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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别过头,留给我一个冷硬的侧面。
“怎么?不愿意和泼『妇』喝酒?”
“回去。”他依然冷漠,每个音节都带着冻死人的凉意。
“呵呵,也对,秦少什么人啊,怎么会和泼『妇』喝酒,你就只和泼『妇』上床不是?”我低下头狠狠地吻上他的唇。他不动,冷冷地看着我。我的脸与他的脸离得很近,近到他的睫『毛』刷过我的眼皮仍能感觉到酥酥痒痒的滋味。
我拼命地吻,用力撬着他的唇。但他始终紧抿着,冷厉的线条绷成了一尊残酷的雕塑,苛刻得完全不近人情。
我放开他,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却丝毫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
握在手中的酒瓶被我啪地摔在地上,破裂的声音让人身体一震。
我一动不动地盯着地面上那些碎片,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那琉璃般的碎片静静地躺在地上,冲着我狰狞地笑,一晃一晃的,刺得人眼生疼。
“你给我回去。”他终于不再沉默,站起来冲我沉声呵斥。
我完全不予理会,自顾自地说着。
“是,我就是泼『妇』,我没素质,没教养,我整个就一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女人。为了生活风里来雨里去,没那些千金大小姐的高贵典雅。可是秦子阳,你当初怎么就看上我了呢?我就这样啊,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以后的任何一天依然是。我苏念锦从来就不是什么社会名媛,这辈子也别指望我会是。泼『妇』,呵呵,说得好啊,说得真好。只是我真想知道,我是泼『妇』,那你是什么,你告诉我,你秦子阳又是什么东西?”
他被我说怒了,终于怒了。真好,不再是一尊毫无表情、没有人气的雕像。他愤怒,但是他是活生生的,此刻他看着我,目光炯炯,居高临下。
“苏念锦,对你只不过是逢场作戏,无聊生活中的一点乐子罢了,从头至尾我都没认真过。我承认我很『迷』恋和你在一起的感觉,『迷』恋你的身体,你最开始对我赤『裸』『裸』的厌恶、抗拒激起了我强烈的征服欲,包括后来跟你上床。你矜持而又狂野的矛盾感让我着『迷』,你身上混合了两种极端的特质,让我每每沉『迷』,但是……”他顿了下,那张薄薄的唇生冷地吐出一句让人心碎欲绝的话:“但是现在的你,让我觉得恶心。”
“你看着我的眼睛,再对我说一遍。”我咬着唇,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不要纠缠了,咱们好聚好散。逢场作戏终究是有尽头的,就算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你能看开便是最好,不然,也只是徒生烦恼罢了。苏念锦,最后给你自己留点尊严,别像一条疯狗,来这狂吠。”
秦子阳说完最后一句话时,一直静默在旁的钟少吹了一声口哨,一副看戏的样子。
“秦少不愧是秦少,真是字字珠玑啊。我说苏小姐,大家在一起挺久了,就你这样,不是我说,当初我就纳闷子阳怎么看上你了。你也别在这唧唧歪歪的了,他那些女人中,你算是最久的一个,也挺厉害了。”饶起云笑呵呵道。
“是啊,见好就收,有啥想要的就和秦少说,咱们秦少对女人一向大方,是不,哥们?”又一个男人『插』嘴道,说完不忘调侃地拍一下秦子阳的肩。
“想要多少,说个数吧,我不会亏待你的。”秦子阳伸出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一双冷漠的眼,这会儿倒是有了一丝温情。可惜,这温情来得是多么冰冷,比任何一把锋利的刀剑都让人心寒。
我甩开他的手,掉头就走。大门在我身后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我听到有人大声地拍掌,“哟呵,秦少,这女的还真挺有『性』格的。”
是谁说的我已经不在乎了,我只想赶快离开那个羞辱我的地方。出来时才想起什么都没拿,于是身无分文的我走在冬季寒冷的大街上。四处是冷冽的风,呼呼地刮着,还没有天亮的t市笼罩在巨大的黑幕中。
我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远方,脑海中很多情景蜂拥而来,悲伤的、痛苦的、快乐的、激情的,最后化成一个又一个绝望的音符。然后我开始唱,唱着那首熟烂的歌曲,那首曾经在我最欢乐的时光里,趴在我心爱的人的胸上哼唱的歌。
我唱《两只蝴蝶》,唱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唱亲爱的,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飞跃这红尘永相随……
唱着唱着,我想到了那个夜晚,那个激情而缠绵至极的夜晚,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块石头,让我生生哽咽住,无法继续。于是我唱起了昆曲,我唱《牡丹亭》。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最后唱到嗓子破裂,沙哑得发不出只言片语;唱到蹲了下来,双手掩着面,肆无忌惮地痛哭出来。
秦子阳,如果没有爱上你,心,是不是就不会这样痛了?
