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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看得见我们?”
白无常一脸古怪地替他将话说完了。
张子尧茫然地看了看周围的人,停顿了下,这才反应过来问题出在哪——原来方才一屋子人并非有意将他当做背景板看待,只是因为他们都以为,他看不见黑白无常!
“可是我就是看见了啊……”张子尧舌头打结,突然紧张了起来,“不行么?不好吗?我是不是不合适看见他们?”
啊啊啊听说只有将死或者已死之人才能看见阴差——
不、不会吧?!
张子尧抬起手指指自己的鼻尖,万般艰难问道:“我要死了?”
白无常还是那副古怪的表情看着张子尧,动了动唇,似欲言又止的模样……而此时,黑无常瞥了他一眼,一个稳步往前,淡淡道:“死不了,方才才查过你阳寿,至少还——”
话还未落便被白无常一把捂住嘴:“老范,天机不可泄露!”
都违规去特地查看了此人阳寿,还怕什么泄露天机?这会儿黑无常被捂了嘴没办法往下说,只是无奈看了白无常一眼,后者放下锁链,将那小沙尼随随便便往黑无常那里一塞,而后他露出个吊儿郎当的表情,一只脚便踏上了床边摆出个流氓标准的姿势,凑近了站在床边的张子尧——
他用一根手指,挑起少年的下颚,叫他不能躲避地与自己对视。
他盯着少年的眼睛看。
鼻尖几乎都要碰到他的鼻尖。
近在咫尺的距离,张子尧能看见对方那双像是狐狸一样的眼深深望入自己的眼底,良久之后,白无常突然道:“我知道了。”
张子尧:“?”
白无常:“你最近几日之内是不是碰过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张子尧心虚地看向素廉,素廉淡淡道:“碰过。”
白无常轻笑一声:“发烧了吧?”
张子尧继续盯住素廉,后者又替他回答:“差点烧死。”
至少此刻之间都坚持那是累着了的张子尧露出个尴尬的表情:“第二天就好了啊,真的。”
“那就对了,这孩子怕是瞎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被脏东西附了身——”
“啊,”被黑无常扣着肩膀的小沙尼叫道,“是犬神大人!那日善听闻,有个少年捡起了胧真大人和犬神大人的契约书,犬神大人受到了冒犯,就附身在那个少年身上!怎么,那个人就是你么!”
“一只狗也能叫大人,”白无常一脸“你逗我”的轻蔑,直起腰用手肘统统黑无常,“老范,让你管哮天犬叫大人你乐意么?”
“你住口。”
黑无常躲开他。
白无常讨了没趣,摸摸鼻尖拢袖子站好:“就是这么一回事啦,那日你被邪魔入侵,本应该遭遭罪好一番折腾,结果大约是半路被什么大人物强行拔秽……”
白无常说到“大人物”,突然明白什么似的回头看了一眼黑无常,后者面无表情地回视他——
“结果那个人,手法大概是粗鲁了点,”白无常犹豫道,“留下些不干不净的气在你身体里,阴错阳差便让你开了阴阳眼——”
“难怪你可以看见书屋里的文车妖妃!”小沙尼一脸恍然,“原来是这样?”
“怎么,一样的妖孽除了你果真不止一个么?”白无常回过头冷笑着看小沙尼,后者立刻一脸惊恐用双手捂住嘴。
而此时,张子尧皱起眉,总觉得自己好像隐约想明白些什么——
比如那一晚,梦境之中,被某个人抱进怀中的感觉,未免,似乎,有些真实。
“鬼使大人,”张子尧垂下眼,突然用冷静的语气道,“敢问你们说的,那位大人物,是否和让你们来看着我的大人是同一人?”
黑无常:“……”
白无常:“嗨呀,我们在帐子外说话你都听见啦?”
黑无常:“你嗓门那么大,不是聋子都听见了。”
白无常:“……”
张子尧停顿了下:“那人是谁?”
白无常紧紧闭上了嘴。
……
一刻钟后,黑白无常站在帐子之外,见里面的烛火人影晃动了下,然后被人吹灭。
寒风吹过。
裹着黄沙。
看着手中空空如也的链条,白无常脸色难看:“老子当鬼差几百年,第一次没拿到人还他娘被人活生生赶出来!!岂有此理!!!那小孩也忒奇怪了,听了烛九阴大人的名字面色说变就变,人家不是为他好么,那可是烛九阴,老范你就说你这辈子什么时候见这位大人对除了自己外天上地下随便什么东西这么上心过?还雇佣咱们给他当保姆来着——嗨呀!好气啊!怎么不知道好歹呢!”
一串絮絮叨叨的抱怨,换来身边黑无常一个“嗯”。
一个淡定的“嗯”。
“你嗯什么嗯!倒是说句公道话!你气不气!”
“气不起来。”
“啥?”
“一样的情况我天天都在遭受着。”
“什么鬼?”
“不知好歹的人啊。”
“哈?”
