写八个大字:无恶不作,恕不详述。
烛九阴:“……看来本君在情感界形象名声亦是一片狼藉。”
一边说着,他一边顺着自己木牌上的红线去找另外一端系着的木牌长啥样,那红线极长,烛九阴一边躲避月老的追赶一边默默收红线,最后当月老好不容易追上他,烛九阴也感觉到自己手中的红线似乎终于绷直拽到尽头,眉梢一喜——
月老往前一扑。
烛九阴稍稍使力往后一退。
“啪”地一声轻响,那红线的末端便从错综复杂的线团里出现了,它轻飘飘地垂落下来,随风摇摆。
烛九阴:“…………………………”
看着空荡荡的红线那头,烛九阴头一次感觉自己的心也变得空荡荡的——
“这是什么意思?”男人举起红线另外一端,“本君注定孤独一生?”
“咦?不会呀,若是注定孤独一生,便不会编好了红线往架子上放了……”
月老也愣住了,满脸困惑微微眯起眼上前,撵起那线头另外一端仔细端详片刻,最后一脸惊讶:“这……这如何使得?”
烛九阴:“什么东西?说清楚别打哑谜!”
”大人的红线不知为何断了啊,”月老焦急道,“让您方才别那样拉扯——”
“你这红线质量差劲还赖本君拽得太用力?!”烛九阴瞪大了眼,“这叫什么事?本君不管,你们赔本君老婆来!怪不得最近他对本君不冷不热,都是你们这些个劣质产品的错!”
“………………大人息怒,大人不知,这姻缘线一旦系上,是万万断不得的,若是假以时日突然断了,除非是姻缘契合双方其中一方有心了结情缘,步入空门……”
“放屁!”烛九阴瞪眼,“他好好的做什么和尚?!”
“……敢问大人。”
“什么?”
“您从方才开始便一直‘他’呀‘他’的,”月老迟疑道,“是已经笃定姻缘线另外一头所系何人?”
“……”
这次换烛九阴愣住了。
他明明就不知道。
他的姻缘线另外一头,所系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得理理这个卷的剧情,攻受感情突破在此一举!
第107章()
“老头,你不懂,本君心里很惆怅。”
单手撑着下巴,烛九阴坐在那古老的石盘前,手里捏着枚黑色棋子要下不下——
“真的很惆怅。”
坐在他对面,月老心里想的是黄历上写得当真准呐,写了“宜闭门谢客”便是“宜闭门谢客”,稍稍打开门便飞进来个赶都赶不走,劝都劝不听的不速之客……
您惆怅不惆怅与老仙何关?月老只管三界姻缘秩序,不包办婚姻给恋爱中的人们排忧解难啊!
“本君和本君小宠物的感情止步不前了。”烛九阴随手将手中棋子往棋盘上一放。
月老:“……”
烛九阴:“到你了。”
月老弯腰一看,棋盘上白棋分明步步死路,被杀得片甲不留,分明没有能够下子的地方——略微震惊地看起头看向手执黑子的男人,只见他唉声叹气,一点没看出在认真下棋的模样——
整个天庭在围棋造诣上能超过月老的不超过三个。
整个天庭谁人不知烛九阴是个不学无术的老地痞流氓……
那眼下这是——
月老相当困惑之中,此时烛九阴还忙着抱怨:“止步不前的意思你懂不?嗯?就像是凝固在了半空,不上不下……想亲近吧,本君不好龙阳,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想疏远吧,便又有些放心不下;不见他时候便想要想法子逗弄他了,总想着生气的样子贼可爱;见了面等他真生气了,又真的气人,若不是本君自制力强,大约已经掐死他几百回了——”
烛九阴碎碎念着,突然停顿了下,露出个恍然的表情:“老头,本君这般患得患失,失魂落魄的模样,莫不是病了?”
……什么病?月老一脸茫然抬起头来,神经病?还是相思病?
