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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在地上的红叶抬起手摸摸脑袋转过头来,扯扯元氏的袖子,奶声奶气道:“元姨,发簪呢?你是不是舍不得,不愿意给红叶了?”
元氏笑了笑,一边说着“没有呀”一边将之前那簪子小心翼翼的地插。进红叶的发髻里,又找了个理由将她打发走了——红叶得了发簪正迫不及待想要找镜子看,便爽快地应了转身便跑开,只剩下张子尧和元氏站在那,一时间场面居然有些尴尬……
元氏看着红叶跑远的背影道:“红叶不知道她爹没了,娘怕你说错话。”
张子尧:“……”
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或者干脆给自己一巴掌更加爽快。
而此时元氏见张子尧那模样,似已经猜到他是之前误会了什么这会儿正愧疚,也并不恼怒,只是笑吟吟地拉着拉着张子尧,在自己的跟前坐下,又像是张子尧小时候常有的那样摸摸他的头:“子尧,怎地这副表情,你抬起头看看娘,娘没生气。”
张子尧低着头,抿着嘴不肯说话。
元氏却缓缓道:“娘知道你在想什么,今天早晨,张三死了,人们都说是因为他对一个京城来的画师说了些什么,说错了话,惹得他娘子不高兴了——”
张子尧:“……”
张子尧抬起头正想说些什么,这时候又看见扶摇抱着画卷扭着腰远远要走来——只是这会儿被张子尧看了一眼,她又像是被施了什么法似的定在原地……过了一会,她低下头,像是跟画卷里的谁斗起嘴来,大概是在跟谁争论到底要不要过来碍事。
——这三只动物凑在一起就没完没了的嘴碎。
张子尧收回目光看了看元氏,目光稍稍在她颈上停顿了下——他确确实实看见了一朵盛开的极其绚烂的蔷薇,刺青淡淡的粉色,像女人额见的花佃,极美。
张子尧犹豫了下叫道:“娘……”
“你知道了什么,现在又觉得紧张,那是自然的。”元氏缓缓道,“你这孩子从小就是心软,遇见什么总是先替别人想着,这会儿有了想法,娘不怪你——让谁听见那说法,都是要产生想法的。”
“张三没同我说什么,他话就说了一半,说什么蔷薇凋谢之前,无悲军要做些什么就可以变成真的活人——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只知道那蔷薇怕是娘身上突然出现的刺青……”张子尧嘟囔道,又低下头,“他死得冤枉。”
“他死得不冤枉。”
“……?”
元氏坐直了身体,谈及李三,面色变得有些冷淡:“他没告诉你的,娘告诉你。”
元氏:“起死回生之人自醒来起,便会自行知晓三点——其一,不可离无悲城镜女巫过远,否则三魂七魄会逐渐丧失,毕竟不是真正的活人,三魂七魄更想是强塞进一具躯壳里,无束缚,自然容易神散……娘从无悲城到京城找你的路上,便是丢了‘尸狗’一魄,自此无大喜之心,亦无警觉性,睡得沉,不会轻易醒来。”
元氏说着摸了摸颈部,停顿了下继续道:“其二,一段时间内被镜女巫最后唤醒之人,身体某处会出现一朵蔷薇刺青,开始为花骨朵,而后逐渐松拓,至半开,至全开,最后花至荼蘼面临凋谢。”
张子尧初听闻元氏为上京寻找自己,丢了魂魄,分外诧异——再想到他这做儿子的对于娘亲异常状丝毫不觉还疑神疑鬼,一时间更为愧疚,悔不当初,几欲红眼,伸出手握住元氏的手,用沙哑声音道:“娘……”
“第三,”元氏反握张子尧之手,几乎一字一顿,“蔷薇凋谢或者消失之前,杀女巫,可为人。”
张子尧闻言,猛地一愣,心中震惊难言——
一脸想到昨晚张□□复叨念“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又提三十六铁骑杀害公主的典故,再加上那女人对张三说过什么“你害了我就算了还想害你女儿”……张子尧再稍一联想,顿时浑身冒出冷汗,难以置信道:“娘你说张三死得不冤枉——”
“是,张三当年为了自己成人,竟丧心病狂对亲手复活自己的发妻痛下杀手!”元氏用极为鄙夷的语气道,“只是千钧一发之时,镜女巫从铜镜中再复活一人,这蔷薇印记便到了别人的身上,张三见事情败露,如丧家之犬,清醒过来后又悔恨不已,至此存活在对他妻子的亏欠当中……”
张子尧终于明白过来,为何身为无悲军。张三对发妻袁蝶为何又惧又怕,却并不反抗,原来一切都只是因为心中深深地亏欠——
而昨天袁蝶出现,那些无悲军目光闪烁,只怕也是曾经……
张子尧越想越难掩心中震惊,那仿佛是真相外粉饰太平的表皮被掀开后,露出了平静的表象下血淋淋的一切——
张三能活到昨日,无非说明袁蝶遭遇背叛虽然受伤,但是在心底依然爱着张三,直到昨日,她误会了张三要对张子尧说出无悲军能够成为活人的秘密……
“等下,昨日镜女巫明明是因说张三要害了女儿因此而动怒——”张子尧说到一半,突然停下,“这意思是……”
元氏:“镜女巫诞下子嗣,年满八月即成为新的女巫。”