“我身板就有一个。”
“……”
“……”
“你说谁?你说谁——过不过了?你嫌我烦,不想过了就拆火吧!老子面对你这张死人棺材脸几百年我他娘还早就腻了呢!几百年前就腻了!”
“安静。”
“……”
作者有话要说: 稳定的更新,稳定的迟到,稳定的短小,尽在《点龙笔》。
第63章 城()
阴间,忘川河边。
阴风怒号。
孟婆面前的长队早就排得不知道队尾在哪,队伍之中的人皆是一脸迷茫或伤感,仿佛还眷恋着为人之事物——队伍之中各个年纪的人都有,奇怪的是以孩童居多,他们多数咬着手指呵呵傻笑,剩下老者相对平静,唯有年轻之人窃窃私语,讨论着什么无论如何都不要喝下那碗孟婆汤,来世还要所爱之人再次相遇。
这样的讨论声传入队伍的前端,身着大红裙袍的美艳女子轻蔑一笑,涂满丹蔻小拇指翘起来,用小木勺从面前咕噜咕噜冒着绿水的锅里舀了一勺汤,粗鲁地塞给此时站在锅前看上去不情不愿的人——
那寒酸书生打扮的人立刻道:“我不喝!我要等我娘子!我同我娘子说好了,绝不喝这碗孟婆汤,来世、来世再去寻她!”
“小哥哥,那你可想好了,最近地府讲究个人性化管理,咱们也不强迫来投胎的人再喝我孟婆的忘忧汤,只是——”孟婆拖长了声音,眼珠子转了一圈而后娇笑道,“不喝孟婆汤,过了桥您可就要在鬼都里住上三百年,三百年后自然可以去轮回投胎……”
“什么?!三百年那么久!”
“唉哟,我还没说完呢,着什么急呀!”孟婆笑得花枝乱颤,“三百年后,你虽抱着与前尘之人姻缘投胎,然而投胎成什么就说不准了,能不能当人全看你落地姿势好不好看,若是一个不小心摔成狗啃屎——谁也不能保证你会不会投胎成你娘子家案板上待宰的鸡……”
“什么?!”那书生大惊,愤怒道,“你们,你们这是讹诈!”
“别呀!”孟婆一脸受伤,“你手里那碗汤奴家可没管你收钱,怎么能叫讹诈?奴家就是见小哥哥生得俊俏,便稍提醒提醒你——”
孟婆话语未落,那书生已经狠狠喝下那碗绿油油的液体,完了放下碗,用袖子狠狠地擦了下嘴,用发红的双眼瞪了眼孟婆便哭着走了。
孟婆笑了笑,像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情况,转过头对着长长的队伍无所谓道:“下一位!”
在她的吆喝声中,队伍不情不愿地往前蠕动了一点点——
孟婆身后,身着黑色描金华服,白发红目拢着袖子的男人懒洋洋道:“啧啧,如今的年轻人,可是情种啊。”
“大人何出此言?”孟婆舀了一碗汤,头也不回地问。
烛九阴撇撇嘴:“各个都叽叽歪歪。”
“凡人死后,均以生平最幸福那一刻的模样干干净净地踏上黄泉路,所以叽叽歪歪的不是年轻人,而是这些人年轻的时候最让他们留恋。”
孟婆弯下腰,将手中那碗汤递给一个还不到她锅那么高的小孩手中,冲着他笑了笑摸摸头,那小孩脆生生说了声“谢谢”,变转身跑去一旁喝汤了——
“所以奴家见过的还是孩童最多,人之一生,须遭诸多苦难,生老病死穷,这些东西唯独离孩童太远……”
孟婆看着不远处那孩子捧着汤碗认认真真喝完。
“也就小孩不嫌弃你那洗脚水。”
“烛九阴大人,您若是实在闲的慌,为什么不能去骚扰骚扰天上的那些个神仙——门口还蹲着条虎头虎脑的狗,多可爱,何必来看奴家个糟老婆子分发洗脚水?”
“本君还有事在地府。”
“奴家听说了,您揪着咱们阎王大人的胡子叫他给您查生死薄,要查一个人转世的情况,”孟婆道,“果然是烛九阴大人的作风,听闻您又重新出现于三界开始,地府的天都没哪天放晴过。”
烛九阴假装自己没听懂孟婆那明嘲暗讽,只是一脸不满:“他没给本君查。”
“那是自然,生死之事,皆为隐秘。”孟婆娇笑,“您把阎王大人胡子揪下来他也不会让您任性妄为——”
“所以本君来找你。”
“……”
孟婆笑不出来了。
“有没有见过一个秃驴,七老八十还能上窜下跳,看着慈眉善目实际气质贼眉鼠眼——”
“奴家见过的和尚没有一百也有上千,您当各个都能圆满升仙?大多数还不是乖乖来我地府排队,再说了,谁又能保证大人您找的和尚来的时候就是老头的模样——”
“那肯定是。”
“嗯?”
“那秃驴念了一辈子经最光荣一刻可不就是在西林寺将本君画在画卷上的那一刻么?”烛九阴阴沉着脸道,“本君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