看着像神经病多一些。
“盯着一张普普通通的脸便挪不开眼,他掀起眼皮子与本君对视,本君的心里头就飞进了一群小鸟;但是三天两头说不上一句对胃口的话,分分钟那鸟儿扑腾不了多久又被投了耗子药似的死在心尖上……”
“大人呐,您这是——”
还能找到比您更标准的红鸾心动么!
“如今本君的红线又断了,原本红绳那头系着的是谁也不曾知晓……咦,好烦,不下了不下了。”烛九阴蹙眉将眼前的棋盘搅乱,推开棋盘站起来,“你再给本君找找,本君那失散多年的娘子啊……”
“大人以前也从未惦记过这事。”
“现在惦记了。”烛九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大约是老了吧,以后入土为安,也好有个人每逢清明烧个纸钱……”
“还有人能比您祸害万年长的么?”
“人要活得长,又有什么难,”烛九阴闻言无所谓地笑了笑,“生死簿一撕,随随便便就是个不老不死的怪物啦。”
“……”
烛九阴言罢,嘟囔着“走了走了不然一会儿又被那小蠢货念乱跑”,却又不解释“小蠢货”是谁,只是自顾自地要走,留下月老一人微微弯腰恭送——
什么“生死薄一撕随随便便就是个不老不死的怪物”说得才是当真随随便便,放眼三界,最混蛋的原来不是上天下海都闹腾了一遍的孙猴子,真正胆大包天那人,感情还没来得及动手呢!
“大人。”
“嗯?”那即将离去之人停下脚步。
“人神二界,虽诸多牵连,然为凡人之事,大人还是……”
“知道了知道了。”
“为那般稍纵即逝生命引来麻烦,又是一场无妄之灾。”
“你这老头。就不能说些好听的……”
烛九阴嘟囔着,似不高兴再听,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直到那懒懒散散的脚步声传远了……站在原地的月下老人才直起腰,月老长叹一口气。
身后的红娘凑上来,手中执着个木牌:“师父师父,巫祖爷爷的牌子找着啦,您看看,这人居然还是个凡人呢……”
月老眯起眼,接过牌子看了看。
“要给巫祖爷爷重新把红线给系上不?”红娘垫着脚问。
“……断自然有其断的原因,该接上的时候,自然便会自己接上,”月老将手中牌子随手往身旁木上一挂,“随缘罢。”
粉色云雾从树梢飘过,树上粉色花朵飘散落下,几乎要将脚下的青石路掩盖去了……木架上的木牌晃晃悠悠,唯独两个孤零零的挂在架子的两段,木牌上的断了的红线随风飘摇——
……
烛九阴准备原路从南天门怎么来的怎么滚回去,岂料途经凌霄宝殿,一眼便看见天庭正主儿坐在宝殿前台阶上唉声叹气——烛九阴便是这么一路唉声叹气过来的,这会儿见了个也在唉声叹气的,顿时觉得格外亲切,脚下一转,便蹭到了玉皇大帝旁边排排坐。
“天公老子哟,您这又是怎么啦?”
“贱内猛如虎,愁啊。”玉帝抬头一看来人,顿时头更疼了,“你这混龙,怎跑上界来了?该不会又去找哪位卿家的麻烦了吧?”
“找月老下了盘棋。”
“你找他作甚?”
“问问姻缘。”
“活了几千年才情窦初开么,你这青春期够长的啊,掐指一算,你这岂不是真的得祸害万年长?”
烛九阴一听,这话耳熟,哪句老子都是刚听过啊,索性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在那凌霄宝殿前的台阶上坐稳了:“实不相瞒,本君便也是刚刚在下面受了个小王八蛋的气,想揍下不去手,想杀狠不了心——本君何时这般窝囊过,思来想去这般如此怕也就是被月老戏耍……”
“后来呢?”
烛九阴想了想自己拎在手里那根断了的红线,停顿了下,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发现好像不是这回事。”
“你这样的人,那些小仙没吃饱了撑着不会轻易给你许配姻缘的,你可见过谁给斗战胜佛那泼猴提亲么,那不是给自己找事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