张子尧记得昨日张三似乎确实提起过,红叶为中秋前不久诞辰,而掐指一算,元氏也恰好是在中秋前复活上京——
原来如此。
元氏见张子尧表情知晓他已经猜到其中一二,便笑道:“娘是红叶作为镜女巫复活的第一个人——说来也是侥幸,袁蝶因自身经历,不愿女儿再活在随时会被伤害的阴影中,便千挑万选,选择同样为人母,因儿思念徘徊于黄泉之路不肯离去的我,只希望能将心比心,让我发发慈悲不要再伤害红叶……”
元氏:“但是人心不可测,所以在我离开之后,袁蝶还是因为害怕我某天突然改变主意,所以将那外界通往无悲城唯一的桥梁断掉,希望我永远回不来无悲城……”
“可是如果是这样,那些士兵的家书就不能——”
“那些人对于袁蝶来说不过是不知感恩的杀人凶手罢了,是否能活,又有什么关系呢?”元氏长叹一口气,“其实娘倒是完全能理解袁蝶的做法,换做是我,为了自己的孩子,我也会这样做。”
张子尧沉默下来。
“娘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元氏又道,“只是子尧,你看这蔷薇花,已经开得极好,兴许过几日便要凋谢——在此之前,娘有很多次伤害红叶的机会,却始终未动手,这只是因为对于娘来说,能够陪在子尧的身边便好,成不成人,那又何妨……”
元氏话语落下,张子尧已经感慨万分,扑进她的怀抱。
——他只道自己拥有全世界最好的娘亲,仅此而已。
然而此时,感动之中他却并未想到,元氏只字未提若在蔷薇凋谢之前,镜女巫未曾从镜中再拯救一人,那蔷薇凋谢之时时,在拥有蔷薇印记之人的身上究竟会发生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粗长别方,有双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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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元氏告诉张子尧,红叶还不知道她爹已经不在了,袁蝶也没打算告诉她,只是在红叶想要找她爹时告诉她张三去了很远的地方征战御敌,很可能几年之内都不会回来——红叶一直很钦佩她这镇守边域的父亲,所以虽然很伤心张三临走前没跟自己道别,但是也并没有哭闹。
元氏还说,红叶知道自己成为了新的镜女巫,她很喜欢那面阴阳涅槃镜,也只是以为自己拥有能够让死去的人起死回生的神力——她并不知道那些她唤醒的人很有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而袁蝶什么都不愿意告诉她,只是为了保护红叶她固执地用自己的方式偏激地将红叶看牢不让她接近那面镜子……
不靠近镜子就不会有新的人被复活。
没有人复活就不会再产生新的不稳定因素。
于是元氏成为了红叶第一个复活也是近期内最后一个复活的人,蔷薇的印记一直存在于她的颈脖上,看着元氏颈间绚烂开放的蔷薇一天比一天更多夺目耀眼,从最开始的淡粉色最后变成了几乎滴血的红,那颜色终于开始叫人感觉到不安——
而张子尧却并不知道这样的不安到底来源于什么。
他只知道这些天遇见那些士兵的时候,很多人看着他欲言又止,然后叹息着摇摇头离开。
……
终于在这一天,张子尧忍不住去找楼痕问关于镜女巫的事情,后者像是丝毫不惊讶张子尧会找上门来的事,看见被门外的侍卫带进来的黑发少年,他放下了手中正在摆弄的小小把玩,笑道:“早在张三的事之后,本王便知道子尧一定会找上门来……子尧果然没叫本王失望。”
这个时候完全没心情跟楼痕浪费时间寒暄,少年在楼痕的面前站定,见男人还有心情沏茶闻香,他便面无表情道:“王爷,关于无悲军的事,我都知道了。”
“张三同你说的?”
“不是张三告诉我的,张三什么都没告诉我,只是同我讲了他如何成为无悲军,是袁蝶误会他了……几天前我曾因为疑惑这件事所以去找了我娘,是她将关于被那镜子复活的人身上会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我——蔷薇印记现在在她身。”
听了张子尧那些个模棱两可的话,楼痕的眼珠微动,然而却并不相识惊讶此时的蔷薇印记在元氏身上这件事,只是反问:“全部告诉你了?”
“是,包括在印记消失或者凋谢之前只要杀掉镜女巫便可重新做人、真正复生的事——我娘答应我不会害人性命,只是安静等待那蔷薇凋谢,只是作为活死人陪伴在我身边,守我百年。”
男人眼神微动。
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更明显了些,他放下了凑在鼻尖细嗅的闻香杯,用轻描淡写的语气淡淡道——
“唔,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