路上我一直哭,哭到所有人都把我当成疯子,哭到『潮』涨『潮』落似乎又是一个世纪,哭到最后我已经没了泪,然后抬起头。
天亮了。
痛。我握紧双手,看着下面那些蜿蜒的道路,几经改变,却终究抹不去曾经的形态。那些走过的人、发生的事,一个个印在上面,留下一个个或轻浅或深邃的痕迹,即使被风吹干,被雪掩埋,被烈日灼烤,却仍是发生过。
我抹干泪,转过身,静静地往回走。汹涌澎湃的情绪像是被死死地冰封住,在我转身的一刹那,沉入孤寂的海底,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我走回那个家,一步一步,执着而坚定,甚至带着一种莫名的坚持。我近乎留恋地爬上每一层楼梯。当我再次站在这个所谓的家前,胸口却忽然开始隐隐作痛,压抑住的情绪如洪水爆发,瞬间山崩地裂。但,不行,怎么可以再为他痛呢?在他毫无所觉时只有我一个人傻傻地守着这份爱,痴痴如一个傻瓜,怎么可以?
我抬起手腕,狠狠地咬了一口,并不比咬秦子阳的轻。血腥的味道弥漫在唇齿间,通过舌尖渗入我的口腔,我却仍然不肯松开,直到身子不再颤抖,那股巨大的悲哀与心里的酸涩被这肉体上的痛活活麻痹时,我才缓慢地放开自己。垂着的双手撑着门,我静静地靠在上面,深深地呼吸。平静下来后,我抬起头,镇定地掏出钥匙,开门,和往常一样。满室的空寂,只有空气如影随形,秦子阳没有回来,屋里死一般的静。我径直走向衣柜,找到一个箱子,打开,里面放着一件水蓝『色』的旗袍,不是我最爱的一条,却是秦子阳最喜欢的。他说我特适合蓝『色』,穿着它就像是海妖,走起路来摇曳生姿,看着就让人想要搂入怀里疼惜。
我换上它,慢慢地拉上拉锁,然后开始化妆,对着镜子慢慢涂抹,先是眼睛,再是嘴唇、眉『毛』,细到每一根睫『毛』,我都仔细地梳理。
整个过程我都是那般沉静。
最后我站起来,看着镜子中那张熟悉的脸,而原本那个没有任何遮掩也不需要任何精雕细琢的苏念锦却好似上一个世纪的事情。
我抬起手,细细『摸』了『摸』镜子中那个虚幻的人影,笑了,却比哭还难看。
之后我去超市买了很多菜,全是秦子阳最喜欢的,还买了他最爱喝的威士忌。
回来后我仔细清理,按照食谱一一烹饪。
当桌上摆满了他最爱吃的菜时,我笑了笑,静静地拉开一张椅子,坐在上面,静默地掏出一旁的手机,轻轻地按了那个快捷键1。
电话响了一声又一声,却始终没人接。我也不急,耐心十足地再次按响,一次又一次,一声又一声,里面终于传来一个冷漠至极的声音。
“有事?”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笑着问,声音如同山间最为清澈的泉水,细细流淌……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挂了。”他连一分钟都不想再和我多谈。
赶在他挂电话前我抢着说:“我不会再纠缠你,一分一秒都不会,你不用这样急着挂,我只希望彼此分开前再见一面。”
那边仍是静默和熟悉的呼吸声。
“哪怕这些日子有一天让你觉得留恋也好,从此……从此我不会再与你相见。。”
“好,我一会儿回去。”他终于答应了,而我却没有任何喜悦。
“路上小心。”
我把手机贴在耳边听着那一片沉寂,并不急于挂掉。
然后我走进屋,放了一首圆舞曲,很舒缓的音乐,别有情调。
不久,门铃响了,秦子阳从外面走了进来。我走过去接过他的大衣,转身挂上。这动作我做过千百次,已经不需要任何提示,身体便会自己行动。
真是可悲啊。
“说吧,要多少?”这才是我第一次见到时的秦子阳,决不浪费口舌,总是高效率地提出自己的意见,甚至完全不容置疑。
“秦子阳你爱过我没?哪怕是一天……”
我觉得我这个问题很傻,可再傻我仍是想问。
他拧着眉,显然不愿意听我再次纠结到这种问题上来。
“你不必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说过是最后一次就一定做到。不论你爱没爱过我,我都想跟你说,秦子阳,我要谢谢你,谢谢你给我了我这段美好得如梦一般的日子,更得谢谢你今天给我的这个痛。真的,我感谢你,让我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因为另一个没有血肉相连的人痛到这种程度。这种经历不遇到你秦子阳,我苏念锦这辈子恐怕再都不可能感受到。”
“直接说吧,你打算怎么样?”
“你给我五百万,从此以后咱们老死不相往来。”
“五百万太多。”
五百万太多……
我苦笑着看着他,真想冲上前挖出他的心看看里面是不是黑的